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團練軍拔營前行五十里後,具甲再行十餘里臨陣,雖然敵軍是以被裹挾的流民爲主,但黑壓壓的近七萬衆,呈現在眼前,依舊頗爲駭人。
畢竟團練軍上下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大規模戰鬥,難免還是會有幾分躁動與忐忑,只是這段時間的厚賞勤練,以及田歡灌輸的雞湯,讓這支年輕的軍隊有些過度的驕傲,並不願意在左右同伴面前露出怯意。
對面的流賊軍主將,一名四臂凸面的餓鬼軍將,用着沙啞的聲音下令,驅使流民向前衝陣,流民們約莫千人被劃作一隊,六十多個隊列徐徐向前。
臉色青白如枯槁,身着髒污布衣的青壯男女,手持着各種劣質兵器或農具,麻木的被督戰餓鬼兵們驅趕着,他們將會被當做消耗品,用來耗費對面的弩箭或氣力。
不管團練軍心軟還是殺累,都算值得了,接下來餓鬼軍便會發起致命的攻勢,乘着陰火鬼車的餓鬼軍將,枯皺如干屍的臉上,勉強的露出了幾分獰笑。
這名餓鬼軍將原本是巡檢軍裡的一員營指揮,在巡檢軍潰敗之後,沒能逃出生天,然後被異化爲了餓鬼軍將,不過沒關係,現在他已經想通了。
做不做人都無所謂,他現在只想殺死每一個見到的活人,將最鮮美的敵人吞食入腹,這樣才能稍稍止歇那無盡折磨的飢餓感。
雖然對面的團練軍看起來氣勢昂揚,盔明甲亮,但餓鬼軍將卻早已知曉,那只是一支臨時被召集起來的烏合之衆,他曾經作爲軍將的記憶並沒有抹去,過往的經驗告訴他,臨時拼湊起來的軍隊大概率將會選擇以守爲攻,畢竟進攻所需的勇氣,要比防禦大了許多。
正面一次鋪開了六個千人流民隊,如同一羣羣盲動的牛羊羣般,被少量‘牧人’驅趕,又像是無可奈何的浪潮般,或是撞碎在對面的堤岸上,或是將堤岸撞碎。
而這樣的攻勢並非只有一波,而是整整十餘波次,餓鬼軍將不相信這支臨時拼湊不過三五個月的團練鄉勇們,在抵擋殺戮十餘波流民衝擊後,會不出現混亂和疲態。
流民隊的後邊,則是餓鬼軍兵組成的主力,到時候便會如同一柄勢大力沉的戰錘般,將軍心動搖的團練軍一舉擊碎。
餓鬼軍將的盤算很好,但很快他就皺緊了枯眉,因爲對面的團練軍並沒有像他預想中的那樣,擺出防守陣型,而是鋒芒畢露的雁形陣。
竟是打算主動進攻,餓鬼軍將心中暗道不好,但眼下十餘列流民隊已然發動,和職業武者組成的正規軍不同,這種被裹挾而來的流民們根本做不到更多的戰術,一旦發動,如果強行停止,那就是一場大亂。
激昂的戰鼓聲隆隆陣陣,旌旗在午後的斜風中飄蕩。
田歡手扶着銅鑄戰車,眺望着戰場,己方麾下三營以品字列陣,甲營當前列陣,猶如大雁伸出的身體,而左右乙丙兩營則如大雁的展翅。
最爲精銳的神虎都則與遊弋騎列於陣前,便如大雁的頭頸般,牙兵都則留在田歡身邊待命,至於那些輔兵則留在了數裡之後。
中軍戰鼓頻急,各陣鼓聲迴應,旌旗搖曳,戰幟隨風,整支軍隊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起刺眼的金光,猶如巨龍的鱗片般。
團練軍以隊爲最小作戰單位,最先者持弓弩重兵的跳蕩,後以長槍大戟爲戰鋒,因爲是主動衝鋒,加之對面沒多少弓弩,故而團練軍便將盾牌都卸下。
兩三百名遊弋騎散陣向前開路,而後神虎重騎緩緩啓動,再之後橫列爲五十人、縱向二十人的甲營再向前,兩翼則是橫列百人,縱向十人的乙丙兩營。
馬蹄聲逐步密集起來,隆隆之聲震入對面的流民隊列中,迎面自南而來的羽箭,如飛蝗般落入流民隊裡,掀起了一朵朵血花,雖然只是騎兵角弓,但卻輕易的將人體貫穿,甚至不乏有那賣弄技藝的武者,橫弓直射,羽箭一次貫穿前後三人後,才斜斜扎入地面。
當面瞬間便有了數百人的傷亡,猶如大蒜被剝去了兩三層般,後邊正在隨着人流向前的流民,茫然的看着前邊突然的空曠。
以及那空曠之後,這些騎跨着戰馬的遊弋騎士,大多老成,來源複雜,有些是鏢行老手,有些遊俠獵手,還有的甚至就是馬賊來投,田歡便將這些善於馬術且心狠手辣之輩混編爲一都,號爲遊弋都。
天空中呼嘯聲響起,只見有上百頭背生肉翅的餓鬼飛卒,突然出現自空中殺下,引得遊弋都一陣驚慌,猝不及防下被殺傷了數十人。
但隨後團練軍上空亦有數十名操控法器的戰鬥修士出手,又將餓鬼飛卒擊退,落下了十幾頭餓鬼飛卒的碎屍。
不過這些都只是開胃菜而已,神虎都已經提速,三百名人馬皆着銀亮符甲的重騎,宛如一道錐形箭頭般疾馳而來。
三百精氣完足的良家少年騎,皆是錦衣白袍着身,又以白底黑紋虎布罩馬,在率騎當前的婉娘引導下,逐漸凝聚出了軍道氣勢,猶如白虎星降臨般凶煞。
全身貫甲的婉娘,就連明豔英武的臉頰都攏在面甲下,唯有一雙璨璨星眸,透過面甲,穿過重重軍陣,直追着她的目標,那頭餓鬼軍將。
遊弋騎紛紛讓開道路,讓身後那渾然一體的強橫騎軍衝過,然後這些騎士才目露覆雜敬畏的神色,看着那隊騎軍輕易的犁過流民隊。
是的,根本不能用衝撞來形容了,已經被對面直直衝來的重騎嚇傻的流民們,根本就來不及多做反應,便被那好似暴風般席捲而來的重騎直接撞飛碾碎,就好似被鐵犁翻起的泥土般。
太狂暴了,一連十重陣,上百列流民被幾乎瞬間貫穿,濃郁的血霧濺飛而起,卻又好似被神秘的力量,牽引在那道如虎如神的重騎背後。
神虎軍道,以殺養殺,殺的越多,煞氣便越濃郁,對手越強悍,鬥志也就越高昂,猶如最爲鋒利的戰矛般。
而此刻別無他念的婉娘,則是這柄戰矛最爲鋒利的刃尖,手中的丈八馬槊上,纏繞着最爲純粹兇戾的殺戮之光。
毫無停滯的穿透百列流民陣後,婉孃的虎煞驚神意也已然甦醒,一千二百多隻馬蹄踩着特定的步伐,組成了一致的節奏,致命的節奏。
對面的餓鬼軍兵也已經列好陣迎敵了,餓鬼軍將位於五千餓鬼軍兵之中,怒目圓瞪的緊盯着那隊毫無顧忌直衝而來的重騎,心中驚怒交加,對面的那支倉促組建的鄉勇竟然真的一點都沒有害怕與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