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宥寧有時候也會覺得奇怪,Leif的資料明明說他是美籍華人,從小在美國長大,不會說漢語。
可是他說的英語也不地道啊?他不經意的捲舌音特別奇怪,有點類似於法語的發音。
當然,資料上還說,他在法國上的學,可能是他英語法語學混了,程宥寧硬生生地替他解釋。
但是還是奇怪,比如現在,他的吻手禮,一般歐洲貴族纔會用的禮節,Leif卻做的特別自然而又優雅,上次見布朗太太,他也是用的吻手禮。
也許是因爲她今天帶了手套,讓他覺得適合吻手禮?可她明明是想握手的!
Leif已經放下她的手:“竟然在這裡碰到你。”
“是啊,今天看雜誌還看到Leif先生新的設計作品。”
Leif點了下頭,又問:“你來巴黎有什麼事?”
程宥寧有些微囧,她要說她來拍婚紗照,就得順便說她要舉行婚禮了,她前幾天纔想不請他的。
要不說一定不要把話說死,誰能想到會發生什麼?
“來巴黎拍婚紗照,”程宥寧還是據實以答,“對了,下月21號,我們舉辦婚禮,Leif先生能參加麼?”
Leif依舊點頭:“來巴黎轉了哪些地方?”他突然問。
“普羅旺斯,埃菲爾……”
還沒說完,Leif就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你們拍婚紗照的地方。”
程宥寧尷尬地笑笑:“那沒了。”她也就去了趟博物館,又來了次盧浮宮。
Leif彷彿輕嘆一聲:“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休息一天,後天走。”
Leif好像還要說什麼,身後就傳來腳步聲,程宥寧看到陸珩,迎了上前。
陸珩掃了眼她挽着他胳膊的手,對上Leif的目光,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誰也沒有伸手。
“Crys說你們要辦婚禮了,恭喜!”Leif率先開口。
“嗯。”陸珩淡淡應一聲,“多謝!”
Leif也不再多留就離開了。
“心虛什麼?”Leif走後,陸珩突然沉着聲說。
“嗯?”程宥寧擡頭不知道他說什麼。
陸珩捏着她的手腕兒甩了甩,輕輕哼了一聲:“我就去接個電話,你就被拐跑了?!”
誰被拐跑了啊?誰心虛了?程宥寧真是鬱悶,她不過主動撘了搭他的手臂而已,想象力真豐富。
“我就是偶然碰到了Leif先生,況且要說沾花惹草,”她停了一下,“誰比得過陸先生!”
她說話的語氣比較酸,不過這也是事實,陸珩雖然對人淡漠,但架不住別人熱情啊,走到哪都有給陸珩暗送秋波的,就比如剛纔一進門就有幾個年輕的姑娘給他拋媚眼。
陸珩拉着她往外走,程宥寧低呼一聲:“我還沒看完吶!”
然而沒用,她已經被陸珩帶了出去。
散步在塞納河畔,景緻怡然,不算太晚,路上行人三三兩兩,想必也在享受他們的浪漫。
“公司有事,明天我要回去一趟,後天來接你。”陸珩說道。
程宥寧點點頭,他打電話那麼久,應該是有急事吧!
“我和Leif先生什麼都沒有,不過是他賞識過我,我想請他來參加婚禮也是應該的吧。”
走了一會兒,程宥寧突然半仰着頭,夜風習習,吹得她長髮有些凌亂。
“嗯,”陸珩淡淡應一聲,“他有企圖!”
陸珩說得直截了當,程宥寧卻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這個人,目前身世成迷。”陸珩偏頭點了一支菸,“我讓項子風查過,他年少並不出名,四年前布朗先生在業內宣佈Leif是他的養子,再加之他的設計才一鳴驚人,躋身世界服裝設計師前列。”
程宥寧還是沒聽懂。
陸珩撥了撥她額前的碎髮:“他在美國的名氣很大,在歐洲也受推崇,可是這樣的人,偏偏要去中國發展,寧熙集團請過他,卻被他一口回絕,反而選了MC,”他的聲音緩慢低沉,“丫頭,你覺得是爲什麼?”
有些事情,程宥寧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她想不透就不想了,現在陸珩逼她思考,她試探地回:“他有別的目的……”
她揉了下眉心:“他在針對誰麼?程先生?”
可是爲什麼呢?他如果不喜歡程明遠,爲什麼要提攜她?
“總之,在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之前,離他遠一點!”陸珩沉聲道。
一陣沉默,程宥寧眼睛被吹的有點疼,她手也很涼,搓了搓:“那你呢?”
“當初你要和我約定的原因是什麼?”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好久,她一想到Leif有目的,心裡更加不安。
陸珩沒說話,吸了口煙,眼睛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情緒複雜難辨。
她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了,陸珩可能在回憶過去不好的事情,總之他臉色有些難看。
“當我沒問好了!”程宥寧扯了扯嘴角。
陸珩熄滅煙,帶她坐車回去,始終也沒再說話,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告訴她,有事找老彼得,他會安排。
第二天醒來,還挺早,出去老彼得正在她門前站着,他低頭問道:“太太,現在吃早飯麼?”
程宥寧點點頭,反問:“先生呢?”
“已經走了。”
“什麼時候?”
“凌晨一點。”老彼得跟着程宥寧到餐桌旁,早餐已經準備好,程宥寧突然沒什麼心情吃了,草草了事。
吃完,程宥寧抽出紙巾正在擦嘴,老彼得又低頭問道:“太太要出門麼?車和嚮導已經在外面等候。”
“嗯,”程宥寧頓了一下,“不用了,Peter伯伯,我就在附近逛逛,中午就回來!”
“可是太太……”老彼得顯然不同意她這樣的做法。
“沒事的,放心吧,Peter伯伯。”程宥寧回房間拿了微單,出了門。
她不願意有人左右她的行程,寧願自己漫無目的地轉悠,腳步是自由的,心也會自由。
剛走了沒一會兒,電話響,竟然是Leif,她本能的不願意接,但是他們昨天才見了面,不接電話也挺奇怪。
“Leif先生?”
“嗯,今天出來了麼?”Leif問她。
程宥寧“嗯”了一聲。
“在哪?”
“就在附近轉轉!”程宥寧沒有明說。
“一個人?”
程宥寧還在想怎麼回答,Leif已經說:“今天有畫展,來看吧!”
“Leif先生……”
還沒等她拒絕,Leif就又說道:“都是現代畫家的作品展,應該會有收穫。”他頓了一下,“我去接你?”
“不用。”程宥寧蹙了蹙眉。
“那好。”Leif直接報了地點。
程宥寧坐在出租車裡,眼睛卻看着窗外,如果Leif也是針對程先生,那是爲什麼?果然她腦細胞不夠用了,程先生怎麼得罪這麼多人?!
程宥寧剛下車就看到了Leif,她淡笑着打招呼,態度始終不冷不熱。
Leif也不在意,帶着她進了展廳,程宥寧一向喜歡參觀畫展,特別是當代畫家,是獲取業內動態消息最直接的方式,還能認識不少同道中人。
“我看了你在美國刊登的關愛流浪動物的作品,”Leif進門很多人都打招呼,他好不容易走出來到了程宥寧旁邊說道,“以陸先生爲原型?”
程宥寧點了點頭。
“人物構造不錯,但是細節處理有問題,”他繼續說,“而且那是個什麼刊物?沒有影響力!”
“Leif先生,我並不是想出名,”程宥寧站直身體,“不過,你的意見我接受,我會更努力的!”
Leif沉默了一會兒,陪着她繼續看展覽,一邊看一邊和她解釋,程宥寧可以確認,他學過繪畫!
他解釋每一位畫家的畫風,師承何處,最近的發展,剖析長處和弊端,甚至比她的老師講的更加深入易懂。
少年成年在繪畫界很常見,程宥寧沒那麼大的雄心,她就是想畫自己想畫的東西,所以即使當初很被看好,她的作品也很少,除了一開始有點名氣,後來也漸漸被遺忘。
她感謝Leif,但是他越是這樣越讓她惶恐。
Leif見她興致不太高,停了下來。程宥寧繼續往前走,眼睛掃到一幅畫上,是一個女人的背影。
她停下腳步,眼睛盯着這幅畫,畫作者用的手法很奇怪,也很高超,介於抽象和現實中間,程宥寧的感受就是,這個人的身影已經刻入他的心裡,但是他卻畫的很模糊,有種猶豫,不能畫不敢畫又忍不住畫的感覺。
而且這幅畫沒有署名作者,真奇怪!
Leif順着她的目光看過來,也緊緊盯着畫,問道:“這幅畫覺得怎麼樣?”
“嗯?”程宥寧擡頭看他,爲什麼她覺得他有點期待她的回答。
她據實以答,說了自己的感受,還加了一句:“總覺得這個身影有點熟悉……爲什麼沒寫是誰畫的?還能在這裡做展覽?”
“大概是作者不想讓人知道是他畫的,也或許是覺得署了名會玷污了這幅畫!”Leif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