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害怕了，昨天接二連三看到其他人痛苦的樣子，日思夜想，自然就夢到了自己最擔心的事情。
雖然是夢，可這夢裡的一切太過真實，真實得讓他醒來後還覺得，夢裡的一切是真的。他還記得水晶棺材裡自己的死狀，那頭頂上猙獰的傷口布滿了他的腦子。
他不想死在冷冰冰的手術檯上，在身上留下這麼可怕的傷口。
醫生不是說，他現在的情況，連症狀都沒有表現出來，也就是說，並沒有嚴重到要動手術的地步。
他要是同意動手術，很有可能進去以後就出不來了。既然不嚴重，那麼保守治療也是可以的，病情控制得好，這輩子都不會惡化，好轉以後，就可以不用吃藥了。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着，他捨不得就這麼死了，做化療雖然痛苦一些，過程也更漫長，可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也不用挨刀子。
一個噩夢讓洛正峰做出了決定！
李美玉進來時，見洛正峰臉色蒼白躺在病牀上，兩眼無神，毫無生氣，嚇了一跳。感激拿上錢喊到：“正峰，你醒了？你沒事吧？是不是感覺哪裡不舒服？”
洛正峰突然抓住了李美玉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斬釘截鐵說道：“美玉，我決定了。”
“嗯？”李美玉沒反應過來，他這大清早的有些一驚一乍，到底決定了什麼。
“我決定了，我不要做手術，就用保守治療的方案吧！我願意接受化療！”
李美玉見丈夫不想動手術，皺起了眉頭。他們昨天也看到了，那些接受化療的人，每天都過得很痛苦。她很擔心，化療的過程那麼痛苦，丈夫能不能堅持下來。
她後來私下問過，很多人堅持不下去，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吃不下睡不好，漫長的治療，最後還不能確保根治這個病。這主要還是控制病情，不讓其惡化。
可你想要徹底好起來，手術治療是最好的法子。
現在他們有這個條件，最權威的專家親自給丈夫操刀，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丈夫還要選擇做化療呢？
“正峰，你想清楚了嗎？畢竟，化療不能根治這個病，如果以後一旦惡化，那可沒法收場了。你現在病情還是輕微的，是做手術的最佳時機。”
洛正峰以爲，妻子會和自己想的一樣，手術檯那麼危險，萬一自己出不來，就剩她一個人。可現在聽妻子這個語氣，似乎更希望自己動手術。
“你這是什麼話？”
他臉色驟變，甩開了妻子的手，拉長了臉質問道：“你這麼說，是希望我去動手術嗎？你知不知道，這個手術的風險有多大？”
李美玉嘆了口氣：“正峰，你別惱，聽我把話說完。我當然知道手術的風險很大，可我們有最好的醫生，成功率是很大的，一勞永逸的法子，爲什麼不用呢？我也是希望你能好起來，現在有很多成功的病例。”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功的，萬一我就死在手術檯上了，你怎麼辦？你就這麼喜歡當寡婦是嗎？還是我這個樣子，你已經不想伺候我了？也是，我有這樣的病，你每天伺候着，難免厭煩。我現在不行了，給不了你以前無憂無慮的生活，你就開始另做打算了。”
洛正峰氣急，妻子這麼說，讓他覺得，這個女人就是不想照顧自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樣的事情見多了，她這麼想，人之常情。
他的話像一把把刀子，深深扎進了李美玉的心裡。她不敢想，丈夫到頭來居然會對自己說出這些傷人心的話。
她喊着眼淚，委屈極了。
“正峰，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我跟了你幾十年，當初沒名沒分我也沒有說過什麼，我幾時有過別的心思？你這麼說，實在讓我傷心了。我希望你做手術，不都是爲了你着想嗎？”
“你昨天又不是沒看見，那個死在手術檯上的人有多嚇人。多少人沒能走下手術檯，也許我就是其中一個。你讓我去做開顱手術，那可是把腦袋打開，不是其他地方。”
“我當然知道，可是你……”李美玉不知道該怎麼和洛正峰說明，醫生也說，能勸說病人同意手術是最好的，畢竟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一旦錯過，萬一病情惡化就麻煩了。
這種病，到最後就沒有不惡化的，更何況丈夫無法保持開朗輕鬆的心境。
“可是什麼？我不想就這麼死了！我現在好好的，也沒什麼不舒服，病情輕微，哪裡需要動手術這麼嚴重。你不用多說了，我就做化療，這就是我的決定。”
他沒有告訴妻子，他是害怕了死亡。這堅定的語氣，讓李美玉放棄了勸說的念頭。
從自己跟着他開始，就沒有做決定的權利，她在洛正峰面前，永遠都只有順從這兩個字。如今自己爲他考慮，他反倒覺得自己有了別的心思。
只要想起他剛纔說的那些話，李美玉這心裡就在滴血。
可她還記得，當時自己被馬哥扣住的時候，是這個男人拿出了自己的一切換她的平安。自那時起，她便不再懷疑洛正峰對自己的真心。
大概是生病了，整個人的心情會變差，脾氣不好，更容易胡思亂想，他剛剛纔會失言。她安慰自己，洛正峰不是有意要說這些的。
病房裡陷入了沉寂，李美玉一言不發將早餐放下，和往常一樣去給他打水洗漱，刷牙洗臉，無微不至，他什麼都不用做。
見她一個字都不說，洛正峰迴想自己剛纔說的話，也覺得有些過分了。
“剛纔……我那些話不是有意的。我是害怕……怕自己就這麼死了，留你一個人，更怕，你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我。”
李美玉一臉愕然，不敢相信，洛正峰有一天會在自己面前示弱。正是這幾句簡單的話，讓李美玉有了些感動，她眼睛發酸，接過毛巾，轉了過去。
“我年輕的時候就跟着你，早就認定你了。真要離開，又何必等到現在。”她爲洛正峰生下女兒，等了這麼多年才嫁進洛家。
一開始，她的確看中了錢，可後來，她是真的愛這個男人，情深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