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她竟然敢!”雲華公主連連跺腳。
穗雨心驚膽顫,就怕她一腳踩在瓷器碎片上,若劃破了腳,公主是金枝玉葉,她們伺候的人都要遭殃。
穗雨趕忙上前扶住了雲華公主,張口說道:“公主,奴婢剛剛去了杜姑娘屋裡,桌上擺了棋盤,黑白子不像是胡亂擺的,縣主與杜姑娘應當是一直在下棋。奴婢也問了伺候的人,說是縣主落雨時就過去了。”
“哼!”雲華公主聽了這幾句話,注意力也就不在發泄上頭,由着穗雨把她扶到牀邊坐下,道,“她爲什麼要去找雲蘿?讓人算計了,難道不該來尋我?我難道不會護着她?”
穗雨哪裡知道南妍縣主到底是怎麼想的,可她不得不順着雲華公主安慰一番:“公主,您這兒伺候的人手多,縣主來敲您的門,太招眼了。您看,縣主等天井裡鬧得差不多了才現身,可見是等着看是誰在搗鬼的。要是來了公主這裡,叫人提前發現了變化,這戲還怎麼唱呀。”
“這話還有些道理。”雲華公主後仰躺在牀上,“把屋子裡都收拾了吧,再過一會兒,也該起來了。”
穗雨鬆了一口氣,應了。
杜雲蘿的廂房裡燈火通明。
棋盤左右,兩人依舊執着棋子你來我往。
“杜姑娘,你怎麼看?”南妍縣主低聲問道。
杜雲蘿支着腮幫子,落下一子,道:“你問哪一點?”
“你想說哪一點?”
杜雲蘿抿脣。
今夜的事情其實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了,雖然還有些細節想不透徹,但大抵上總歸是那麼一回事。
穆連慧買通了阿碧和藍巧,至於所謂的男人,應當是沒有的,多一個知情人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險,反正這個男人不是必須存在的,那就只靠空口白話便好。
若南妍縣主在自己屋裡,此番着了道,定然是左看右看誰都像那個出手的人。
想讓南妍陪着她一輩子的雲華公主,被雲華公主極力拉攏的杜雲蘿,在大殿裡與南妍打了一場太極的穆連慧,各個都有嫌疑,南妍縣主定然是誰也不全信,而公主亦會對杜雲蘿和穆連慧都存了猜忌之心,甚至有可能會以爲這是南妍不惜自毀的困獸之鬥。
而現在,南妍躲開了,事情就清明些了。
即便在不相干的人眼中,依舊會有無數種可能,但在她們這幾個當事人心裡,已經清楚多了。
穆連慧算計了許多,只算漏了南妍縣主能趁着雨夜脫身,若非狂風暴雨掩蓋了太多的聲音,南妍離開廂房的動靜,穆連慧一定會察覺。
只不過,心中清楚歸清楚,要拿來反制穆連慧是不可能的。
男人根本不存在,銀香球裡的香料定然也處置了,光靠藍巧和阿碧兩張嘴是不夠的,再說了,這兩人肯定也不敢反咬穆連慧。
現今情況下,南妍縣主沒有出什麼事兒,藍巧只要說自己看花了眼,這事兒就結了。
反正不管藍巧認也好,不認也好,該她受的罪過,她一樣逃不脫的。
“我有些不明白,”杜雲蘿斟酌着用詞,道,“你跟她說過,莫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我雖沒有看到她當時神色,但她立刻就走了,顯然是有一番觸動的,那爲何突然之間,就又要動手了?”
南妍縣主落子,指腹停在棋子上久久沒有移開。
長長睫毛微微顫着,在眼下落下一道弧形剪影,南妍縣主沉默良久,嘆道:“許是又受了什麼刺激吧。”
刺激?
杜雲蘿細細回想了一番。
穆連慧離開天王殿之後,應該是很快就到了皇太后和皇太妃那裡,杜雲蘿進去的時候,裡頭正在說娃娃經。
雲華公主不耐煩聽那些,喚了穆連慧過來一道說話,當時穆連慧的神色就有些不對勁,也不知道是茫然了還是走神了。
來回又落了几子,眼瞅着時辰快到了,也就不專注在棋盤上。
梳洗淨面更衣,在天矇矇亮的時候杜雲蘿和南妍縣主走出了廂房。
雲華公主也收拾妥當了,站在廡廊上,她朝南妍縣主招了招手,等南妍走到她跟前,她皺着眉道:“一夜沒睡?眼睛底下都是青的,連粉都沒蓋住呢。”
南妍縣主福身問安,道:“不打緊的,做佛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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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華公主沒在說什麼,手心掩着嘴打了個哈欠,由穗雨扶着走在前頭。
南妍縣主不遠不近跟着,杜雲蘿也走上前去,正巧穆連慧出來了。
四人一塊到了皇太后院子裡。
她們來得不早也不遲。
皇太后和皇太妃飲了兩口參茶潤了潤嗓子。
昨夜動靜這般大,皇太后這兒也已經聽聞,但這會兒不是訓話的時候,等人齊了,便浩浩蕩蕩往觀音殿去。
寺中燈火通明。
住持領着僧人們恭迎了衆人。
杜雲蘿看着李欒、李豫和穆連瀟過來請安。
李欒不似昨日在大殿中遇見時嚴肅,桃花眼中隱有笑意,不由讓杜雲蘿想起了從前那個陪着穆連慧回定遠侯府來的溫和的瑞世子;李豫笑容輕鬆,扶着皇太妃說了幾句話,讓有些疲乏的皇太妃都忍俊不禁。
杜雲蘿又去看穆連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便是她厚得起臉皮,也不好盯着看,只把目光落在了穆連瀟的腰間。
掛着的正是她昨日替他絡了絡子的玉佩。
杜雲蘿不由就彎了脣角。
穆連慧亦發現了這全新的絡子,見杜雲蘿脣角含笑,她心中一動,看來昨日杜雲蘿離開李欒和南妍縣主之後,真的是去尋了穆連瀟了。
不管兩人去躲去了哪裡說話,只要沒有在天王殿就行了。
法事按時開始,直到天大亮了,纔算完成。
皇太后有些撐不住了,讓宮女們扶她回去歇息,到午後才緩過來,讓人喚了南妍縣主過去。
這一去一回就是兩刻鐘。
杜雲蘿陪着雲華公主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話。
等南妍縣主回來,雲華公主把手中把玩的九連環隨手丟在了桌上,擡頭問道:“皇祖母與你說什麼了?”
南妍縣主答道:“就問了昨夜的事體,我說我一直和杜姑娘在下棋,別的都不清楚。”
“就這樣?”雲華公主追着問。
南妍縣主剛要點頭,穗雨快步進來,附身在公主耳邊說了兩句。
雲華公主臉色霎時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