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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59

句,幾乎是慘無人色。

“這不可能……”黑髮探員竭力鎮定着天翻地覆的情緒,嘴脣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他揪住對方的衣襟,狠狠推到牆上,“你跟他,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他是茉莉的男朋友,三個月前剛來美國,我查過護照,各種證件,都是真實的……李畢青,他不可能是殺青!”

另一個男人忍着雙肩撞擊牆壁的疼痛,露出諷刺的笑容,漆黑眼睛像星光湮滅的夜空,照不進一點兒光線。他用一種彷彿朋友間調侃的語調,說出了一句令里奧徹底絕望的話語:“親愛的,有沒有人提醒過你,守時是一種好習慣,尤其是要去機場接人的時候?”

里奧如遇雷殛。

他終於意識到,事情從一開始,在他們相遇之前,就出了岔子,如同一列開錯軌道的火車,一路朝着斷頭路奔馳,而他卻始終不自知……

無數記憶碎片從腦海深處翻卷上來,從最開端的那一片開始,爭先恐後地拼湊在一起,一副蓄謀已久、盤根錯節的巨大拼圖因此漸漸成型……

(“我的、親愛的、弟弟,別告訴我你忘了去機場接我的男朋友。飛機十點半降落,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是幾點?”

“我當然沒忘。現在離接機的時間還有——”他擡腕看了看,尷尬地答:“50分鐘之前……”)

——他到達機場時,比預定時間整整晚了一小時零五十分,這段時間足夠殺青將真正的李畢青調包,而後扮成對方的模樣,在候機廳裡裝睡等待自己。

“出現在我面前的李畢青,根本不是真正的李畢青……”黑髮探員喃喃道。

“不錯,那傢伙一下飛機,就稀裡糊塗地被我帶走了。哦,對了,那時我名叫里奧?勞倫斯,300美元一本的探員證雖說騙不過專業眼光,忽悠個外行人綽綽有餘。等到他意識到不對勁,已經走進我爲他準備的住所了。放心,有人專門負責照顧他,餓不死的。”

“然後你再回過頭來,僞裝成他的模樣,來欺騙我。”

“其實也不需要怎麼僞裝,他的長相本就跟我有三分相似,而證件照往往又失真得厲害,我只要染個頭發、掩蓋一下膚色、調整一下氣質,很容易就能變成一個你素未謀面的人,對不對?”

“……跟茉莉的通話呢?你可以模仿他的口音,但兩人之間的私密事你又怎麼知道?”

“哇唔,這個確實比較有挑戰性。你姐姐可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爲此我每次通話都提心吊膽,生怕哪裡露了破綻。”殺青戲劇性地做出一副苦惱的表情,“所以只能儘量長話短說,或者弄出點小意外中斷通話,好歹撐到了現在。這得感謝真正的李畢青,一劑迷幻藥就讓他把諸如雙方最喜歡的體位之類的隱私倒得一乾二淨;當然,最應該感謝的是你,有了你的配合彙報,即使茉莉再怎麼生出疑心,也絕不會懷疑跟她的弟弟在一起的那個人不是她的男朋友,頂多就是覺得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應讓他發生了些變化而已。”

里奧咬牙問:“茉莉的男友,真正的李畢青,現在還活着嗎?”

“你不該問這個問題,我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你知道的。”殺青有點委屈地看他。

里奧強忍着當面給這個男人一拳的強烈慾望。他還有許多疑問與不解,迫切想要弄明白。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埋伏在我身邊,對你有什麼好處?情報嗎?的確,你掛着我給你的證件自由進出FBI辦公大樓,弄到了不少有關連環殺手的情報吧,那些不對公衆公開的細節能幫助你更快一步地找到並殺死他們,是嗎?”

“這只是附帶的福利,不靠你們,我也能找到並宰掉他們,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殺青不以爲意地說。

里奧寒聲道:“那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總得有個作案動機吧!”

“作案動機?噢,別說的這麼難聽,一開始我不過是想找個契機接近你而已。”殺青微笑着看他。這微笑彷彿是從極夜的冰冷凍土中生出的向陽植物,帶着一股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的熱烈,讓里奧後背一陣發冷。“里奧?勞倫斯,比任何警察追我的時間都長、也比任何警察都更靠近我、甚至好幾次擦肩而過的聯邦探員,我對你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興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正直勇敢、堅不可摧。要知道,太陽還有黑子呢,從你的陰暗面裡挖點諸如玩忽職守啦、假公濟私啦、中飽私囊啦之類的污點應該不難吧?但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連私生活都檢點得不像話——你完全就是臺工作機器!媽的還是不帶停檢時間的那種!”

殺青說到這,居然帶了點憤憤不平的意味,“媽的就算你真是本美國憲法,老子也要把你變成小黃漫!像你這種正義強迫症患者、控制狂、不幫助弱者會死星人,最合乎你擇偶標準的應該是那種溫和又冷靜、善良又不聖母、單純又不失智慧、生活上又能照顧你工作上又能幫助你的白蓮花類型吧?OK,我就給你一朵白蓮花,看,這麼輕易就把你給掰彎了!”他不懷好意地聳聳肩:“情不自禁地愛上未來的姐夫,一邊沉溺快感、一邊自我厭棄地對着熟睡的李畢青**的感覺如何,探員?”

里奧從煞白的臉色中逼出一股羞恥與憤怒的潮紅,忍無可忍地將他的後背與腦勺往牆面上砸,再把整個人摜在地上,“你他媽就是這樣拿我取樂對吧!一邊裝出不經意的清純模樣誘惑我,一邊看着我的痛苦糾結無法自拔而幸災樂禍,你他媽的這麼幹到底能得到什麼?!”

被束縛的雙手雙腳根本沒法保持平衡,只能任由對方的暴力對待,後腦的疼痛與眩暈令殺青忍不住劇烈乾嘔。等到難受的勁頭過去,他艱難地坐起身,冷笑着說:“得到什麼?滿足感啊。沒錯,我一向在工作中找到滿足感,但我又不是你,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我的生活中不能只有血肉模糊的死人,總得找點樂子和消遣吧?當我百無聊賴的時候,BIU~~你從天而降,落在我面前,不想點與衆不同的玩法,豈不是辜負了上天的精心安排?

而你,里奧?勞倫斯,你簡直就是個傑作!在精神上,你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情不自禁又極力剋制的模樣不知道有多狼狽;肉體上,你也沒能逃過我的吸引——你以爲我幹嘛要在一個又溼冷又黑暗的鬼地方跟你莋愛?那樣你就看不見我揭掉面具的臉和曾經見過的身體。爲什麼明知道島上危機重重還要耗費體力?因爲我找不到更好的時機,因爲茉莉下個月就要回來,比計劃中整整提前了三個月,李畢青的虛假身份到那時必然保不住!要是我有足夠的時間,我不會讓你這樣僅爲了一次與殺青的露水姻緣而對李畢青心生愧疚,我會讓你同時深愛上兩個人而搖擺不定、痛苦不堪、愧疚到要發狂!哦,讓你在上面操我也是爲了增強這種愧疚感,我覺得效果還不錯,你覺得呢?”

回答他的是黑髮探員冰雹一般砸下的拳腳。

里奧拼盡全力地、發狂似的毆打他,拳拳到肉的感覺令他那顆被對方的毒液灌注後劇痛、變形、膨脹的心不至於在這一刻炸得四分五裂。

就像個癌症晚期吸食白粉的人,爲了抓住片刻的遠離疼痛的欣快感而不遺餘力。他無暇顧及什麼職業規定、什麼嫌犯人權,他只知道,如果不這麼做,他就要活活痛死了。

地板上的男人沒辦法反抗他的拳腳,只能蜷緊身體儘量護住要害,然後在疼痛與疼痛之間,斷斷續續地吐字:“你這副樣子可真難看,探員,遜斃了……你腰間的手槍是擺設嗎?還是說,你還對我餘情未了?噢,看在你這麼深情款款的份上,我應該讓你多上幾次的……”

他的瘋狂挑釁徹底點燃了另一個男人的怒火,足以在這一瞬間將理智燒得片甲不留。

里奧從槍套裡拔出手槍,拉開保險,要不是被人從後方攬住胳膊死死拖住,恐怕子彈早已出膛。

“別開槍!冷靜點!里奧!里奧!”聽到動靜衝進房間的羅布邊阻止他邊厲喝,“這一槍下去,你的職業生涯就徹底毀了!”

“——我已經毀了!”里奧用更大的聲量咆哮回去,“你沒看出來嗎?我已經被這個婊子養的徹底毀了!”他丟下槍,抱住羅布,崩潰似的嚎啕大哭。

這是羅布第一次聽見他的哭聲,悲慟而慘烈,像一頭被整個族羣拋棄的傷獸,在憤怒、怨恨與絕望之中哀嚎。

好奇心氾濫的他遣開衆人獨自聽了壁角,雖然前因後果還不完全清楚,但殺青和李畢青是同一個人這一點他是明白了。在匪夷所思的感慨與怨憤中,他無法理解地低頭望向蜷縮在地板上的男人——

殺青在笑,即使遍體鱗傷也不能阻止他的笑聲,低沉的、哽咽的笑聲。

這世界真是瘋了……羅布茫然地想。但是,警察和殺手,執法者和殺人犯——這個結果對兩種截然對立的身份而言,也不算太出人意料,不是嗎……

只是那個眼神平靜溫和、微笑乾淨柔軟的男孩,那個會因爲他無心的一句“鹹了點”而偷偷把菜全部倒掉重新再炒過的男孩,那個一臉專注地幫助肯森做着犯罪心理側寫而總是放棄休息時間的男孩……他不相信那個男孩只是個全然虛假的僞裝。

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淡薄的影子,他也覺得那樣的李畢青,真正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過。

至少他是這麼衷心希望的——不僅是爲了里奧,也是爲了黑暗中那一點始終存在着的、微弱卻不熄的光亮。

夏尼爾在通往海面的洞口等了半個小時,直到他確定殺青真的不會尾隨而來,直到求生慾望像鍾槌一樣狠狠擂着他的心臟。他終於放棄了那一點渺茫的希望,跳進波浪,潛下崖壁,找到防水包裡的那部衛星電話,撥打了接應的號碼。

對方讓他向正南方向游出一英里,水上飛機會在那裡等他。夏尼爾用防水包裡的指南針校準方向,劈波斬浪地遊了近一個小時,終於見到了那架停在海面上的飛機,筋疲力盡地爬上去。

飛行員是個頭髮捲曲、看起來帶着中東血統的中年男人,見他爬進艙內喘夠了氣後就催着起飛,忍不住問:“之前僱我的那個黃種人呢?他說還剩一半錢在完事後給。”

夏尼爾冷冷地說:“他來不了。他付你多少錢,我照給,快點起飛!”

男人不知是出於職業道德,還是對那一半數目可觀的鈔票的戀戀不捨,猶豫道:“要不,我們再等等?”

“等個屁!”夏尼爾驟然暴怒起來,“萬一被島上的戰鬥機發現,誰都走不了!”他從腿側猛地拔出匕首,頂在對方的腰眼上:“要麼得到一刀,要麼得到一萬塊,你自己選!”

男人二話不說,立刻拉動操縱桿。

飛機滑行一段距離後逐漸升空,夏尼爾收回匕首,從舷窗俯瞰湛藍如巨大天幕的太平洋,以及雙子星般點綴其上的綠色島嶼,喃喃地念了一句忘了詞的禱告,吻了吻拳頭上彎曲的食指。

後會有期,殺青,但願還有再見面的一天。他默默地想,然後擡起頭眺望遠處天際綿厚的雲層。

他知道他很快就會回到那座帝國之城,回到昔日顯赫過的位置——帶着大筆的錢、仇人的血、膨脹的慾望、狠毒的手段,以及一顆曾有過短短几日的溫軟、而後徹底冷硬成石的心。

(月神島?完)

送上小劇場:牛仔與蠍子

日落,黃昏,西部沙漠,帶着精疲力盡的馬,用今天最後一個子在廉價酒吧來一杯廉價的劣質白蘭地。

這是窮困並有着四分之一混血牛仔里奧。勞倫斯一天的生活。他用打馬刺來回在酒吧的木質地板上來回摩擦,以此來撫平今天一無所獲的暴躁的心。

“…牛仔的生活越來越困難了…”酒吧角落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牛仔對另一個白淨的年輕人說。

“……正直善良在這大西北是行不通的,前幾天連蒙大拿州都拉上鐵絲了(注1),恐怕再過幾年整個美國就用不上牛仔了……”說話的青年是一個亞洲人,在這美國本土,能坐在酒吧與老輩交談,恐怕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或是他們的親戚。青年長相是東方人特有的綿柔,但眼神卻像Bald Eagle(注2)一樣懾人。

“櫃檯上那不就是例子嗎?他已經賒了三天的賬了!”中年牛仔說,用槍套撇了撇喝悶酒的里奧。

“哦,幹!”里奧使勁將杯子撴在桌子上,發出激烈的撞擊聲。然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酒吧。

“……幹得好,老侖特,這是賞你的。”看到牛仔的離開,青年在昏暗的酒吧裡將帽檐壓低,並將一個硬幣丟給老牛仔,自己則深深的陷在柔軟的沙發裡看着牛仔快馬而去的身影和揚起的灰塵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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