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市郊的宋湖倉庫,與那些現代的藍色輕鋼倉庫不同,這是一座傳統的倉庫形象,這座建於二十世紀末的倉庫,從表面上看去倒像是在7、80年代的倉庫,這座倉庫曾是市日雜果品公司的煙花爆竹倉庫,也正因這裡需存放着大量煙花爆竹,在建庫時,纔會選擇這處遠離城區以及居民點的地方。
雖說這座倉庫名義上屬於市日雜果品公司,地皮同樣也是公司租借,可實際上這座倉庫卻是市日雜果品公司內部分職工集資建成,原本這些職工以爲每年的倉庫租金分紅可以讓他們衣食無憂,可未曾想這座倉庫在建成使用幾年後,職工從未得到一分分紅,而在職工不斷的上訪中以及公司新倉庫的投入使用,而因其遠離城市和居民點,加之交通相對不便,無法同市郊的那些現代化倉庫相比,因而這座未曾達標的危化品倉庫慢慢的荒廢了下來,只是作爲公司賬面資產存在。
至多,這座倉庫不過只是經營旺季時,被一些從事個人經營的公司職工存放個人購進的劣質煙花爆竹。
隨着市日雜公司經理一同來到宋湖倉庫的管明棠,瞧着倉庫周圍高達近四的圍牆以及圍牆上的鐵絲網,心下着實放心了不少,這座倉庫是過去幾天,一番精挑細選後方纔選定的倉庫。
之所以選擇這裡,不僅因爲這裡遠離市區,更重要的是最近的村莊離此亦有公里之遙,可以說,這裡是全市“最偏僻”的倉庫,而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爲……想着,他的視線投入佔地達30餘畝的倉庫西側的那座周圍被防爆牆包圍的倉庫投去,雖說已經決定租下整座倉庫,可真正的目標卻是那座防爆庫。
日雜果品公司經理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相比於它人,最近幾個月一直被職工上訪纏繞於身的楊琦玉,比任何人都想把這座倉庫租出去,那怕租金少點,也可以商量,只要租出四十間倉庫,他也就算對那些職工有所交待,如此一來,自然的也就能安撫那些人。
就在今天上午,他還拿着身邊這人三天前遞過來的名片:興業物流有限公司總經理管明棠,這個客戶是市安監局的宋科長介紹來的,聽說宋科長說,他們是老同學,至於這家公司他也特意打聽過,這是家剛成立的物流公司。
“管老闆,你看這倉庫,雖說偏是偏了點,可這倉庫的防潮處理,絕不是其它倉庫能比的,單是這一塊……”
對於楊琦玉的話,管明棠卻只是輕應着,此時,在他已經感到獵物正在慢慢地進入自己精心準備的網中了,在準備租這座倉庫的時候,他已經先後幾次打聽過這座倉庫,這座倉庫極爲安全不說,而且還有配套的監控設備,只需要簡單的維護就可以投入使用,當然,甚至就是大門邊的那幾間房子,都可以做爲自己的“家”,如果有需要的話。
“……當然,距離、交通這都是問題,但不管怎麼說,一間年租金才兩萬五,所以怎麼算都是極爲合算的,現在其它地方的都達到三萬了。”
見這位管老闆依還是在這院子裡走着,似乎仍在考慮着什麼,楊琦玉的心下不由“咯噔”一聲,宋湖倉庫每年都人想租,可最後不是因爲租金就是因爲距離,最終選擇放棄,畢竟,這裡的交通着實有些不便,甚至就連從省道通往倉庫的那幾公里路,不過只是用煤矸石鋪的簡易路面。
“而且你瞧,這進門就有差不多兩千平米的水泥地,您是開物流公司的這地方用來停車倒是再合適不過。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不過既然管老闆是宋科長介紹過來的,大家都是熟人,一間兩萬四,你看怎麼樣?”
到底是和生意人打了半輩子交道,雖說楊琦玉談不上什麼老奸巨猾,而且還不斷正往管明棠所想的靠攏,可他卻依然沒有做出太多的讓步。
見對方在價格上又讓步了,管明棠掩飾住心中的竊竊自喜,下一步就要看自己怎樣做了。
“這樣吧,楊經理,我們去倉庫看看吧!”
隨着楊琦玉一同進入倉庫,看到眼前空蕩蕩的倉庫後,先前管明棠心下尚還留存的那一分疑慮也消除了,倉庫的各項條件比他想象的更好,正像楊琦玉說的那樣,倉庫的防潮極爲優良,根本聞不到普通倉庫中那種黴味,不過對於自己來說,需要僅僅只是一座倉庫。
“價格還是有點高啊!”
適當的砍價對自己只有好處,對此管明棠可謂是再清楚不過,畢竟,如果自己毫不猶豫就把倉庫租了下來,只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而且同樣也因爲在來此之前,就已經充分了解了這裡的一切,所以他纔有把握把價格砍下去。
“老實講,在來的時候,就有一些朋友勸我,最好別租這裡!”
站在空蕩蕩的倉庫中,管明棠倒是悠然自得地施展着演技。這一切對於他來說並不什麼困難的事情,現在戲演多了自然也就得心應手了。
“啊……”
“這倉庫是公司職工集資建的,所以產權上有很多麻煩,若是一個不小心,沒準會給我自己帶來什麼麻煩!”
“哎呀,管老闆,瞧您說的,這倉庫雖說是職工集資建的,可所有權卻屬於公司,而且這租金也是爲了還給職工不是。”
雖然知道這是爲了壓租金時經常玩弄的手法,但楊琦玉卻又不願錯過眼前這大好機會,畢竟公司裡還有上百號職工需要安撫。
就做生意而言,輸的永遠是被動的一方,而現在楊琦玉無疑就是極爲被動的一方。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我才又不能再降價不是。還請管老闆能體諒我現在所處的困境。”
“這個我當然明白,大家都是朋友,實話也不瞞你,這倉庫我的確想租。不過,這畢竟還有些東西要考慮嘛,到時萬一有職工有意見……”
這時管明棠的態度卻顯得很曖昧,表示了願意租,但還是提出一些擔心,顯然是希望再商量一下價格。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你擔心的我們早就考慮到了。”
從包裡掏出了一份文件,對於別人的擔心,楊琦玉早就想到了。
“這是什麼?”
目光落在了文件上,而楊琦玉則拿着文件說道:
“這是職工和公司簽定的合同書。裡面有具體的條款,所有的職工都是簽了字,同意由公司統一出租的,只要這合同在手,即使是那些人上訪,也訪不出什麼結果,再者,他們現在上訪,不還是因爲倉庫租不出去,現在租出去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當然只要價格能說的得過去,他們就說不出什麼來。”
“嗯,兩萬三吧!一次只能付三個月的租金。”
“月租一百,半年一次付清……”
五月末的北平進入了盛夏,街上的人力車伕也穿着汗衫,可行走在北平的街道上,這會管明棠卻全沒有了往日的悠然,現在擺在眼前的一件事,卻是讓他一籌莫展起來。
“該死的,要個什麼保人!”
想着自己在這個時代租倉庫時,東家提出的條件,只讓管明棠在心下一陣無力,相比於上海,這個時代的北平遠不比上海那麼“市場化”,當然,也許這是時代特色,相比於後世一次至少半年、一年的房租,這個時代的房租是月結的,但這卻有一個前提——保人!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他們的這個保人很容易,外地人來北平行商,可以通過本地的商會出面做保,可對於管明棠來說,又能通過誰去做保?
“哎……”
心下猶豫着,不知不覺間已不知走了多遠,一擡頭,待看到身處的位置,管明棠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來了笑容來,瞧自己這腦子,怎麼把這個人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