北平,民32年的北平,或許其在華北經濟上的中心地位早已爲天津所奪走,在文化上的中心地位,又爲擁有數十家大學的邯鄲奪去,但在另一方面,這座城市卻依然是北方的政治中心。(首發)華北政務委員會、北方邊防軍司令部等一系列的軍政機構,無疑說充分的說明了這一點,實際上,現在的北平,又有小南京一說,畢竟,現在的設於北平的華北政務委員會主掌着華北三市四省的軍政事物,這裡的一舉一動總會是引起人們的關注。
不過現在,在這個初夏,人們所關心的卻是上百萬北方邊防軍的在東北的作戰,在許多國民看來,這是一場關係到民族尊嚴、國家未來的戰役,畢竟東北是日本人中國奪去的,無論中央軍在南方取得多少輝煌的勝利,無論北方邊防軍在西北如何橫掃千軍,對於國人來說,他們關注的卻只是東北,只是那片淪陷十二年的國土。
中國以其貧弱的國力,在西南、西北以及東北,同時進行三場戰爭,是國力所能負擔嗎?這樣的疑問一直困擾着很多人,儘管來自前線的有關勝利的消息,讓人們長鬆一口氣,但依然有許多人帶着這樣,那樣的疑問。
“一個國家的沒落總會伴隨着另一個國家的崛起,不知是誰曾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就地緣政治而言,這確實是不可否認的,實際上,在絕大多數時候,一個國家的崛起的根本,就是踏着曾經的強國崛起,歷史總是一再的告訴我們這一點!”
在華北政務委員會的主任辦公室內,面對着華北學界的名流,心情大好的管明棠在講述着他的觀點,或者說,是對未來的看法。
“自晚清以來,中國對日本一直剜肉投股,先讓琉球后割臺灣,還車載斗量送上鉅額銀兩,希望日本這隻中山狼能夠填飽肚子,感念大中華的溫厚寬仁,從此心生感恩之心不再得寸進尺!可我們都看到了,最終的結果是什麼!”
話聲稍稍一頓,管明棠看着會客廳內的這些人,胡適、傅斯年、陳寅恪、梅貽琦、潘光旦……曾經面對這些大師時,他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激動,不過對他們依然極爲尊重,依然對其稱先生,畢竟,在很多時候,他都是做爲一名“學生”向他們討教。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強國的崛起,必須要踩着他國的廢墟作爲代價,如果說,你們問我,未來,對於日本是什麼樣的態度,嗯……”
在他人的注視中,管明棠的語氣卻顯得很平靜。
“未來,我們會根據戰爭給予我國造成的損失,要求日本給予足夠的賠償,日本人不僅需要賠償侵略東北期間給東北造成的損失,還要賠償抗戰軍興時造成的損失,我想這應該是未來,我們同日本媾和的根本前提……”
這當然不是根本前提,根據同美國人達成的協議,對日停戰是以日本無條件投降,但現在這一切顯然不適合對外界宣揚,就像公司下屬的“經濟研究所”制定的“解除日本武裝”的計劃書一樣,都是深藏在保險櫃中的秘密。
“管長官,您應該知道,我們之所以來到這裡,並不是爲了關心日本的未來,而是關心中國的未來,衆所周知,現在北方邊防軍兵分三路,一路於東北同日軍作戰,另一路於北蒙省防範西伯利亞日軍進攻,而另一路則於西北在中亞行動……”
當陳寅恪提及中亞時,他的臉色稍微一變,畢竟他和許多人一樣,都曾對俄國充滿了憧憬,而現在,曾經輝煌無比、創造了那個人間天國的蘇俄,卻在德國和日本的進攻下,正在成爲一個歷史,而中國呢?原本應該作爲蘇俄朋友的中國,爲了自身的安全,只能選擇向俄國實施進攻。
有人曾指責過、有人曾責罵過、亦有人痛斥過北方軍司令部的決定,但對於他們的痛斥、指責,眼前的這個年青人,只是冷冷的回答,這是一個基於國家利益的決定,任何愛國者是決不會重視他國利益而高於本國利益。
在這一言論的影響下,似乎對他國的同情和支持,都成爲了一種“背叛”,不過現在並沒有多少人會去在乎那個即將覆滅的蘇俄,就像他們所關心的是中國,是中國的命運。
“您是想問,我們是否能夠同時於多路作戰?”
面對陳寅恪的問題,管明棠先是沉默片刻,然後又認真的搖了搖頭。
“不能!”
管明棠的回答只讓衆人一陣譁然。
“管長官,既然不能,那爲什麼還不……”
“是啊,管長官,這個時候,我們不更應該謹慎一些嗎?”
在他人驚訝的勸解中,管明棠默默的回答道。
“正是因爲不能,所以,我們才必須要這麼做!”
迎着衆人視線中的不解,管明棠無奈的嘆息道。
“如果現在蘇俄不是瀕臨亡國,關東軍主力不是盡陷西伯利亞,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同時於兩個方向實施進攻,假如蘇俄沒有瀕臨亡國,爲防範蘇軍,我們至少需要投入80萬軍隊,而爲了收復東北,我們又需要投入不少於130萬軍隊,但是現在,我們所面臨的情況是蘇軍於中亞沒有成建制的力量可以阻擋中俄聯軍,因爲蘇軍的主力在抵擋德國人的進攻,在東北,一但我們取得遼陽戰役的勝利,那麼整個東北的大門都將向我們敞開,屆時,日軍將再也不能組織成規模的部隊阻擋我們的進攻!”
臉上的無奈變成了笑容,面帶着微笑,管明棠看着衆人說道。
“現在,不是我們的實力問題,而是我們面對的敵人,他們的實力被抵消了,蘇俄即將崩潰,而日本卻早已經爲其貪婪所撐死,而在這個時候,我們所需要的,就是給予其最致命的一擊!”
在給予他們的解釋中,管明棠並沒有提及駐北蒙的近70萬精銳,那纔是邊防軍的精華所在,但就是那支精銳,卻在這場戰爭中作爲旁觀者,儘管在他們的面前,就有數十萬日軍,可他們依然沒有進攻。
“管長官,既然如此,那爲什麼北蒙駐軍,不投入東北戰場,從而迅速光復東北呢?”
這時胡適提出的問題,卻讓管明棠無法迴避了,他先是沉默片刻,而後用半官方式的言語回道。
“適之先生、各位先生,你們都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想,如果諸位看地圖的話,應該可以看到,駐北蒙部隊的進攻能力受限於後勤……”
在某個方面上來說,這是事實,雖說張家口至庫倫的鐵路已經修通,但是通過北蒙向西伯利亞進攻,依然面臨着諸多的後勤問題,比如鐵路、隧道完全被破壞,再比方說當地沒有一條真正的公路,諸如此類的問題,制約部隊的運用。
但實際上,參謀部一直未使用精銳的北方方面軍,卻是爲了另外一個計劃,只要北方方面軍未投入戰場,日軍就不敢將黑龍江的十餘萬日軍南調,甚至不敢將西伯利亞軍團東調,現在的北方方面軍,就像是天平的軸心,這個軸心牽制着上百萬日僞軍,使其不敢妄動,這甚至比其投入戰場更有意義。
當然,合理的解釋就是“後勤制約了北方方面軍”,所以現在,那支部隊就是“進攻不足,防守有餘”,而這八個字卻又能起到疑兵的作用,使得關東軍司令部爲避免局勢的完全崩潰,更不敢調動用了防禦北方方面軍的部隊,他們害怕一但力量被削弱,這支“進攻不足,防守有餘的部隊”,會立即向東北或者西伯利亞發起進攻。
管明棠的解釋,總算是讓這些關心國事的大師們心下稍安些許,至少暫時他們還不需要擔心什麼,這正是他們此行的原因。
“管長官,我看報紙上提到,中美聯合轟炸機部隊,已經完成了組建,那是不是有對日本實施大規模轟炸的計劃?”
一直沉默不語樑思成在一旁提出他的問題,相比於衆人關心的“方向問題”,對北方軍幾乎有些盲目相信的他,自然並不怎麼關心,他所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轟炸,他曾在報紙上看到,有關漢堡大轟炸的結果,整個漢堡完全被夷爲平地。
而現在,同樣的命運即將降臨在日本的頭上,而這恰恰是樑思成所顧慮的。早在幾年前,作爲文物保護委員會主任的樑思成,就奉命向司令部提供東北日佔區需要保護的文物清單和地圖,以免航空隊轟炸時誤加損傷,而那這份材料是樑思成和他的同僚們歷盡心血完成的。但在轟炸日本的問題上,顯然司令部,根本就沒有相應的保護計劃
“確實,”
管明棠點點頭,儘管這或許是軍事機密,但卻也是衆所周知的軍事機密,所以便沒有任何的隱瞞。
“思成先生,我想,這確實是中美聯合轟炸機部隊組建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