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一諾只好站在一邊,看着母親將小毛巾放到水盆裡沾溼,再的擰乾,動作說不出的熟練,就好像做了千百回一般。
這一幕,叫嚴一諾百感交集。
母親似乎越來越適應現在的生活了,這是好事,但她依舊感覺到心酸。
畢竟曾今,母親是養尊處優的女人,哪裡吃過這樣的苦?
嚴一諾在想什麼,徐利菁完全不知道。
倒是她微微感慨的聲音,輕輕響起:“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看樣子年紀也不大,不知道怎麼會惹怒那些人,叫他們下這麼重的狠手。”
不期然聽到這聲感慨,嚴一諾下意識地走了過來。
擦去臉上淤痕的小男孩,露出一張白淨的臉,皮膚細嫩蒼白,鼻樑高挺,眉眼狹長,跟其他的傷痕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樣子,才十幾歲,怪不得他的骨架看着很瘦弱。
而在某些有傷口的地方,徐利菁的動作格外的小心翼翼。
擦了兩三遍,水盆裡的清水已經髒了,但是牀上的男孩,也露出原本的清秀面容。
徐利菁放下手裡的毛巾感慨,“這麼帥氣的小帥哥,真是被他們糟蹋了,怪不得我一眼覺得投緣,沒想到洗了臉,活脫脫一個帥氣的小鮮肉。”
她的揶揄和打趣,讓注射室的凝重氣氛輕鬆了一些。
連嚴一諾都笑了,“媽,看不出來你還以貌取人。”
目光從牀上掠過,確實如母親所言,牀上的男孩,是一個極爲出色的小鮮肉。
人人都愛美,對自己如此,對別人也如此,一張長得出色的臉,是最快能讓人注意到的地方,看着這麼一個帥氣鮮嫩的小帥哥,嚴一諾也討厭不起來。
“沒有到以貌取人的地步,就是覺得投緣,這個孩子,幸虧是我救了,否則被其他人……”
長着這麼出色的面容,若是被別人注意到了,不見得會是什麼好事。
徐利菁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叫嚴一諾緩緩笑了。
“行了媽,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不是被你救下來了嗎?”
至於別的擔憂,都是庸人自擾。
“嗯,你說的也對。你在這裡守着,我出去買兩份粥,晚餐我們就將就點兒。”徐利菁說着,想要出去,被嚴一諾動作更快地攔住了。
“媽,你守着吧,我去。”
“可是……”
“沒事的,等我半個小時。”
嚴一諾說是半個小時,其實走了一個小時。
特地折回家裡,拿了徐利菁的手機充電器,而回來的時候,旁邊她要的粥也剛好出鍋,時間掐的剛剛好。
簡陋的晚餐吃過,母女兩在注射室隨便窩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嚴一諾起來的時候,病牀上的那個男孩還沒有醒,她只跟徐利菁打了個招呼,就去上班了。
只不過,到了中午,嚴一諾又接到了徐利菁的電話。
猜測大概是那個男孩醒過來了,母親急着跟自己分享,嚴一諾覺得好笑,將手機貼到自己的耳邊。
沒想到,那邊徐利菁的聲音卻有些緊張。
“一諾。”
“媽,你吃過午餐了嗎?”嚴一諾沒有聽出不對勁。
“吃過了。”
嚴一諾淡淡一笑,“是不是那個小鮮肉醒了?”
已經過了一個晚上再加一個上午,應該醒來了纔對。
果不其然,徐利菁點頭承認,只不過,臉上還是有些憂心忡忡。“是的,醒過來了。”
“情況如何?”
話音剛落,那邊徐利菁就開始嘆氣,似乎有什麼重大的困惑。
嚴一諾眉心一跳,“媽,怎麼了?”
“醒是醒來了,可是我問他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徐利菁無奈地說着。
一問三不知?嚴一諾纖細的眉毛慢慢擰了起來。
“智力有問題?”
半晌,她纔開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有點麻煩了。
“也不是,人倒是很正常,但似乎是個孤兒。”徐利菁繼續嘆氣。
嚴一諾一愣,孤兒?
“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好,還以爲他醒了,可以找到他的父母,現在倒是變得很棘手。”
嚴一諾揉了揉眉心,“媽,你先別想這麼多,我回去再說吧。”
“好。”
下午下了班,嚴一諾回去直接奔向診所,那個孩子正在打點滴,坐在牀上很安靜,一雙眼睛清澈見底,只在看到她這個陌生的入侵者的時候,露出一絲警惕和防備。
徐利菁見狀,忙站起來,輕拍着他的肩膀。“別怕,這是我的女兒,你叫她姐姐就好了。”
不過這個孩子話很少,今天一整天的時間,徐利菁說得嘴巴都渴了,他只說了三句話,其中兩句還是不知道。
徐利菁的話,他大概是聽進去了,又慢慢將眼睛合上。
對上女兒的視線,徐利菁也很無奈。
但她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陪着。
幾個小時過去,嚴一諾也不見這個男孩說話,這種感覺,有點怪怪的。
倒是徐利菁,藉着出去打水的時候,拉上嚴一諾。
“一諾,這孩子,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嚴一諾一時沒反應過來,露出疑惑的表情。
徐利菁跺腳,“醫生說他打完明天的點滴,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可是,一個沒有家的小孩,怎麼回?
“現在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裡,以前是不是住孤兒院的也不知道,我們能將他送到哪裡去?”
聞言,嚴一諾的表情也有些凝重,這倒是。
“媽,我再去問問。”
“哎,你試試也好,沒準只是他對我防備,纔不回答我。”徐利菁自言自語地說着,但心裡卻沒有這麼樂觀。
那個男孩子,擺明了對自己的戒備更低,女兒去問,他又會答?
打完水,母女兩一同回去,剛走到注射室的門口,就見那雙澄澈的目光盯着他們。
但很快,那雙彆扭的眸子輕撇開,但他眸子底下一閃而過的安心,讓嚴一諾心裡一暖。
她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他的脣邊。“渴了嗎?喝點熱水。”
他遲疑了一下,見徐利菁滿臉鼓勵的神色,才輕輕接過。
“小心燙。”嚴一諾提醒。
他靠在牀上,喝了幾口,又放下,直勾勾地看着她們。
嚴一諾本想直接開問,發現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愣,繼而問:“我該怎麼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