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冷笑一聲道:“激將法對我沒什麼用處,不知道撥汗不願說的緣由是什麼?”
相柳兒歪了歪頭,漫不經心的說道:“王爺如果願意歸降蒙厥,異日我們南下收復四境,王爺當然能享盡榮華富貴,權勢地位未必能及得上如今你在大甘,但好在能活着,而且日子過得舒心,如何?”
“撥汗好興致,這個時候還有開玩笑的心思。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大甘四境,只是多了一個南王就讓我食之無味,一旦蒙厥一統天下,難道還會留着我這樣一個人?”
相柳兒點點頭,回道:“王爺說的很有道理,不過蒙厥乃至草海諸族看重的是王爺的才學膽略,蒙厥的容人之心可比王爺想的要大得多。如果王爺有鳥盡弓藏的擔憂,蒙厥皇族待嫁女子,王爺可任一擇一爲妻,這樣一來就不必擔心了。”
“任一?”李落側眼瞧了相柳兒一眼,淡淡說道,“撥汗這個名字的用意我雖不是很明白,不過猜測也是蒙厥皇族中人,難道你也會在任一之列?”
相柳兒抿嘴一笑,淡然說道:“只要王爺不嫌棄柳兒生的醜,自然也在任一之列。”相柳兒沒有直言身份,不過默認了蒙厥皇族的來歷。
“哈哈,撥汗厚愛李落受寵若驚,不過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此事就當撥汗消遣我吧。”
“也好,王爺如果這麼容易變節,也不值得蒙厥和草海諸族大費周折。除此之外,王爺若是殺了我,蒙厥聯草海諸族南下,所過之城必將雞犬不留,王爺,你可覺得以大甘軍力能擋得住蒙厥鐵騎麼?”
李落瞳孔一緊,寒聲說道:“撥汗是在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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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不是,就看王爺怎麼想了。”
“雖然蒙厥鐵騎鋒銳難擋,但以如今大甘的國力軍力,未必沒有一戰之力。草海多雄豪,大甘也有才俊之士,倘若殺了撥汗,最少可以給大甘一個機會。”
“原來王爺如此忌憚我。”
“不錯,撥汗才智我甘拜下風,如果撥汗在世一日,我的確不敢斷言大甘有什麼人能夠抵擋,只能用這種玉石俱焚的下策。”
“王爺拖延的這麼久,想必你父王他們已經離城很遠了。”相柳兒突然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李落一怔,不明白相柳兒這個時候說這句話是什麼用意。相柳兒淡然接道:“王爺如果死了,一定會讓很多人失望。”
“顧不了那麼多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李落蕭瑟應道,少了往日的成竹在胸,倒是多了幾分英雄遲暮的茫然。
相柳兒看了李落一眼,淺淺一笑,突然湊近李落耳旁,極快的說了幾句話。李落一怔,愣愣的看着相柳兒。相柳兒卻將頭轉到一旁,不去看李落錯愕驚訝的神色。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李落才緩緩吐了一口氣,苦笑道:“原來我早已是撥汗的一枚棋子。”
“王爺這枚棋子,我也沒有駕馭的把握。”
李落深吸了一口氣,岔言問道:“補天龜甲在你身上?”
相柳兒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不知道李落爲什麼要問補天龜甲的下落,卻還是點了點頭道:“就在我懷裡。”
李落道了聲得罪,探手摸向相柳兒懷中。屋頂上的蒙厥草海高手見狀,齊聲厲喝,還以爲李落欲行什麼齷齪之事。相柳兒羞惱的瞪了李落一眼,心緒纔在今天這場亂局中僅有一次的亂了一亂。
李落臉色不改,取出補天龜甲仔細瞧了幾眼,前後不過幾日,這塊補天龜甲的色澤似乎暗淡了些許,不過依舊綻放着神秘莫測的毫光,烈日當頭也無法掩蓋。
李落看完又將補天龜甲放回了相柳兒懷中,灑然一笑道:“奇珍擇主,補天龜甲與撥汗有緣,還望撥汗好好保管。”說完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李落收起相柳兒背心上的匕首,反手一揮,釘在身旁木柱上,隨手輕輕一推,淡淡說道,“撥汗請自便。”
“你不殺我了?”
李落搖了搖頭,道:“不殺了。”
“王爺該知道就算你不殺我,我也一定會殺了你。”
“嗯,我知道。”李落退開幾步,坐在塔樓木臺上,懶散的靠在一根木柱邊上,帶着看破紅塵的無聊望着遠處天際。
相柳兒審視的看了李落幾眼,突然抱膝坐了下來,靜靜的陪在李落身邊,如果不是身邊不遠處這些凶神惡煞般的草海高手,兩個人倒像一雙知己,安靜的看着天邊雲聚雲散。
“撥汗不怕我變了主意?”
“你和我都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人,這也是我們的命數。”
“哈哈,我不信命,撥汗也不是信命的人。”
“所以王爺纔會選擇死,而我選擇了生。”
“也許吧。”李落漫不經心的應着,微微一笑,道,“他們該擔心撥汗了。”
相柳兒回頭看了一眼焦急張望的草海高手,輕輕嗯了一聲。
“撥汗能得草海諸族的敬畏愛戴,我其實很佩服。我在大甘多年,殺伐決斷,固然也有不少生死相交的兄弟,但想要我死的人也不在少數,這一點我不及你。”
“異日蒙厥和草海諸族南下,凡王爺舊部,蒙厥禮敬三分,只要他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相柳兒輕輕許了一諾。
“多謝,我終究還是讓他們失望了。撥汗,時日不早,你也該有別的事要操心,你我就此別過,此生不再相見,請。”
“我再陪你一會吧。”相柳兒悠悠一嘆。
李落看了看身邊恬靜相伴的相柳兒,啞然說道:“原來撥汗是覺得寂寞。”
相柳兒輕撫鬢角秀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兩個人安靜的坐着,過了一刻有餘,相柳兒伸了伸懶腰,站起身子一語不發的離開了此處塔樓。
“撥汗!”草海諸人迎了上來,圍住相柳兒,這時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相柳兒恢復了平日裡的淡漠神色,頷首示禮,清冷說道:“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