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廷,我們去哪兒?”
車上,莫晚晚在沉寂中輕聲問,由於剛纔過度緊張,聲音有些乾澀。
墨巖廷瞥她一眼,取了一瓶水,擰開瓶蓋遞給她,面色如常:“回墨宅。”
莫晚晚手一頓,他們今晚本來打算在新居住一晚的,隨後又嘆口氣,今晚墨衛東和賀蘭君、周倩蓉應該不會回新居,而是住在醫院陪護墨銳。
墨巖廷握住她的手,俊臉上絲毫沒有剛纔的惱羞成怒,而是淡定如水,溫和似玉:“晚晚,別太擔心,這次的事我預料到了。
墨銳多次害你,我猜到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媽捨不得他,爸嘴上強硬,心裡還念着情分,其實也捨不得他。
這次墨銳殘害自己的身體,以達到回墨家的目的,爸心裡那點情分也沒了。爸其實最厭惡殘害自己身體,來威脅別人的人。”
他搖搖頭,眼神別有意味。
周倩蓉在Paris兩次自殺威脅墨巖青,已經不討父親的喜歡,如果不是她失憶,父親哪能這麼照顧她。
如果,父親知道周倩蓉裝失憶的真相……
他意味深長地勾起脣角。
溫和俊美的笑容下盡藏冷意。
莫晚晚心臟打個哆嗦,渾身汗毛直豎,驚疑不定:“你……”
墨巖廷的話裡,聽不到對墨銳的半點溫情,倒像是互相算計的仇人!
“晚晚,你放心,我不會讓墨銳回墨家,他威脅不到你。”墨巖廷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的立場早就擺明了。
墨銳從來不是他兒子,更是與他有殺妻之仇。
他吻上她的脣角,充滿安撫的意味。
莫晚晚閉上了眼,腦海一片空白,心不在焉地任由他吻。
她反覆想,墨銳爲什麼不能做個好孩子呢?
明明整個墨家,包括墨巖廷都開始接納他了。
這個孩子到底有什麼心事,他的目的難道會比有個安穩幸福的家,更重要麼?
墨衛東是對墨銳起了全然的戒備和芥蒂,但賀蘭君恐怕會越來越可憐拼“命”刷存在感的墨銳吧,她期盼的幸福家庭,這輩子還可能重新得到麼?
“老婆,你說什麼?”墨巖廷附在她耳邊問,溫涼的嗓音有一絲愉悅。
“我不想和你分開。”莫晚晚下意識地重複。
話音落,她才發現自己把心底最深的擔憂說了出來,而這話太纏綿了,臉頰瞬間爆紅。
飛快低頭。
墨巖廷輕笑,將她攬進懷中,眼底的陰霾散盡,承諾一般說:“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沒什麼能分開我們。”
……
墨銳是在第二天清晨醒來。
他一時沒能留意到自己住院了,迷濛着眼取牀頭的水杯,卻撕開了傷口,疼得他慘叫一聲,驚醒旁邊淺眠的三個大人。
病房裡兵荒馬亂,叫醫生的叫醫生,叫護工的叫護工。
墨銳的視線在整個病房掃視一圈,最後在周倩蓉的身上停留三秒,失落地收回去。
那一眼的失落,幾乎令周倩蓉和賀蘭君落淚。
周倩蓉滿眼愧疚,從一羣白大褂中穿梭進去,握緊孩子小小的手:“銳銳,對不起……你爸爸昨晚回去了。”
墨銳慘白着臉,用盡力氣抽回自己的手,蔫蔫無神的目光看了看她,又目視前方,呆呆的。
賀蘭君背轉身,還是掉了眼淚,心裡不停罵那個狠心的兒子。
她就沒見過這世上能有如此狠心的父親。
當然,她也沒見過世上有墨銳這麼混賬的孫子。
這對父子,都是死心眼。
墨衛東冷不丁地用最溫和的聲音問:“銳銳,是誰指使你殺莫晚晚的?”
“是……”墨銳脫口的瞬間就回神了。
他抿緊小嘴巴,不說話,平靜到詭異的眼神盯着墨衛東看,一點不畏懼他的氣勢。
墨衛東冷笑,轉身出了病房——的確有人指使墨銳殺害莫晚晚!
他一定會找出那個指使人!扒出來千刀萬剮,這個禍害,害得整個墨家雞犬不寧,他怎麼饒得了他!
檢查很快做完了,醫生一通忙亂,墨銳小小的身體縮進被子裡,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病房再次陷入靜謐。
周倩蓉打發賀蘭君下樓散步、買早餐,她關好房門,回到牀邊,驚慌地問:“銳銳,他們說的那些事,你真的做過?”
“什麼事?”墨銳尖尖的下巴從被窩裡戳出來,虛弱地反問道。
“你殺害莫晚晚的事啊!”周倩蓉眼露焦急。
“嗯,是我做的。”墨銳的尖下巴弱弱地戳在被子口,眼神淡漠。
這個眼神倒是與墨巖廷拒人於千里之外時,極爲相似。
周倩蓉有一瞬間以爲面前這個人是墨巖廷,她定定神,氣怒道:“我以爲那是巧合,是他們誤會你。銳銳,你爲什麼害人?我對你太失望了!”
“對不起。”沉默許久,墨銳只給了這三個字。
周倩蓉更失望了:“你爲什麼不解釋?銳銳,告訴我,是不是跟你爺爺說的一樣,有人指使你這麼做?”
這次,周倩蓉連個眼神都沒得到迴應。
她氣得臉漲紅,眼中淚光閃爍:“連我你也不告訴麼?”
墨銳蹭了蹭被子,瘦弱的臉似風吹吹就破的薄紙,終於開口,稚嫩童音滿是脆弱:“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聯繫我時,是用一個高科技的手錶,手錶上有反監控設置,有通話功能,他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辨不出男女。”
“手錶呢?”周倩蓉急忙問。
“在爸爸那兒。”墨銳擡眼。
周倩蓉泄氣,她見不到墨巖廷的面,更無法從他手裡拿到任何東西,別說來自於墨銳的手錶了,真開口去問他要,搞不好墨巖廷懷疑她是墨銳殺害莫晚晚的同夥呢。
“你不問爸爸要麼?”墨銳輕聲問。
“要不到啊。”周倩蓉窘迫地坦白。
“你是想借她的手,殺掉莫晚晚吧?”墨銳語不驚人死不休。
周倩蓉騰地起身,指着墨銳罵道:“我纔不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
墨銳的眼神立刻冷了下去。
周倩蓉十分後悔,但說出口的話哪能收回來。
她慈愛地看着小男孩,又氣又怒地轉移話題,口吻卻滿是心疼和責備:“我讓你裝病回墨家,你爲什麼真的弄出胃潰瘍?銳銳,你是想心疼死我麼?”
她捂住心口,長長的眼睫毛上沾着晶瑩的淚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