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很冷。
十一抱着自己的雙臂,一種從沒有的過的冷從後脊蔓延全身。
腦子裡只有一個畫面,應如涵摔下樓梯,鮮紅色的鮮血從她身下流出,把她的白裙染紅。
封曄、淑媛、封嘉搖還有應家的人都來了,看到手術室外的十一都有些詫異,十一擡眸看着封曄,眼底晦澀不清。
封曄看看手術室,又看向十一,她空洞的眼神就像是一個破碎的娃娃,脆弱不堪,封曄的心頭一動,大步邁到十一面前,伸手把她整個人都揉到自己懷裡,在她耳邊輕聲安慰,“別怕,別怕。”
十一動了動嘴脣,聲音有些沙啞,“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沒有、沒有……”
從沒有有過虛弱,封曄把她抱得更緊,他知道,十一再不喜歡應如涵,再不希望別的女人懷有他孩子,也都不會對無辜的生命下手,她從一開始就一直祈求他不要對孩子下手,即便手染滿鮮血的她,也不想要牽連一個無辜的、還未成形的生命。
“我知道,不是你。”五個字,非常堅定,他相信十一不會這麼做,一定不會。
張心柔衝上來把他們扯開,揚手要打十一,封曄立刻動手扣住她的手腕,鷹鷙般的眸子透着狠戾,“伯母,你要做什麼?”
“封曄!這個女人殺死你的孩子啊!如涵現在還躺在裡面,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她啊!”張心柔氣得發抖,惡狠狠地看着十一。
封曄沉聲,“未央不會對如涵做出那種事,絕對不會!”
“不是她是誰?只有她和如涵在一起,她這個女人狠心殘忍,單獨和如涵在一起這麼好的機會,她豈會不利用!”淑媛也上前說,“你不要忘了,風靈就是被她打殘的!這個女人的心比蛇蠍還毒!”
“你們不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了!”應昊城冷酷開口,“你們封家今天不給我們應家一個交代,這事沒完!還有,如涵要是有三長兩短,我也要你們付出代價!”
十一閉了閉眼睛,她知道那個孩子是留不住了。
原來一個女人狠起來是這樣的,應如涵在她面前親手把她的孩子扼殺,她想要用這個孩子的死成爲她心底的一塊疙瘩,這個孩子是封曄的也好,是唐啓明的也好,總之都是爲她而死的,將來她和封曄在一起,就會想到他們之間是用一條無辜的生命換來的,將來她和封曄有了孩子,就會想到當初也有這麼一個孩子因爲她的而離開。
應如涵要她
一輩子都安不了心和封曄心無旁騖地在一起,這就是她的目的。
手術室的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應家的父母立刻迎上去追問,“醫生,我的女兒怎麼樣了?”
醫生搖搖頭,遺憾地嘆了口氣,“孩子保不住,母體除了虛弱一點,目前還沒有其他症狀。”
十一退後一步,封曄立刻擁住她的腰,張心柔發狠似的衝過來,她擡手要打十一,十一抓住她的手腕,眼底一片冰冷,“我再說一遍,是應如涵自己跳下去的,我沒有推她。”
“你當我們是白癡了!你說是如涵自己踩空跌到下去還不至於太荒唐,你居然會說出是如涵自己跳下去這種荒繆的話!”張心柔狠狠地說,“孩子是如涵的性命,她怎麼可能自己殺死孩子呢?”
十一現在心情很煩躁,也很壓抑,情緒波動很大,一把甩開她的手,冷聲說,“那就等她自己醒了去問她!”
“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惡毒的女人!”張心柔氣得直喘氣,應昊城要示意手下把的十一抓起來,封曄看出他的意圖,冷喝道面“誰敢在我面前動手,後果自負!”
“哥,如涵是你愛的女人,她和你的孩子被這個女人殺死了,你爲什麼還要偏袒她啊!”封嘉搖氣憤地看着封曄。
封曄眸子深了深,“我有義務保護我的妻子!”
封曄的手下跑過來,在封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封曄眯起眼睛,讓他退下,自己對衆人說,“樓道處的監控器今天剛好壞了,所以沒有拍下那一幕。”
“沒有錄像,你說是如涵自己跳下去的,證據呢?”張心柔瞪着十一。
十一冷笑,反脣相譏,“沒有錄像,你說是我推應如涵下去的,證據呢?”
“你!”張心柔咬牙,“那就等如涵醒了,當面對質!”
“應如涵一定會說是我推她下去的,她也是當事人,我的話不能信,她的話就能信嗎?”
“那你要如何?”
十一轉身,漫不經心地說,“我是一句話,我沒有推她,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與我何干?”說罷就邁步離開,把氣得發抖的一干人扔在身後,自己直徑走出醫院。
封曄看着她的背影,眸子深了深,邁開的腳步收了回來,或許她現在最需要的安靜的空間。
十一走出醫院大門,深呼吸了一口氣,看着湛藍的天空,心也漸漸平復下來,脣角溢出一道苦澀的笑,果然,愛情這種東西
不合適我,她的愛情只會傷害無辜的人,陷得越深,傷害的人越多。
走下階梯,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看着車來車往,熙熙攘攘的人羣,耳邊的歡聲笑語,這是正常人的生活,是一個和她完全不同的世界,和她格格不入的世界,這一點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
他們的生活幹淨純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她的生活血腥骯髒,從來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是生是死,若不是那個人,她甚至都不敢去接觸人煙。
新一任墓穴神十一,出道五年,年紀輕輕卻身懷絕技,比之荊棘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繼承養父衣鉢盜得一手好墓,身手不凡,又被稱爲第一殺手……這是道上的人對她的評價,那麼五年前呢?五年前她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
無人知道,她就像是一個憑空而出人物,在此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張白紙,她的過去的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她自己都不清楚,在她腦海深處,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那個人,畢竟是陪了她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已經深深烙印在她靈魂深處,若不是後來出了那些事情,她真的以爲自己會和他一生一世。
她記得第一次他帶她出來,來大街上的時候,對她說,“十一,我會把你錯過十五年的東西都找回來的,看這就是世界,純粹的世界。”
那個人帶她去很多地方,和她講這個世界的奇聞趣事,他們親密無間,感情很深,他是她蒼白的人生一道亮光,她的很依賴,很喜歡他。
後來還發生了很多事,直到後來的一天,她握着唐刀站在他面前,眼睛不敢澄澈,變得妖治邪惡,壓抑在體內三年的戾氣終於還是回來了,而他卻一如既往,笑得從容,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動作,她很喜歡他身上安靜的那種味道,可是那一刻她卻無比憎惡,她寧願他也失控,和自己打一架。
他沒有,而她也沒有手下留情,握着唐刀的手顫抖都沒有,直到刀上染上了溫熱的鮮血,那個溫度幾乎燙傷了她,她看着那個人倒在她面前,身下一灘血嘖,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死了,她也離開他給她的那個純粹乾淨的世界,回到了本就屬於她的地方,和程湘濡一起,一步一步走到巔峰處,成爲今天的十一。
而那個人就是克瑞斯。
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卻也親手結束的克瑞斯。
這五年她肆意人生,放縱自己,追求刺激,揮霍自己的年華,或許是爲了報復他,也或許是爲了報復自己,一直到幾個月前,遇到了封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