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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3

不是嗎,我的連環殺人犯先生。或許,我該叫你警方檔案中的代號——夜路殺手?”

奧爾登即將停擺的大腦中劃過一個突如其來的猜測,隨即化成瘋狂而尖銳的斷定——他終於知道今夜致命豔遇的對象是誰!曾好幾次在報紙上看到過對方的報道,他只是幸災樂禍地嘲笑那些栽在對方手中的同類——人們總是認爲,自己擁有的幸運要比別人多。如今,同樣的命運降臨在他身上,他終於嚐到了狂妄輕敵的苦果。

“殺青”!

這個把連環殺人犯當做下手目標的連環殺人犯,目前爲止被警方曝光的血案已有七件,而他,“俄勒岡夜魔”,勢必成爲對方的第八件戰利品。

每個連環殺手都有自己的作案方式,那是他們身份的標記。殺青的標記,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他們殺人的方式來炮製他們自身……

“在我們國家的風俗裡,八是個吉利的數字。”洛意微笑地對奧爾登說,“爲此我獎勵你可以挑選一棵漂亮的樹作爲墳墓——你覺得左邊那棵山毛櫸怎麼樣?”

奧爾登已無法扭動僵直的脖頸,呆滯的目光絕望地投向濃墨一般的蒼穹,那上面夜雲密佈,一顆星子也沒有。

不遠處稀疏的喬木林中傳出一陣老鴰的淒厲尖嘯,酷似那些曾經被他開膛破腹的獵物瀕死前的哀鳴。

兩個小時後,一輛黑色雪弗蘭軋着荒野深處的長草,斜斜地衝上州際公路的路基。在天亮之前,它或許會被丟棄在某一片幽深的湖底,但現在,它還未完成使命。

黑暗的夜空逐漸從天際開始褪色成朦朧的靛藍,由深至淺,在膠着的變幻中孕育着一個新的清晨。雪弗蘭的車載收音機莫名地又恢復了正常,就跟它壞掉時一樣突然,在舒緩懷舊的音律中,約翰列儂在低沉沙啞地吟唱。

一小張信手塗鴉的素描紙被風颳出車窗,折翼蝴蝶似的在半空中翻飛。碳素鉛筆的寥寥線條,在上面勾勒出一窪血泊,以及血泊上方一匹拖散着腸肚、倒吊在樹枝上的狼。

第3章 沉睡的羔羊

“你們翻來覆去地問了不下十次了!”奎恩依舊穿着他的骷髏T恤,坐在警局審問室的椅子上不耐煩地咆哮。“難道我說的不是英語?還是說,你們這個條子的耳朵一個個都有問題?”

金屬桌對面的那個中年警察臉色相當難看,但還是忍住了沒有發火,把桌面上那張模擬畫像再次推到他面前:“你確認沒有任何誤差?”

“拜託!我看他臉的時間加起總共不超過半小時,而現在都已經過去快兩天了!黃種人的長相看起來都差不多,我已經盡力回憶了,你們還想怎麼樣?!”奎恩火冒三丈地把桌面擂得咚咚響。

半個屁股隨意坐在桌邊的另一名年輕警察俯下身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領,盯着他的眼睛厲喝:“別這麼囂張,小子,那本筆記本上的內容,還在等你好好解釋呢……打算幹什麼,你這個拙劣的模仿者?打算接班成爲夜魔二世嗎?”

奎恩眼底浮起了恐慌,聲音不由得低弱了不少,仍然嘴硬道:“如果想想就是犯罪,那麼全美國的人都得進監獄——誰不想把國家金庫搬進自己口袋裡去?”

年輕警察冷哼,猛地一搡,將他推回座位。

關於那個亞裔青年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細節的盤問,第十一次降臨在這個色厲內荏的黑大個頭上,奎恩覺得自己就快被逼瘋了。

監視牆外面,兩個身穿深色西裝的男子一邊關注着房間內的審問情況,一邊交談。

“他給出的模擬畫像,跟加油站員工、旅店老闆娘口述的差不多,而另一個叫傑西卡的姑娘,因爲吸毒過量,還在醫院裡昏迷着。”

“又是一張面貌不同的模擬畫像。我們抽屜裡有幾張了,羅布?每一次犯案,即使有目擊者,給出的描述和畫像都不同,難道他能改變五官長相嗎?”

羅布眨了眨綠色細長的眼睛,忽然故意壓低了聲線,神秘兮兮地說:“聽說,中國人有種古老的武功,能隨意改變外貌甚至性別,即使老頭子也能在片刻間變成小女孩,叫什麼,哦,‘易容術’……”

他的同伴用墨藍色的深邃雙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被光怪陸離的功夫片洗腦變白癡了嗎?這種荒謬的傳說也信!我們也學過化妝術,再怎麼打扮,只能從身高、髮型、服裝、氣質上動動手腳,在光線不足的地方矇混一個不太熟的人還勉強可行,怎麼可能像整容一樣,連五官的基本形狀位置都改變?”

“好啦,里奧?勞倫斯,我再次確定了你的腦袋跟幽默感絕緣。”羅布訕笑一聲,顯然剛纔也只是開個玩笑,緩和凝重的氣氛。“忘了你的外祖母也是中國人,怎麼樣,對這個四分之一的同胞有什麼新發現?”

“他是個左撇子。”里奧把一張透明證物袋的照片遞給他,袋裡有一小張素描紙,黑色炭筆在紙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塗鴉。“剛找到的證物,懷疑是‘殺青’的親筆,已經做了筆跡鑑定,傳真給BAU(行爲調查支援科)那邊補充犯罪心理側寫。”

羅布接過來,仔細觀察紙上那匹被開膛破肚、倒吊在樹枝上的狼,彈了一下舌頭說:“畫得不錯,挺有功底的嘛……他打算從這一次開始增加一個新標記嗎?那我們可要好好感謝一下倒黴的夜魔先生,他爲我們掌握更多的緝捕線索做出了巨大貢獻——回頭我會交代停屍房,把他的肚皮縫得端正一點兒。”

里奧對這位全然不靠譜的新搭檔很無語,不由深深懷念了一下退休的老夥計肯尼思——儘管他總是心慈手軟、視咖啡如命,但總比這個貧嘴滑舌、活潑過頭的小子好多了。

“我現在有種小時候放風箏的感覺了,”羅布把照片還給里奧,遺憾地聳聳肩,“風箏在天上飛啊飛,我們在地面追啊追,怎麼也追不着。”

“我們會抓到他!就像之前那些狡猾的人渣,最後一個個都被繩之以法。”里奧沉下了臉,黑髮下的墨藍眼睛彷彿暗流涌動的深海,醞釀着一場襲天捲浪的風暴。

羅布最怕看到他這種與全世界的罪惡不同戴天的神情,這讓他那與某個以扮酷著稱的電影明星肖似的英俊五官染上了嚴峻刻薄的陰翳。

難怪他到現在還找不到女朋友……不厚道的搭檔在肚子吐槽,估計沒有那個女人想嫁給美國憲法的擬人版,不論封面包裝得有多精美。

聽說紐約分部有個叫“伊芙”的女性技術人員曾經對他深懷好感,後來也黯然結束了單戀。據小道消息稱,原因是他曾跟一個像藝術品一樣漂亮的嫌疑犯有點不清不楚,雖說他對此矢口否認,兩人也沒走到一起……問題是,那個嫌疑犯是男的!羅布見過那個金髮男孩的照片,居然被隱形情敵伊芙做成海報貼在家裡——可見漂亮到何種慘絕人寰的地步。(注:有關此麻煩體質的金髮帥哥跟他家黑客男友的故事詳見《蜘蛛》。)

這傢伙真是彎的?直到坐上了車,羅布仍在肚子裡嘀咕,眼神閃爍地看着里奧:這個混血帥哥正倚在座椅靠背上沉思,光潔的前額、挺拔的鼻樑與優美的脣線連成了流暢的側影,糅雜了白種人的深刻硬朗與東方人的細膩膚質,當睫毛低低垂落在那雙墨藍色眼睛上時,甚至還能散發出幾分憂鬱動人的氣息……

好吧,他確實有男女通吃的本錢。自己擱在街頭人羣中也算小帥哥一枚,可跟他站在一起一對比……悲劇的是,出於工作原因,他們經常整天都要站在一起。

當羅布那顆不時脫線的腦袋,還沉浸在對自身外貌各種嫌棄的沮喪中時,他們的車已經開進了FBI位於俄勒岡州波特蘭市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走進辦公室時,里奧和羅布聽見有幾個同事正在議論着新出爐的血案。“殺青”的第八個作品秀貼得滿牆都是,照片上金髮男人慘死後的模樣估計連他的親生母親都認不出來。

“覺得殘忍嗎?”一個淺金色捲髮的美豔女探員對新入門的學弟說,後者看着照片的嘴脣直髮抖,眼中滿是義憤的怒火,“建議你去瞧瞧‘夜路殺手’的作品,那纔是原創。我個人認爲,這種死法跟他很相配,《舊約》中說得對,‘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緹婭,你的論調很危險。”里奧走到角落的咖啡機前面,在難喝的拿鐵和更難喝的瑪奇雅朵之間選擇了前者,倒了一杯啜飲,“無論犯罪用多麼美好的動機包裝自己,依然是犯罪。毫無疑問,‘夜路殺手’是個渣,但只有法律才能往他的血管裡推毒藥,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這個權利。”

“得了吧,里奧。我知道你恨‘殺青’,恨一切罪犯。但罪犯與罪犯是不同的,說難聽點,多幾個像‘殺青’這樣的殺手,我們國家的治安也許會好很多。”緹婭毫不退讓地反駁。

旁邊一個矮個子戴眼鏡的女孩怯怯地加入議論:“至少有一點我們誰也辦不到:他幹警察該乾的活,卻沒領政府半分薪水,而且從不失手——我們能不能僱傭他?”

里奧用手指按住了額角,“醒醒吧,姑娘們!我知道把這傢伙的模擬畫像排在一起,能組成男士選美大賽亞洲區的前三名,但別忘了,他是個殺手!他這麼幹是出於興趣,而非正義。他與其他變態沒什麼兩樣:殺人,並樂在其中。有一天當他發現找不到既定的獵物時,他會無法控制殺戮的慾望,而朝無辜民衆下手的,我可以百分百肯定!殺人這種事,只要開了個頭,就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着你,逼着你一步一步走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好了,茶話會時間結束了,幹各自的活兒去!緹婭,注意你的探員身份和立場。司麗娜,你能不能再天真傻氣一點?里奧,你是華盛頓總部派來的刑事調查員,我管不了你,但在我的地盤上,就得按我的規矩辦事。”被他們戲稱爲“蛇頭”的地區辦公室主管沙曼?金斯拍了兩下手走過來,兩腮與頜下修剪工整的灰白短鬚在他說話時不斷跳動,的確很像眼鏡蛇發怒時搖晃的膨脹頭頸。

羅布見狀立即找藉口開溜:“我去罪證鑑定科那邊瞧瞧有什麼新發現。”

被搶了臺詞的里奧只好去跑腿:“我再去一趟警局的停屍房,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線索。”他把剩下大半杯的咖啡直接扔進垃圾桶,轉身就走。

“真遺憾。”緹婭朝他的背影撅了撅鮮紅飽滿的雙脣,用“蛇頭”聽不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死板正直得像本教科書,他會是我中意的菜——我討厭教科書。”

在里奧把“夜路殺手”的屍體從頭髮絲到腳趾縫重新檢查了三遍,連一點有用的兇手DNA都沒有提取到的時候,他的手機在口袋裡蹦躂起來。

剛一接通,姐姐茉莉那綿裡藏針的聲音直戳他的耳膜:“我的、親愛的、弟弟,別告訴我你忘了去機場接我的男朋友。飛機十點半降落,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是幾點?”

“我當然沒忘。現在離接機的時間還有——”里奧擡腕看了看,尷尬地答:“50分鐘之前……”

“他在這兒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茉莉在另一片大陸上用咬牙切齒的力度警告他,“如果一個小時之內你還沒見到他,我就把之前你跟那個嫌疑犯的緋聞告訴媽媽,很快你就會接到無數個不分晝夜的電話,哭哭啼啼催你立刻去結婚!”

里奧覺得後背上一涼,寒慄盡出。他再一次竭盡全力地試圖澄清自己的性取向:“那件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但被姐姐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現在,去停車場,拿出你的車鑰匙,馬上出發!”

里奧再度敗在他的姐姐手裡,只得與屍檢員打了個招呼,開車離開警局,直奔波特蘭國際機場。一路上他在不停想象,究竟要多麼身強體壯、思維遲鈍、自尊心微薄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茉莉那狠辣的嘴、要命的腿和彪悍的心?

結果在候機大廳看到那個坐在椅子上抱着紙板打瞌睡的亞裔青年時,他不禁吸了口涼氣。也許東方人看起來歲數大多比實際偏小,但這個男人也實在太年輕了,甚至只能叫做“男孩”。里奧目測他最多不超過二十二歲——而茉莉已經三十二歲了!

好吧,姐弟戀也不是不可以,問題是,男孩染成栗色的柔順短髮下那張秀氣的臉蛋、清瘦的身軀、全無戒備心的睡態,以及懷中那張用中文寫着“里奧?勞倫斯,快來接我”的紙板究竟是什麼情況?

在異國他鄉、人來人往的機場,他如同一隻天真的小綿羊窩在座椅上,背後墊着旅行包睡得人事不省,甚至連一個鬍子拉渣、表情猥瑣的中年白人擦肩而過時,順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都不知道。

里奧苦惱地皺起了眉,他必須接受眼前的現實——這個像嵌着芒果的牛奶布丁一樣嬌嫩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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