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山風太烈還是被何月鉤悠來蕩去的有些噁心了,俏臉煞白,輕蹙娥眉,病弱西子勝三分,好一個我見猶憐的人兒。
魯四言的怒氣在看見倉央嘉禾的模樣之後轉瞬減了三分,方纔在瞧了那枚摘葉之後又少了六分,最後一分,本就是個面子,如今倉央嘉禾溫顏求情,瞬間最後的一分也就消散的無影無蹤,與這山澗的秋風一道化於無形。魯四言甕聲甕氣的說道:“早說啊,不就是一根老藤嘛,不能吃不能用的。”
倉央嘉禾頷首一禮,輕輕一笑,謝過魯四言。魯四言與慕容通相視一眼,魯四言抱了抱拳,慕容通寒暄一句,此事便揭過了。長春府韓瑜幾人一臉震驚,項青鷺和馮震鳴笑而不語,如此結局也在意料之中,未見穀梁淚幾人自始至終臉色都不曾變上一變。
進了山洞,轉過一條狹長的石隙甬道,眼前豁然一亮,頭頂有光斜斜照了進來,兩側崖壁有苔蘚斑駁,痕跡久遠,似是經過了無窮無盡的歲月沉澱,不覺蒼涼,只是遙遠。這一條山中裂縫有百餘丈長短,不似早前的山洞甬道那般狹窄,足夠三人並肩而行,兩側山崖陡峭筆立,腳下這條石道倒是平坦,對於行走其間的衆人而言,差不多就是如履平地的模樣。
出了石道,眼前光線大亮,清風拂面,花香撲鼻,漫山遍野映入眼簾的竟然都是蒼翠碧色,一時間讓人忘了山外已是深秋時節,好一個四季如春的妙地。
皖衣眼中訝色一閃,笑道:“這個寒江翁倒是真會找地方。”
言心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的確是一個難得一見的隱世妙地,世外桃源與之相較怕也不過如此了。
胡輯不是頭一次來,最先收斂神色,朗笑道:“胡某早前來過這裡,那時便震驚於眼前美景,如今再看,依然是難掩羨慕之情,哈哈,怕是來幾次也都是這樣了,可笑胡某生於斯長於斯,竟然從不知道三章府外有這樣一處仙境妙地。”
小碧湖遊家長公子游少知高聲問道:“胡門主,此處可有名目?”
“慚愧,胡某沒來此地之前都不知道朝瑤山上有這樣一處隱世之所,更不用說名目了,不過杜老前輩倒是替這山谷起了個名字,叫猿外谷。”
“員外谷?杜前輩這是打算當這山谷的員外郎不成?”
“哈哈,非也,這個猿外是猿猴的猿字,非是世俗的員外郎,我猜杜老前輩的意思大概是說猿猴也找不到這裡吧。”
“猴子都找不到,他是怎麼找到的。”魯四言悶聲哼道。
“世所罕至,方外之地,才更有可能孕育異寶吧,諸位,隨我來。”胡輯朗聲說道,當先率衆而去。
石道出口就在谷底,衆人進了山谷,腳下是不知道留在此地多少載的枯葉,踩上去極爲鬆軟,綠樹紅花觸手可及,散發出醉人的芬芳香氣,頭頂樹冠遮天,有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落在地上,但凡光之所及,就有幾株白黃小花逍遙綻放,無視了季節,隨意盛開。林間沒有路,卻有動靜,該是也有不知道怎麼流落到此地的山間小獸飛鳥,許是怕人,只能聽見動靜,卻難睹真容。
胡刑天對這裡也不算怎麼熟悉,走走停停,不時要停下來查看一番,有眼力高明之輩已然能瞧見這林子裡有一條前人走過的痕跡,很細微,若非精於此道的老手,多半也要被這些繁盛的花草迷了眼,喪失了方向。
繁花綠樹讓人目不暇接,不過朝瑤山上的桂花樹在這裡卻不算多,有青竹綠鬆,闊葉大喬,秀氣小喬,一眼望去,彼此融融恰恰,平靜安詳的很。
走了大約一頓飯的工夫,衆人出了這片密林,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小溪,溪水潺潺,繞着石頭,從樹下花邊寫意的流淌出去。順着溪流往前,有一個大些的池塘,六七丈方圓,宛若明鏡。水塘邊有一間茅廬,雖說略微突兀了些許,不過倒也算和這山谷相得益彰。胡輯指着茅廬向身邊衆人說道:“諸位請看,那裡就是杜老前輩的住所了。”
“就那個草房子?快過去瞧瞧,這雜草破樹有什麼好瞧的。”魯四言催促道。
皖衣一皺鼻子,不滿的哼了一聲,轉頭對倉央嘉禾脆聲說道:“對牛彈琴,倉央妹妹,在外邊就該瞎了他的眼,你就是心腸太軟。”
魯四言大怒,惡狠狠的瞪着皖衣,皖衣不甘示弱,同樣惡狠狠的瞪了回去。穀梁淚微微抿嘴,在心裡默唸着,打起來,打起來……不過魯四言看了皖衣好半天,又瞧了垂着頭輕輕閉目假寐的倉央嘉禾一眼,毅然決然的將頭轉了回去,只當作沒有聽見皖衣說話。
魯四言窩囊的泄了氣,穀梁淚和皖衣不約而同的齊齊嘆息了一聲,然後兩人極快的互視一眼,訕訕然一笑,而後又齊整的別過頭,也只當作沒有看見彼此臉上尷尬的神情。言心見狀只是無奈苦笑,三分樓這個名字起的當真沒有錯。
一行衆人到了茅廬前,茅廬外有一株老榕樹,枝幹斜生,半個身子都探到了水塘上,塘中水清見底,倒影着榕樹,好似這水底也長了一株一模一樣的榕樹。
榕樹下端坐着一個身穿蓑衣的老翁,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只看見半白的鬍鬚隨着微風輕輕擺動,腳邊擱着一隻竹簍,手裡挑着一根魚竿,魚線倒垂在水塘裡,紋絲不動,老翁也一動不動,形如石雕。
胡輯上前恭敬一禮,誠顏喚道:“杜老。”
老翁沒有應聲,數息之後,忽然手腕一抖,魚線甩了一個半圓,一條半尺長的小魚從水塘中躍了出來,不偏不倚的落在竹簍裡。
皖衣目不轉睛的盯着老翁挑着魚竿的那隻乾枯黑褐的手,低聲道:“好精純的內勁,寒江翁?”
身邊諸人裡見過寒江翁的只有言心,皖衣此問自然也是問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