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入秋,可是春江的夜卻還是顯得有些浮躁和悶熱。我穿着短袖體恤和牛仔褲,腳上踩着一雙運動鞋,施施然就來到了街上。跟國內其他的城市一樣,每到夜幕降臨,美女們纔會上街展示她們的風采。並且越夜,漂亮妞就越多。大抵,越夜越美麗是這麼來的罷?
“小夥子,逛街呢?”也不知道那個春江路14號到底會出現在哪裡,到底今夜會不會出現,我沿着馬路一邊欣賞着美女一邊往前走去。不知不覺間,我就來到了製革廠的門前。那個賣餛飩的大爺還沒有收攤,他的記性不錯,時隔幾天依舊還認得我。用手裡的漏勺在鍋邊輕輕敲了敲,他開口跟我打着招呼。
“啊,老闆還沒收攤啊?”我聞聲側過頭去看了看,然後邁步向他的餛飩攤走去道。餛飩攤的生意並不好,眼下只有一個揹着書包的學生正趴在桌邊吃着東西。這個點,應該是才下晚自習吧。一盞30瓦的燈泡是餛飩攤唯一的照明,電線是從製革廠裡牽引出來的。
“今天的餡兒還沒賣完,帶回去放一晚上的話就不新鮮了。我想多守守,能多賣點就多賣點吧。”老闆對我笑着說道。雖是笑,可我卻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無奈。
“兩碗餛飩!”我遞過去一支菸,然後對老闆說道。他跟我打招呼,也是想多賣一碗餛飩出去。左右我還能吃得下,能幫人家早點收攤,應該也算是行了小善吧。
“唉,好!”老闆喜笑顏開的數了十幾顆小餛飩倒進鍋裡,末了還多往裡邊加了兩顆。
“小夥子找到地方了沒有?”趁着煮餛飩的時候,老闆開口問我道。
“哦,找到了。是我聽錯了,是24號。”我叼着煙坐在椅子上隨口答道。
“就說嘛,我在這裡生活了半輩子,怎麼可能會有我不知道的地方?餛飩好了,我用大碗給你盛行吧?”皮薄餡兒小的小餛飩,幾句話功夫就已經煮好了。眼瞅着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吃,老闆拿出一個大號的紙碗來對我說道。
“行啊。”我從桌上的紙碗裡拿出一個塑料勺來對老闆說道。餛飩的湯水聞起來很香,裡邊滴了小麻油,撒了蔥花。我接過老闆端來的碗,噘着嘴吹了吹,然後舀起來一顆小餛飩送進了嘴裡。
“這個月的佔道費該交了啊。”還沒等我把餛飩嚥下去,就看見兩個身穿着T恤和七分褲的同齡人走了過來。伸手在白鐵皮敲成的餐車上拍了拍,他們對老闆擡了擡下巴說道。
“以前不都是月底才交麼,這個月怎麼月頭就要交了?能緩幾天不?你們看,這廠子也不行了,說是要我們這些人自主創業。可是創業總得給個地方不是?我也沒占人行道,就在自己廠子門口擺擺攤兒混幾個生活費。緩幾天吧小夥子,過幾天我一準交。”老闆聞言色變,雙手在圍裙上輕搓了幾下低聲道。上了半輩子班,末了廠子不行了。單位也沒錢給補償,只能這麼拖着。每個月發幾百塊錢的生活費,讓職工們出去自主創業。說起來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自主創業。可是現在幹哪一行的人都多如牛毛。讓這些上慣了班的人,上哪兒創業去呢?創業是要本錢的,人年齡大了,思想上本身就已經跟不上時代。加上手裡根本沒存着什麼錢,拿什麼去創業。
“上頭的新規定,從現在開始,每個月的月頭交錢。沒錢交你這攤子也別擺了,整條街就你這個餛飩攤在這裡礙眼。你以爲我們稀得收你那幾個臭錢呢?你不擺了我們兄弟還能少點事。”一人拿起筷子,在老闆面前的餛飩餡兒裡攪和着說道。
“別別,小兄弟你這麼一攪和,待會我還怎麼包餛飩呢。”碗裡的餡兒大約還有拳頭那麼一坨,此時被人這麼一攪和,當時就給攪和散了。老闆見狀連忙伸手想要阻止那人禍害他的餛飩餡兒。
“誰特麼是你小兄弟呢,上頭的任務我們完不成就沒好日子過。我們沒好日子過,你也別想過好日子。今天要麼把錢交了,要麼我們把你的攤子給沒收了。”那人將筷子往地上一摔,環臂抱胸看着老闆說道。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大晚上的你們領導也不會來視察不是?等人家把這點兒東西賣完,花不了多少時間。再說了,人家的生意好了,給你們交錢不也爽快得多麼。”我將嘴裡的餛飩嚥下去,好言相勸道。
“得,今兒還遇上一愛管閒事的。別光嘴裡的BB,你同情他,要不幫他把費用給交了?”兩人聞言齊齊回頭,看着正在吃着餛飩的我冷笑一聲道。
“要交好多錢呀。”我頭也不擡的吃着餛飩問他們道。當然各行都有各行的苦衷,但是歸根結底,咱們都是小老百姓一個。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在言語上溫和一些呢。又不是在舊社會,不交錢就掀了人家的攤子。
“一天5塊,一共150。”一人刷一聲撕了一張印刷粗糙的票據拍在我的面前說道。
“別別,人家只是來吃東西的客人。這是今天的營業額,剩下的我過幾天一準交。”老闆打開錢箱,從裡面拿出零零碎碎3-40塊錢來放桌上說道。
“家裡老婆子身體不好,報銷的藥療效不好,療效好的又不能報銷。不是我有意拖欠,只是家裡的開銷實在是大。容我再做幾天,150塊錢我肯定半分都不少的交給你們。我在這裡做了大半年了,兩位哪次見我賴賬的?”見人家不肯收,老闆連忙低三下四的解釋着。
“你家老婆子開銷大關我們啥事兒,她陪你睡,又沒陪我們睡。”要說之前,我還沒打算去理會這兩個人。他們端着人家的飯碗,有些事情必須由他們出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可是這句話一出口,我就覺得這兩位是缺少管教了。
“人家年齡都能做你爸了,合着你還想讓你媽陪你睡覺?”我將碗裡最後一顆餛飩吃下去,擡頭看着說話那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