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四月底,聖駕親臨洛陽,陪王伴駕的各路權貴們也到了洛陽,還有隨行奴僕護衛禁軍,整個洛陽城都熱鬧了起來,忽然之間就多出了許多人來。

聖上帶着宮眷在行宮休息,手底下皇室宗親文臣武將便各回自家別院,或者結伴在洛陽城內隨意閒逛,尋些樂子打發時間。

晉王此次伴駕,除了帶着王府世子,還帶了一對外孫。

寧景世長這麼大,都只在天子腳下,長安城內廝混。這次跟着外祖父出來,就是爲着在今上面前刷個好感度,回去之後說不定世子之位就被落實了。

鎮北侯府自過世的老候爺不在朝之後,繼任的侯爺寧謙又一直不得今上重用,閒來也只與文人清客們風雅一回,或者狎-妓在長安各園林遊玩吃酒,日子逍遙又快活,不覺間兒女都已經長大,到了要成家立業的年紀了。

只他這般不思進取,鎮北侯府算是沒落了。晉王對這位女婿更沒什麼好感,只礙於自家閨女的面兒,不好口出惡言教訓,但實心厭之。

眼瞧着寧景世與寧景蘭都到了結親的年紀,卻高不成低不就。門第低的,南平郡主瞧不上,生怕委屈了自家兒女;門第高的人家卻看不上鎮北侯府。鎮北侯荒唐,侯夫人跋扈是出了名的,當年都敢搶人丈夫,做了婆婆還不得把兒媳婦挫磨死?

而且就算是侯府嫡長子寧景行被逐出家門,從族譜裡除了名,但寧景世卻是個紈絝子弟,很多人都道他這是繼承了鎮北侯的風流本事,還沒成親就在秦樓楚館排上了號,每常有龜公上鎮北侯府上門要花帳,在長安城裡都傳揚開了。

這樣人家,就算是南平郡主在外面宴飲,將自家兒子誇成一朵花,但凡疼閨女的,誰敢將女兒許配了她家?

南平郡主平生只得一兒一女,兒子的親事眼瞧着成了難題,閨女也到了要訂親的年紀,可是卻乏人問津。按理說寧景蘭長的也不差,酷肖其母,也算是美人,出門做客也很能拿得出手,卻無人願意與她家攀親。

“父王也替我留心些,看能不能給阿寧與阿蘭尋一門稱頭的親事。我都快愁死了!”

說起來南平郡主也算有些私心,當年頭胎生了兒子,也不管丈夫前面還有一個嫡子,直接將兒子的乳名以姓氏來命,外人叫起這名字來,倒好似鎮北侯府只得這麼一個哥兒。

等到寧景世被人“阿寧阿寧”的呼了十幾年,一朝夢想變做了現實,如今的鎮北侯府裡可就真的只有這麼一位哥兒了,那是以上釘釘的候府未來世子。

晉王向來護短,南平郡主乃是他十六歲身邊一個妾室生的,並非後進門的王妃所出。那妾室得他寵愛,只生南平郡主的時候難產而死,等到王妃進了門,便將南平郡主養在了王妃膝下,以嫡長女的身份生活至今。

反倒是王妃後來生的世子,在晉王面前都不及南平郡主受寵。

晉王將女兒的叮囑記在了心上,到了洛陽,他被今上留在了行宮,便將寧景世與寧景蘭交給了晉王世子。

晉王世子蕭奕倒是打小被武師大儒給嚴苛教養長大,又有王妃在旁盯着,二十五歲的青年,如今也成了親爲人父,但對長姐生的這對外甥,實在不耐煩教導。

寧景世要出門玩,他便派了兩名護衛跟着,又讓王府別院的管事給多多帶足了銀票,隨便他如何花銷,只別惹出大亂子即可。

寧景蘭嫌王府別院悶,追到他這裡來,也想出門,這個蕭奕卻不敢做主了。

寧景世在外花天酒地,一點點錢鈔他尚能供得起,但女兒家出門,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可擔待不起,於是寧景蘭的出門申請被駁回了。

她氣嘟嘟回了後院,去晉王府世子妃常氏面前苦求:“好舅母,不如你帶我出門去玩一趟?聽說除了長安,就屬洛陽好玩了。我長這麼大都沒離開過長安呢,舅舅不讓我出門,這不是要把我憋瘋了嗎?”

常氏對南平郡主這位大姑子向來也抱着敬而遠之的態度。她亦生了一兒一女,雖只還是幾歲的小豆丁,卻極力想要與南平郡主所出的孩子撇清關係,免得將來自家兒女相起親來,讓旁人誤以爲晉王府出來的都如南平郡主一般驕橫跋扈。

爲着南平郡主跋扈的名聲,晉王妃沒少教訓晉王世子,總叮囑兒子出門在外要謙遜,別仗着王室子孫的身份爲非作歹。

“阿蘭也快相看人家了,不如舅母陪着你刺繡如何?出來的時候,母妃一再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你。外面街上亂的很,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寧景蘭在家裡向來隨心所欲,有南平郡主撐腰,背後又有晉王這個大靠山,她向來覺得從外祖母到舅母常氏,都是懦弱的婦人,平日只知後宅中事,甚少出王府大門,如今出來了竟然也不去外面看看景兒,真是不爽利到了極點。

但到底她還知道些做晚輩的禮節,沒有當面數落常氏的不是,只拉着常氏生的三歲的蕭薇道:“舅母不想出去,可薔兒也是頭次來洛陽,不帶她出去玩玩,難道不怕把她悶壞了?”

蕭薇偷偷瞧一瞧常氏的臉色,母女連心,似乎是感覺到了親孃不太愉悅的情緒,便努力坐直了小身子,一本正經道:“阿薇有娘陪着,阿薇不悶!”

寧景蘭:“……”

若非家裡離不開南平郡主,她真是覺得跟着自己親孃出來玩更爽快一些,此刻說不得已經在街上游玩了呢。

常氏也暗暗叫苦:她這般不定性,萬一拘不住跑出去玩,有個一差二錯,可如何向大姑姐交待?

這是完全沒有女孩兒家的貞靜賢淑,這外甥女兒除了模樣與大姑姐想象,就連脾氣也得着了大姑姐的幾分真傳,又有晉王府這個大靠山做後盾,誰敢娶這樣的媳婦進門?

常氏對公爹攬回來的這樁事,忽然之間就充滿了消極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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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籌備聖駕路過洛陽開始,洛陽城裡做買賣的商家無不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

等到聖駕從長安出發,還在路上的時候,何家與夏家的花木就已經賣出去了許多。

牡丹與芍藥這兩種花都富麗堂皇,瑰姿豔逸,最適合擺在高堂大屋,又正逢花期,權貴皇室還未到洛陽城,那些別院的管事門人都已經張羅着開始佈置了起來。

何家與夏家是出了名的種花人家,但凡在洛陽街頭拉着人問上一句,再無有不知的。

爲此,何大郎與夏芍藥又在生意場上廝殺了幾個回合,何大郎有妹妹何娉婷這個豬隊友幫忙,夏芍藥卻有神助攻夏景行默默在旁操持,幾番回合下來,今年夏家居然已經搶了何家好幾樁大生意了。

爲此何娉婷氣的跳腳,何大郎卻笑眯眯往夏家鋪子裡轉悠了一回,見夏家鋪子裡擺着本厚厚的畫冊,掌櫃的也大方讓他翻開來瞧,裡面畫了上百種的芍藥花,標清楚了價格品級,最讓人心動的莫過於這畫冊裡的花畫的十分逼真,花蕊花瓣纖毫畢現,脈絡分明,畫師技藝非凡,顯見得不是一般的畫手。

何大郎在心裡讚了一回對手夏芍藥,只覺得她這主意十分絕妙,就算沒能將夏家花圃裡所有的花都搬到鋪子裡來,也不怕前來買花的人拿不定主意了。

“你家這畫冊做的卻好,只不知請的畫師是哪一位?”

夏家鋪上的掌櫃打定了主意裝死:“這事兒是少東家一手操辦,小的還真不知道。不如何郎君回頭問問我家少東?”能問出來纔怪?!

何大郎原還想着,這不過是費點銀子的事情,哪裡就辦不成了。夏芍藥這裡大量出貨,他卻滿洛陽城尋出名的畫師。

銀子撒出去不少,倒真讓他尋了兩名擅工筆的畫師來,各畫了一幅,何大郎就瞧出了其中的差異。

如果說夏家鋪子裡放着的畫冊之上的芍藥花兒能招蜂引蜂,觀畫之時鼻端似有隱隱香氣,那這兩位畫師畫的牡丹花兒便是死物,只配做個花樣子罷了,卻是畫不出牡丹的豔壓羣芳。

自家先從畫冊子上就輸了夏家一頭了。

何大郎不死心,特意邀了夏景行喝酒。

他與夏景行也算是見過幾面了,算不上至交,但邀出來喝杯酒的交情還是有的。

夏景行臨出門前向媳婦兒報備:“這何大郎不會是覺得咱們最近欺負人家欺負的有點狠了,搶了他家生意太多,這纔想請了我出去喝酒,灌醉了報復吧?媳婦兒一定要記得救我!”

他這分明是調侃,哪裡是害怕的模樣。

夏家生意這般好,其中卻有燕王的一半功勞。他到了洛陽,在自家別院擺酒宴飲,或者與兄弟們以及其餘權貴出門喝酒,偶爾在酒桌上提兩句夏家的芍藥花,算是爲夏家打出了名氣。

只鋪子裡的生意,夏景行不出面操持,旁人也不知道這一位原來就是鎮北侯府逐出的嫡長子岳家。

夏芍藥哪裡知道內中乾坤,只高興今年生意做的分外順利,對自己的算無遺策,數次打敗何大郎的驕人戰績心喜不已,這會兒調皮一笑,亦調侃了回去:“難道不是何大郎見到夫君喊救命嗎?”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夏景行見得屋裡丫環都不在,摟過小嬌妻嘬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的去赴宴。

何大郎是早就想好了,若是問起畫師來,夏景行說了還好,他若不說便將他灌醉。因此今兒不止他一個主家,還請了好幾位陪客助他,諸如吳家三郎等人。

見得夏景行果然來了,身後還跟着個老實的小廝,到了地頭兒一縮脖子就站在了角落裡,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家主子,倒將何大郎逗樂了。

“夏兄,我說你這位小廝到底是夏少東派出來監視你的,還是擔心你被咱們兄弟灌醉了回不去,這才盯着你的?”

保興漲紅了臉,將腦袋垂了下去,忽聽得門上水晶珠簾響起,香風拂過鼻端,魚貫而入許多塗脂抹粉的小娘子,往各人身邊坐了下去,只何大郎與吳三郎還有兩名少年郎君身邊的進來之後,直接捱到了這幾位的身上,倒好似自己身上沒長骨頭一般。

如夏景行這般不熟的,那小娘子似要往他身上貼過去,卻被他伸臂擋開,保興總算鬆了口氣。

脂粉味兒這般濃,若是姑爺回去被大姑娘聞出來,可如何是好?

其餘人等見得夏景行這般作派,皆將戲謔的目光往保興身上掃了掃,調侃的意味很濃。

何大郎更是毫不留情的揭短:“夏兄這是怕回去不好交差?”又朝身後立着的自家小廝使眼色,那小廝會意,立刻上前去生拉硬拽,要將保興拖走。

“哥哥跟我去吃兩杯酒,爺們要樂呵,咱們就別杵在這兒礙眼了。”

保興出門之時,在思萱堂正房外面候着,夏景行那番話可是落入了他耳中的。他對夏景行的安危尤其看重,這會兒是死活也不願意離開,直恨的何大郎的小廝肚裡罵了十七八回犟驢,還是夏景行見他們拉拉扯扯難看,席間在座的都笑的東倒西歪,這才遣了保興出去。

何大郎既然存了心思要將夏景行灌醉,挑了在他身邊的小娘子又是一等一的美貌溫柔,只比起夏芍藥還差着一截,但卻最是媚人,秋水明眸盈盈欲滴,擎着杯酒就要往夏景行脣邊送:“公子請吃奴家一杯酒。”

夏景行推開了她的纖纖玉手,自行倒了一杯酒,仰脖灌了下去。何大郎便笑:“仙仙你不知道,夏兄家中娘子貌若天仙,你這名兒到了夏少東那裡,可連提鞋也不配了。”

這姚仙仙十五歲開始接客,如今也纔過去將將半年,在洛陽城這一行裡也算得楚翹,只因生的美貌,便得了個仙仙的渾名兒,歡場中人,只求能讓恩客記住,本名如何,誰還會再理。

她倒是瞧出來了,今兒何家少東點了她來,卻將她推給了這位姓夏的郎君,想來便是有求於人,因此便使出渾身解數要討夏景行歡心,掩了面嬌怯怯道:“奴家生的醜陋,怕污了公子青目,只公子也可憐可憐奴家,別將奴家推了出去。”

她身段兒如柳枝一般柔軟,又是一把好嗓子,堪比黃鶯,婉轉動人,尋常男子聽得這話,再觀她這堪憐模樣,早就心頭酥了,可不得將她摟在懷裡好生疼惜一番。

可惜夏景行倒跟柳下惠似的,不但不摟着她,還頗爲不解風情的往旁邊挪了挪,“姑娘離在下遠着些,你身上脂粉若是染到在下身上,回去了豈不惹得娘子傷心?”

同桌之人哈哈大樂,何大郎笑的東倒西歪。他就說嘛,夏芍藥做生意那般厲害,在家也定然是個嗆口的,將男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到了外面連個煙花女子也不敢沾。

偏這夏家贅婿也是個沒膽色的,既不敢說自己怕媳婦失了面子,又不敢生出不軌之心,只往夫妻情深上扯,說什麼怕夏芍藥傷心的鬼話?!

他心中看不起夏景行,又加之最近被搶了不少生意,也着實氣不順,不由暗道:若是我娶了這樣野性難馴的媳婦,必得使出十八般手段來好生將她訓個服服貼貼。

嘴裡只勸酒:“來來來,夏兄既然不敢跟仙仙對飲,不如咱們兄弟好生喝幾杯。”

酒至酣處,何大郎便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前兩日我閒來無事,便去了你家花鋪子裡轉了轉,發現了一本畫冊,也不知是何人所做?”

夏景行眼珠子一轉便有了計較,笑的十分得意:“還能有誰,自然是我家娘子啊!”

何大郎倒是沒想到夏芍藥還有這等本事,當下一呆,“夏少東?”她這是幾時習得的畫藝?

不過想想自家與夏家原本就無深交,而在夏南天舊疾復發之前,夏芍藥常年在家裡閉門不見客,既無同齡友人,又不曾出門應酬,可不得尋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想來她這是天長日久,練出來的。

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不過若是開口同夏芍藥求畫,也不知道她要得意囂張成什麼樣兒。

一場酒宴喝到一個時辰,夏景行便告辭了。

既然問出了他想問的,何大郎便也放棄了將夏景行灌醉的想法,轉爾想起了辦法,如何才能說動夏芍藥,讓她幫自家鋪子也畫一本冊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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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芍藥聽得夏景行在酒桌上替自己揚名,還是自己完全不擅長的領域,不由傻眼了。

“你這不是說瞎話嗎?”

夏景行攬了小嬌妻,在她耳邊吹氣:“你想啊,此後何大郎再瞧見你,豈不更得求着你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何家兄妹跟自家媳婦兒遇上了就只有死掐這一條。甭管面上多麼和睦,私底下都恨不得將對方的生意壓垮。

夏芍藥想想心高氣傲的何大郎求自己,頓時心裡美滋滋的。

改日在自家鋪子裡見到何娉婷,她的心情都十分的好,還招呼她:“何妹妹來喝杯茶。我家鋪子裡是沒點心,但這茶水也不錯的。”

何娉婷哪裡是隻爲着喝茶而來,她身負重任,受了何大郎的囑託,想要求夏芍藥爲自家鋪子裡也畫一本牡丹圖。不過兩方最近掐架的次數太多,你來我往互搶生意,互相看不順眼,尤其今年的洛陽城內,花市的生意十分的好。就算是尋常花農都賺的盆滿砵滿,何況何家夏家這樣的人家,皆恨不得能夠獨吞。前來鋪子裡的都是大主顧,搶來搶去快連表面的和氣都裝不下去了。

“聽我大哥說夏姐姐畫得一手好畫,我今兒過來就是來長長見識的。”

夏芍藥肚裡暗笑,果然何家兄妹打的是這個主意,想着也學自己這招呢。她吩咐掌櫃的將畫冊送到二樓自己尋常算帳的房間,何娉婷坐在一邊看畫,她也不打擾,自己抱了本帳本子核帳。

正核到一半,卻聽得何娉婷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夏姐姐,你可知道吳家的姑娘跑了?”

夏芍藥一下就停止了撥算盤。

她最近忙極,哪有空去吳家,因此倒不曾聽過這則消息。

何娉婷則是心中暗喜,果然她這招好使。

手底下翻着畫冊的時候,果見這芍藥花畫的極好,倒好似活的一般,多瞧兩眼都似能聞到花香。只肚裡翻滾,怎麼將自己與夏芍藥的關係拉近一點?

思來想去,忽想到最近聽到的一則傳聞,索性拿來當談資。

何老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自己那對雙胞胎閨女送給了吏部的侍郎,據說那位侍郎如今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一把鬍子白花花的,得着了這麼一對如花似玉的丫頭,如獲至寶,見到何老爺都客氣許多。

何家最近有一些生意就是這位侍郎介紹的同僚。

吳家老爺本事倒是更高些,據說攀上了禮部尚書,只那位尚書大人的年紀……倒是比吳家老爺還要大着些。

前腳吳家六姑娘被塞進了小轎子裡,到得半路上她直喊肚子疼,隨行的下人無法,只得將她送至附近的醫館,哪知道這位六姑娘進了醫館後堂,藉口要上茅廁,便從醫館後門跑了。

她原是說好送進尚書大人別院裡做通房丫頭的,連小妾也不是,自然是不能帶丫頭婆子服侍的,只吳太太派人給收拾了一個箱子,裝了些銀票首飾之類,也好讓她進了尚書府打點的,沒想到都沒派上用場。

吳老爺大發雷霆,派了家裡下人滿洛陽城的尋人,只吳家六姑娘倒好似泥牛如海,再無蹤影。

吳太太再派人清點放在箱子裡的銀票,發現首飾少了幾件,銀票少了四百兩,也不知道她幾時偷偷揣在身上的,衆人竟然沒瞧出來。

更沒想到,這位默默無聞的吳姑娘竟然還有這等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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