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看到東京巍峨的城牆時,許清勒住黑寡婦,跳下馬來舒心的躺在路邊的草地上,西北一行近一個月,如今想來竟恍若做了一場大夢般,望着天上變幻莫測的白雲,人生何嘗不如此啊?荊六郎等人也紛紛下馬散坐在他身邊,夕陽照在身着的盔甲上,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讓趕進城的路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大人,總算把你安全護送到京城了,咱們這二十多個兄弟,今後是做您的親衛,還是馬上回西北去?”荊六郎愜意地問道。
許清有些好笑,自己一個小官兒,有必要帶着二十個親衛嗎?沒得讓人污衊自己蓄意謀反那就慘了;他甩馬鞭輕甩了荊六郎一下,淡淡笑道:“你們都不錯,做我的親衛那是屈才了,今日天色已不早,就先到我家住一夜,明日等我進宮面聖過後,方知對你們如何安排,馬上回西北怕不是行了,京畿的禁軍同樣需要教授手雷的使用方法,我估摸着你們是要先留在京城了。”
坐了一下,緩解了情緒之後,心裡掛念小顏和紅菱她們,許清帶着荊六郎他們這才進城。二十名護衛分兩列隨着他身後,身上雖然風塵僕僕,卻掩不住那雄壯的英姿,荊六郎一個勁地交待着:“都他娘給我挺直腰桿,拿出我教導營的威風來,別給監軍大人丟臉。”
街上的民衆越是投來驚歎的目光,荊六郎越發的得意,把兩列護兵馬弄得整整齊齊,彷彿正在接受東京市民檢閱的得勝之師。許清看着他得瑟的樣子,不禁哭笑不得。
“荊六郎,你就是再擺弄,百姓們也不知道咱們是哪根蔥啊?”
“跟着監軍大人,餓驕傲﹗”
“跟着監軍大人,餓們驕傲﹗”
許清被噎住了,差點想掉轉馬頭給他們來一個衝鋒,全撂到馬下,都什麼人啊,竟學起自己‘餓’來‘餓’去了,不行,明天面聖之時,得建議趙禎在大宋頒佈專利法才行。
如鼓點般的馬蹄聲在許家大門停下來,把門房嚇了一跳,等探出頭來,看清一身戎裝的許清帶着兩列整齊的禁軍時,嘴巴頓時張得能塞進個大鴨蛋,開合了兩下突然放聲大喊:“大官人回來啦﹗大官人回來啦﹗”
聽到這慘嚎,許清再次被噎了一下,只得自個牽着馬,帶着的護衛進了家門,剛把馬交給門房,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一陣風似從院裡捲了出來,杏黃色的衣裙迎風欲飛,兩條辮子甩個不停,驚得辮子上的蝴蝶都飛走了。哎喲,這丫頭以爲這是戰場上衝鋒吶?跑這麼快摔了可怎生得了,許清心糾了起來,趕緊迎上去。
“少爺,少爺,嗚嗚嗚……”
小顏縱身撲進許清懷裡,死命地抱着他,眼淚便流個不停,放聲哭着連話都說不圓了。
“這是誰啊?誰欺負咱家小顏啦?快告訴少爺,我帶人把他家給平了……”不管許清怎麼哄,小顏撲在他懷裡就是哭個不停,紅紅的大眼睛讓許清看得心痛得要命。
“好了,小顏乖,別哭了,少爺這不是回來了嗎?爲了快點見看咱家小顏啊,少爺我可是快馬趕了幾天幾夜的路,這都快累死了。”許清輕輕拍着她的香肩說道。
小顏這才稍稍收住聲,委曲地說道:“可是,誰讓少爺你騙人,答應人家不上戰場的,你騙人家﹗你騙你家﹗嗚嗚嗚……少爺,人家擔心死了。”
許清正不知如何安慰這小丫頭,就見紅菱帶着小芹他們也從後院跑了出來,一個個跑得發橫釵亂,紅菱也想撲向許清,突然看到滿院筆直如鬆立着的禁軍,這才收住腳步,可眼中的淚水怎麼也收不住。
“許郎……”
許清一看這可不是辦法,連忙讓趕出來的許安把荊六郎他們安排去洗漱,這才帶着紅菱她們回後院,小顏這丫頭一個勁的膩在他身上,就是不撒手,許清只得把她抱起,回到後院,許清輕拍着她的小腦袋說道:“小丫頭,還不快下來,少爺身上一股子的味兒,等下把你薰昏了。”
“薰就薰,誰讓少爺你騙人,以後人家再也不信你了。”小顏撲閃着有些紅腫的大眼睛,象只小鵪鶉一樣捲縮在他懷裡,身邊的紅菱也是一臉的幽怨。
“你們怎麼知道我上戰場的?”許清奇怪地向紅菱問道。
紅菱忍不住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才嗔了他一眼說道:“你如今去東京城裡走走,誰人不在競相傳誦奉直郎許清的事蹟,五百破十萬,讓夏軍一潰千里,比當年的冠軍侯威名更盛。”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五百破十萬,還堪比冠軍侯?天啊,自己怕是就也配給人家冠軍侯提鞋吧。這東京城的百姓怕是憋屈久了,無時不在渴望一場大勝,這才把渭州一戰誇大成這樣子啊。
許清哈哈笑道:“既然人人都說我比冠軍侯還了得,這封侯拜相怕是不遠了,你們應該高興纔對,怎麼一回來反而個個哭得淚人似的,還有小顏啊,以後在東京城裡,只要報上本少爺的名號,你就可以橫着走了,還哭什麼哭呢?”
“你還說,不管別人傳你衝鋒陷陣如何了得,可我們聽了只會擔心吊膽,要不是晏姑娘過來幫攔着,你這寶貝丫頭怕一個人早跑西北去了。”
許清聽了一怔,低頭看着噘着小嘴的小顏,心裡不禁一嘆,這丫頭沒得救了。
“許郎,聽說你帶五百人就衝進十萬夏軍之中,你知道家裡人多擔心嗎?奴家不要你封什麼侯,拜什麼相,奴家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了,每天能聽到許清回家的馬蹄聲,奴家就比什麼都高興。”紅菱說完,眼淚又上來了。
許清一時無語,或許對大宋的老百姓來說,自己在戰場上衝殺是人人贊誦的,而只的自己家裡的這些親人,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危。
許清只好安慰道:“你們不必擔心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小顏,你還記得狄大哥嗎?就是當初送你一貫錢的狄大哥,少爺我沒騙你,我本來也沒打算上戰場的,可是到渭州時,狄大哥他們被夏軍圍在渭州城裡,城池就要被攻破,小顏啊,少爺不能眼看着狄大哥送命吧?這纔去救他的,少爺真沒騙你。”
“少爺真的是爲了救狄大哥他們嗎?這回沒騙人家吧?”
連哄帶騙的,好不容易纔讓小顏這丫頭平復下來,許清覺得這可比渭州一戰還要累,可這都是自己最親的人,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小芹快去放熱水,瞧他這身泥。”紅菱拿來面巾先幫他擦起臉來,素兒她們上茶的上茶,薰香的薰香,這段時子習慣了軍中那粗獷的氣氛,突然掉進這衆香國裡,許清一時還真有些不適應。
紅菱住的這棟小樓被許清隨意的取了個名字,就叫琴樓,此刻窗外的柳絲葉兒已大部飄落,只剩細細的枝條輕輕的擺動,小湖上的荷葉全都枯去,只有清澈的水波依舊澹盪,坐在這溫情脈脈的家中,一切的撕殺聲都已遠去,彷彿從未發生過那般遙遠。
“少爺,你快嚐嚐,好好吃呢,這是咱們老家那邊的石榴,人家特意留着給少爺回來的。”小顏剝開一個石榴,然後用小手把裡面的果肉一粒一粒的挑給他吃,那雙大眼睛還有些紅腫。
許清看了有些心痛,拿過另一邊石榴也一粒一粒的挑給她吃,紅菱看着他們倆人就這麼對坐着,相互挑着石榴給對方吃,嘴邊終於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過了許久,一個石榴差不多吃完了,小顏突然跳起來叫道:“呀﹗少爺,你手還沒洗呢?”
“呃,忘了,可我見小顏你剛纔也吃得津津有味啊?”許清無辜地攤攤手。
小顏顧不得理他,跑到走廊上‘呸呸’幾聲,可哪裡還吐得出來,最後在許清哈哈大笑聲中,嘟着嘴走了回來,拿起桌上的茶水猛渴了幾口。
紅菱不忍心,上去安慰道:“小顏,你少爺的手我剛纔幫他擦乾淨了,你不用擔心。”
“得了吧,少理她,這丫頭裝蒜,上回我還看到她一手拿着母雞剛下的蛋,一邊拿着梨兒吃,這也罷了,最後站在檐下跟藍嬸說話久了,不留神還把雞蛋當梨子給咬了……”
“呀﹗少爺你不許說人家﹗少爺你不許說人家……”小顏紅着臉跑過來,一個勁搖着他的手臂撒着嬌。
許清的話,讓房裡的人笑倒一片,素兒弱弱的抱着牡丹屏風才站得住。
氤氳的浴池之中,許清舒着長氣,閉着眼睛泡在燙熱的水裡,紅菱和小芹費了好大的勁,才總算把他一身的風塵給濯先乾淨,紅菱趁着濯洗的當口,把他身上細細檢查了個遍,沒發現什麼傷口之類的,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許清撫過她胸前裂衣欲出的雙峰,戲謔道:“紅菱,別檢查了,放心吧,相公什麼物件都沒少,都說久別勝新婚,今夜若不把小芹叫上,娘子明兒怕是起不了牀來哦。”
紅菱羞得粉靨通紅,一把拍開他作怪的大手,嗔道:“許郎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擔心,這千軍萬馬之中,你一個弱書生,上次的傷纔好沒多久,真怕你又傷着哪裡,奴家這心都提到嗓眼上了你知不知道?”
“我是弱書生?好啊紅菱,今晚我非讓你看看本大官人到底弱不弱,你們兩個到時可別求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