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月擡頭看向她, 見她臉色發白，不會掩飾的眼中閃着委屈和睏倦。
“你……”
懷月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伸手想去探她的額頭。不料, 夏兒想也不想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眼神兇狠的瞪他。
“我要回房睡覺！”
懷月一頓, 徐徐收回手臂, 轉頭面無表情的喚過曲卓楓：“帶夏兒姑娘去休息。”又轉頭對小二道, “弄一份飯菜送到房裡。”
“好勒，客官，這就給您送去。”小二偷眼瞧夏兒, 暗歎這瘸腳壞脾氣的姑娘生得好命，有這樣的美公子照顧着。
爲什麼不生氣？
夏兒咬了嘴脣, 瞪了他半天, 見他連眼皮也沒抖一下, 心中的怒火更是沒處冒，這種用盡全身力氣一拳打去卻打在空氣裡的感覺非常的不好。
但看懷月的表情, 她猜她現在就是拿一碗的菜全扣他頭上，估計他也不會生氣。
“回房！”
夏兒轉身，努力學着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冷冷的開口。
初識時的懷月也是如此，不怒不笑, 彷彿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夏兒自嘲：他從來沒有刻意掩飾什麼, 錯就錯在她錯把他的冰冷當成了溫柔, 傻傻的就那麼相信了他。現在發現了他的另懷目的, 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 沒有誰規定他一定要對她好。
回到客棧的房中，小二飛快的送了飯菜進來, 夏兒看了兩眼，雖然餓但真沒有想吃東西的慾望。
曲卓楓跟着進來房中，他往窗邊一站，死死的瞪着夏兒。
夏兒被他瞪得煩躁，回瞪他道：“你幹什麼？有話就說，站在這裡誰知道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啪。
翠綠色的物事被曲卓楓冷冷丟在桌上：“如果不是你自己三心二意，事情便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別以爲自己有多可憐，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你再敢在主子面前擺臉色，別怪我扭斷你的脖子！”
是一管竹笛，翠綠的顏色，笛身被打磨得油光水滑，拿在手中觸手冰涼、細膩。
夏兒一眼就喜歡上了這管笛子。
不過，夏兒此時顧不得細看，她跑到曲卓楓面前攔住他的去路：“等等！你說是話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了再走！”
“還不夠清楚嗎？”曲卓楓平日裡就板得跟石塊般的臉，此時不光是硬更是異常的臭，“請姑娘自重，不要在我家主子與莫天之意搖擺不定，選了我家主子就徹底將莫天這人丟出你的腦海。”
敢情是來爲懷月抱不平的！
夏兒被氣得差點笑出來：“你什麼意思，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懷月和莫天之間搖擺不定了？你想說昨天的事是不是，昨天我是去確定阿生的安危，不是莫天！哈，我還真慶幸，如果不是昨天我離開，我到現在還傻傻相信懷月是真心對我好，說不定到時他把我賣了我還要幫他數錢呢！”
“你根本不知道！”曲卓楓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那種表情叫做憐憫，“這支笛子是主子前幾天叫人定做的，那天主子就是爲了去拿它才半路下了馬車。我看得出來，拿到笛子的時候，主子已經決定放棄原來的計劃，帶你離開！可惜，那個時候你卻跑了……”
夏兒呆住，如果曲卓楓沒有說謊……
那事情的發展也太陰差陽錯了！
唐之因爲察覺到懷月對她懷月目的，弄昏了她將她帶走。這時候懷月已經改變了決定，卻因爲她的不告而別，又讓他再次改變……這到底是她的運氣太背，還是上天給她的考驗太狗血？
“不可能！”夏兒下意識的反駁。
曲卓楓站在對面冷冷的看她，絲毫不意外在她臉上一瞬間閃過的慌亂，他一把推開她：“你相不相信與我無關，只請你記得注意與主子說話時的態度！”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留下夏兒呆呆的看着他離開的方面發愣。
直到一個聲音打斷她。
懷月用完飯，準備回房休息時路過夏兒的房間，見房門大開，夏兒呆呆的站在屋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兒？”懷月走進屋中，見她沒有發現自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夏兒猛的回神，擡眼便見懷月正探頭望着她。
“……你有什麼事情？”夏兒有些複雜的看他，如果曲卓楓沒有騙她，那她啓不是錯怪了他？
“沒事。”懷月搖了搖頭，“看到你房門未關，進來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夏兒沉默，懷月也跟着沉默。
氣氛一時有些悶，懷月的目光落在桌上未動過的飯菜上，不由問道：“怎麼沒吃，飯菜不合胃口？想吃什麼讓他們做，我們接下來還要趕路，不吃飽體力肯定不夠。”
“不是……”夏兒看着他，他也靜靜的回望她。也許是他冰冷的表情中一如以往般清冷眼神，讓夏兒鼓起了勇氣，她驀地的直視他：“懷月，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你當初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你說我改變了你的命運，我到底又改變了你什麼？”
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便是直接面對，她夏兒從來不是一個林黛玉一樣萬般心事放心頭，上不去下不來的人，有話直說，那纔是她的風格。
懷月也直視她：“去京城。”
“去京城做什麼？”夏兒並不奇怪，她是所謂的“天命”，聽鎮南王先前的語氣也是要把她送到京城去的，只是不知道到了京城她將要面臨的會是怎樣的命運。
懷月轉開視線，道：“去了，你便知道。”
“不回答……好，那換個問題。”夏兒不準備就此放棄，腳下移動轉到懷月的眼前，對上他的視線，“你說我是‘天命’，改變了你的命運，我改變了什麼？”
懷月側了側身子，夏兒再次繞到他身前，逼迫他與她對視。
皺眉，懷月終於冷聲道：“你不需要知道。”
夏兒氣極，一把揪住了他雪白的衣襟：“懷月！”
懷月就那麼站着，由着夏兒揪，不言不語，也不打開她的手，彷彿已經變成了一根冰冷的木頭。
僵持半晌，夏兒終於冷靜了一些，她緩緩放開手，看着他的含着最後的一絲期待，問道：“我那天亂走迷路到了你家後門，這並不是因爲你的設計，那那時根本還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住在莫家的勤園！你說你在利用我，但至少最初的時候你並不是！你沒有傷害過我，相反，你對我很好，就是在鎮南王抓住我的時候也是你把我救出來的，所以，你並不是真的想利用我是不是？”
“不是，我認識你。”懷月推開她，“你與莫天進原城的第一天我便見過你，我見到你第一眼就已經認出你是誰了。”
“你怎麼會認識我！”夏兒一臉的不信，她與莫天進原城的那一天，就是她穿越的那一天，那時她們只是與懷月的馬車遠遠的交錯而過，他怎麼可能就看到了她，並且將她的長相記住？
懷月淡淡解釋道：“我此次會去原城，目的之一便是監視莫天，他身邊出現的陌生人我怎麼可能會放過？你，自然在我的監視範圍之內，就算那天你沒有出現，我也會找機會去接近你，這樣說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非常的明白！
一字一句，他都說這麼清楚了，她能聽不明白嗎？夏兒自嘲的笑，現在這場景多像被拋棄的女人在死纏爛打着讓男人回心轉意啊。
只可惜，被拋棄的人在那時大多會忘記，死纏爛打是很惹人討厭的一個招術，基本上不敢用，還有可能會自取其辱。
懷月瞥了她一眼：“如果沒事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趕路，早些休息。”
他再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走出兩步，身後突然傳來她幽幽的聲音：“你曾說過要和我一起離開，不確定去哪裡，只是哪裡風景好便在哪裡停留，如果一處風景看膩了，便再啓程去下一個地方……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懷月頓住步子，停了兩秒，復又離去。
“不算。”
他有他要做的事，該捨棄的時候……就得捨棄！
他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