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姐妹。
杜雲蘿對家中這幾個姐妹的性子還是有些瞭解的。
單說杜雲諾,庶女出身的她在廖氏跟前雖然說得上一個得寵,但廖氏心情不好時,倒黴的也是她。
杜雲諾的日子就是看天吃飯,廖氏豔陽高照,她燦爛如花,廖氏若陰雲密佈,她只能夾着尾巴做人。
因此,杜雲諾是個對長幼嫡庶出身最有概念的人。
她在廖氏跟前低頭奉承,她心疼莫姨娘,她更討厭那些不擇手段不要臉皮往上爬的人。
杜懷恩身邊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人。
從前書房裡有一個,紅袖添香,柔聲細語,得了杜懷恩不少寵愛。
得寵也就罷了,沒少吹耳邊風來挑撥,廖氏恨得牙癢癢的,那段時間對莫姨娘也很是挑剔。
廖氏到底是嫡妻,手段脾氣擺在那兒,通房不敢與她硬碰硬,就三五不時的尋莫姨娘麻煩。
莫姨娘夾在中間,沒少落眼淚。
廖氏也算是個清醒的,實在見不得那通房上房揭瓦,尋了個錯處打發出去了。
杜雲諾當時年紀還不大,私底下問過莫姨娘,爲何廖氏容不下那通房,卻留下了莫姨娘。
莫姨娘說,因爲她是廖氏的人,而那通房來路不正。
彼時杜雲諾不理解莫姨娘的話,後來長大了,聽了些這大宅子裡的陰私事情,慢慢也就懂了。
莫姨娘是廖氏選擇擡舉的,而那通房是自己爬牀的。
這兩種不同的來路,雖然都是杜懷恩的女人,但在廖氏眼中,在杜家後院。地位就截然不同。
杜雲諾心疼莫姨娘,打心眼裡就瞧不上那些來路不正的女人了。
她沉沉望着施蓮兒的背影,低聲哼道:“她能住進段家後院,就以爲就往我杜家來探頭探腦了?”
一個窮秀才的女兒,一個鄉野出身的姑娘,妄想進杜府?
笑死人了!
真讓她得逞,且不說杜雲荻如何。杜雲諾自己都要覺得沒臉做人了。
而且。杜雲諾覺得杜雲蘿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施蓮兒是豁出去了。杜家可不想被牽扯在裡頭。
杜雲諾把目光挪到了杜雲蘿身上,又耐着心思尋思杜雲蘿會不會騙她,可左思右想,杜雲蘿拿這等事體騙她做什麼?
今日姑娘們多。她不會特地與施蓮兒去套近乎,更不會傻到去尋她麻煩。不過是點頭的交情而已。
杜雲蘿把這些告訴她,只是讓她盯着些施蓮兒,又不是讓她去吵去鬧,若是真的。防住了便是,若是假的,也沒什麼損失。
這麼一想。杜雲諾釋然許多。
可見杜雲蘿臉上全是憤然,她又不由想。大抵是真的了,這些尋常人家的姑娘想越入官家,尋些歪門邪道,一點也不奇怪。
她們兩姐妹自顧自咬耳朵,花廳外又有人來了。
衆人都望了過去,是兩位姑娘。
走在前頭的十四五歲,繫着玫瑰紫妝緞狐肷褶子大氅,模樣俏麗,神色卻有些不耐,另一位青紅染金舍利皮鶴氅,年紀亦相仿,圓臉,嘟着嘴,很是不高興的樣子。
杜雲蘿與杜雲諾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兩位的神色,莫不是來的路上,已經超過一架了?
杜雲諾低聲與杜雲蘿道:“走在後頭,穿着青紅染金舍利皮鶴氅的那個,我瞧着像是誠意伯府的四姑娘陸琬,有一回縣主宴客時我見過她。前頭這個我就不認得了。”
杜雲蘿頷首。
若那是誠意伯府的四姑娘陸琬,前頭一個,莫非是恩榮伯府的?
彼此見了禮,杜雲蘿還真沒有猜錯,另一位正是恩榮伯府的二姑娘霍如意。
兩人似是前後到的,因着景國公府老公爺對安冉縣主的安排,這兩家伯府的姑娘見面,只怕也是火氣不斷的吧。
陸琬向衆人問安後,斜斜看了安冉縣主一眼,然後就往杜家姐妹身邊走過來,笑着道:“杜家三姑娘沒有來?”
“三姐姐沒有來,就只有我們兩個呢。”杜雲諾笑着會她。
杜雲蘿亦笑臉相迎,不管陸琬從前與安冉縣主關係如何,出了誠意伯府速速定下杜雲瑛的事情後,陸琬也不會心大到去安冉縣主跟前晃悠,與杜雲蘿與杜雲諾一道,倒也說得過去。
霍如意站在兩幫人中間,臉上雖笑着,眼底卻沒有絲毫溫暖。
恩榮伯府是不願意娶安冉縣主的,可老公爺開了口,他們還能如何?除了接受,就是隻能在背地裡大罵誠意伯府不厚道。
霍如意對陸琬沒有什麼好臉色,可讓她去和安冉縣主一道說話,她又咽不下這口氣。
像安冉縣主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做她的嫂嫂?
半年前在街上攔住穆連瀟胡說八道的事情,京城裡誰不知道?鬧得沸沸揚揚,最後卻要嫁入恩榮伯府,這是生生在打恩榮伯府的臉啊,這要把她兄長的體面往哪兒擱?
霍如意越想越生氣,她今日本不想來的,卻拗不過家裡人,畢竟,婚事都已經應允了,還要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較勁嗎?
再說了,帖子是穆連慧下的,又請了瑞王府、誠王府,恩榮伯府不敢拒。
見陸琬與杜家姐妹說說笑笑,霍如意暗自忿忿:果然是誠意伯的孫女,和她祖父一樣,下手真是快!
霍如意板着臉,左右都不理會,轉身走到南窗邊,望梅花去了。
這兩幫人,她一個也不想理。
安冉縣主見此,翻了個白眼。
沒一會兒,穆連慧便過來了。
她笑盈盈的,如月牙般的眼睛很是好看,她身邊的兩位姑娘,杜雲蘿都不陌生。
一個是田吳氏的女兒田婧,一雙大眼睛,永遠水靈靈的,似是旁人說一句重話就要落下來,前世她隨着田吳氏來侯府走動過,杜雲蘿與她說過兩回話。
當時杜雲蘿不喜歡田吳氏,對田婧自然也很冷淡,可如今倒過頭去想想,田吳氏是個良善人,而田婧卻是個我行我素的,看起來是極好說話,實際上誰說的她都不聽。
另一個是蔣玉暖。
杜雲蘿靜靜望着她,她看見二十歲、三十歲、直到白髮蒼蒼的蔣玉暖,見過那個冷言冷語,做事狠絕,把她逼到無路可退的蔣玉暖。
卻是忘了,待字閨中的蔣玉暖,原來是這麼一副溫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