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一座假山後兩個人相會於此,女的臉色不佳,怒氣衝衝的看着眼前遊手好閒的男人。
“你竟然讓她跑了!”女人氣呼呼的質問他“你說怎麼辦?”
“跑了就跑了唄,還能怎麼辦?”
男人不以爲意的態度更加惹怒了她,女人一步衝到他面前。
“她可是赫連族的人啊,要是被赫連芙娜知道了,我們就完了。”
那人不但不害怕,而且還撲哧一笑。
“瞧你急的。放心吧,我的劍上塗了慢性毒藥,中毒的前幾天不會有任何徵兆,一旦毒發則無藥可救,十天之內必死無疑。”
聞言,女人的神色緩和了些,不過還是有些懷疑。“真的?”
“騙你幹嘛。”
“那就好。對了,另一塊兒調令有線索了,給,這是資料,你派人查查。”
說完,塞給他幾張紙,便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中。
哼,還真是個貪心的女人,真是赫連族的恥辱。姬靈收起那幾張紙。什麼夫妻恩愛,羨煞鴛鴦,到頭來還不是新鮮感過了,隨時都能出賣自己的丈夫麼。嘛,不管怎麼樣,反正能幫得到他就好。
——
“白冥,今天結果就出來了,我晚上去抒情樓去拿。”白煞說着就要起身,可是四肢似乎被抽乾了力氣,雙腿一軟,往前栽去。還好白冥眼疾手快,一下子閃到她身前,接住她。只見白煞臉頰通紅,身體微微顫抖,似乎是發燒了。
“呀,不好意思,頭暈了一下。”白煞掙扎着想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白冥盯着她觀察了很久,眼神一沉。“你中毒了。”
中毒?白煞來不及細想,就被她抱到牀上。“我必須忒去拿藥。”
“我替你去,告訴我在哪兒。”白冥語氣雖然和平時一樣淡然,此時卻增添了一絲不容拒絕的意思。“現在我先給你簡單的處理一下,等回來了再說。”
銀光一閃,指縫間露出一排銀針,配上她面無表情地的臉,白煞不禁哆嗦了一下。她不是懷疑白冥的手法,只是這針……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要知道,白冥給人扎針從不關心別人痛不痛。
天終於黑了,可白冥的針還剩一點兒,雖然白煞已經被紮成刺蝟了,但她似乎沒有停手的意思。
“冥,天黑了,趕緊去拿藥纔是正道啊。”白煞虛弱的趴在牀上。不要再紮了,我快被扎死了……
的確,不去的話,就來不及了,但針還沒扎完……白冥攆着手裡的針,思索着最佳選項。
“白煞大人,白冥大人,夜魂給您請安了。”
一抹黑影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這次她沒有將頭裹嚴實,一頭墨發披散開來,眉眼間透着靈氣,與姬雪有幾分相似。白冥盯着她沉默了老半天才說。
“起來吧。”白冥走過去,將手中的銀針交給她。夜魂趕忙雙手接過。“我回來前,給白煞扎完剩下的針。”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夜魂受寵若驚的趕緊答應了一聲,快步走到窗前,微微一笑。“白煞大人,夜魂這就給您扎針。”
不要啊——還不如讓白冥來呢,夜魂這貨下手沒分寸,經常會扎偏,然後再拔出來再扎……真的會死的……白煞驚恐地看着夜魂晃着手中的銀針,向自己靠近,可是她不能動,只能乖乖就範。
“啊——”靜謐的夜裡,一聲慘叫響徹雲霄,震動大地……
白冥按照白煞說的,翻過圍牆,來到一處門前。來之前,白煞還特地給她囑咐了一番,既然有求於人,那就給白煞個面子這麼做好了。
“咣——”門被人粗暴的踹開。
正在喝茶的皎月皺着眉,充滿殺氣的看向走進來的人。
一頭白絲一瀉而下,銀色的瞳映得睫毛都是白色的,白瓷般的皮膚泛着柔和的光,而全身卻是透着冷若冰霜的感覺。泛白的脣配合着她的表情直直地拉成一條直線,就好似從未笑過,也從未哭過似的婀娜嬌小的身子套着一件略大的白袍,更顯得她身子單薄。
但就剛纔那一腳的威力,讓他清醒地意識到絕對不能被她的外表所矇蔽。
這位應該就是白煞說的雙胞胎妹妹吧,要不是她提前說過,他還真會弄錯。
“藥。”
好空靈的聲音。皎月不禁打了個冷顫,聲音的確很好聽,就是太冷了。
他將手中的瓷瓶連同一張紙狠狠的拍在桌子上,還用美眸瞪了白冥一眼。
“喂,你不知道敲門再進呀?”
“白煞說你習慣讓別人踹門進來。”白冥理直氣壯的回答,順手收起東西。要不是白煞囑咐過,她就直接把門切成塊了。
“是這樣啊——”皎月咬牙切齒道。好你個白煞,我的習慣?明明是你的習慣好不好!下次看我不收拾你。
白冥莫名其妙的看着臉色發青的男人,問道:“你不高興?”
皎月一愣,隨後強擠出一個笑容。“高興,我很高興。”
“果然。”白冥轉身邊走邊說“白煞說的對,踢得越狠你越高興。真是奇怪的嗜好。”
白冥走出一段距離後,只聽身後傳來叫喊聲和掀桌子的聲音。
“白煞,你給我洗乾淨脖子等着!”
“啊啾!”白煞狠狠的打了個噴嚏,惱怒的揉揉鼻子“我都這樣了,誰還在背後罵我?”
夜魂拔出最後一根發黑的針,輕輕一笑。“白煞大人做過很多壞事,被人在背後罵也很正常。”
白煞‘切’了一聲,趴在牀上扭過頭去不理她。這丫就知道說我,不就是做過幾件壞事兒麼,總是拿這說事兒。
“沒想到那人是個用毒高手,就連白冥大人也剛剛知道您中毒。”夜魂握緊拳頭咬牙道“早知如此,我就殺了那個傢伙了。”
“不準動他。”
“白冥大人您回來了。”夜魂驚愕的轉頭。白冥大人的意思是不想惹事麼?果然,還是白冥大人考慮周到。
白冥面無表情地從她眼前走過去,將東西交給白煞。牀上的人快速瀏覽了一遍紙上的內容,越看眉頭皺得越深,最後緊握着那張紙沉默不語。
她認爲赫連梓欽是愛姬宣儀的,沒想到竟然往藥裡下毒。明明她可以爲了他放棄女王的位子,如今卻想毒殺他,這不合理。而且平時明明那麼恩愛,那麼讓人羨慕,不可能是假的。對,肯定是梓欽被利用了,以爲那是能治好姬宣儀病的藥。
想到這兒,她將自己的判斷說了一遍,誰知,白冥和夜魂都沉默了,就連夜魂的臉上都有猶豫的神色。
“赫連梓欽知道。”白冥突然這麼下結論,卻也不解釋。
“是,我也贊同白冥大人的結論。”夜魂猶猶豫豫的說“女王殿下曾經讓我調查過赫連梓欽,發現她與姬靈……有勾結。而且殿下曾說過,赫連梓欽曾經很擅長藥理,所以她不可能會發現不了那是毒藥,畢竟白冥大人都察覺了。”
“沒錯,全族除了你以外,女王候選人都很精通藥理的。”白冥毫不客氣的揭穿白煞,惹得夜魂差點兒笑出來。
沒辦法,誰叫人家一上課就困呢,人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她只是不擅長藥理而已。白煞心裡爲自己辯駁,可不敢說出來。
“那現在怎麼辦?”
夜魂將頭扭到一邊,往後退了一步。“我只是辦任務時,順道來向二位大人請安的。”
白冥幽幽的來了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辦。”
這倆人……算了算了,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夜魂告辭後,白冥握住白煞的手,開始輸靈力。黑色的毒血像汗一樣,從她身上排出來,牀上被染黑了一片,直到直到第二天中午,血液才變成鮮紅色,白冥輕輕地鬆開手。當她站起來走的時候,白煞發現,她的頭髮已經短到小腿了。
“去洗洗吧。”白冥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虛脫,可沒等白煞說什麼,就消失在門口。
白煞活動了一下四肢,有了點兒力氣,費力的將一桶桶熱水倒入浴桶裡。當她泡好澡回到臥室時,牀單被罩已經換了一遍,那牀帶血的牀單早已不見。
難道是白冥?可是白冥不是有潔癖麼……
想着想着,白冥正好進來,看到白煞的表情後,淡淡的說。“不是我,剛剛夜魂來過。”
“哦。”我想也是。
白煞拖着沉重的腳步躺回牀上,泡過澡之後雖然好多了,但還是不舒服,一捱到枕頭,便沉沉睡去。白冥站在窗前,盯着她蒼白的臉看了很久,將手中的一顆湛藍的珠子塞入她的口中,確認她嚥下去後才離開。
只要吞了那顆珠子,無論是什麼毒,都不怕了……
白煞在牀上躺了兩天後,終於又恢復得生龍活虎的,她爲了彌補這幾天耽誤的時間,發奮圖強,將任務仔仔細細整理了一遍。最後,她決定去一趟襄王府,將毒藥的事情告訴姬宣儀。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做出這個決定後,有些異樣的感覺。不過,她勸說自己,沒準兒姬宣儀一怒之下殺了梓欽,這樣一來她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可是姬宣儀真的會殺梓欽嗎……
是夜,白煞換上黑袍,戴上面具,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往襄王府去了。
白煞,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到底是什麼讓你不能堅定揭露赫連梓欽?白冥看着漸漸遠去的黑影,久久不動。
“白冥大人。”
白冥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夜魂,一揮手脫掉那件繡着勿忘我的羅裙,裡面竟是那件白袍。
“走吧。”
她走出幾步,發現夜魂站在原地沒動。“怎麼?”
“白冥大人……您將伏涅大人的珠子給了白煞大人,那您的身體——”
夜魂擔憂的看着背對自己的人,可她只是默默的戴上面具,離開了房間。
沉默,便是她的回答。她總是這樣,明明自己更需要,還要給白煞,是因爲這次是個用毒高手吧——擔心白煞再中毒。
她真的沒有感情嗎?天曉得。夜魂搖搖頭,也戴上面具追了上去。
來到襄王府,白煞正好碰見梓欽喂姬宣儀吃藥。梓欽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相信這是假的,他們分明笑得很開心,而且很甜蜜。她躲在房上,聽到了許多溫柔甜蜜的話,看見了她關懷的眼神,也見到了他幸福的表情。她不信,這都是假的,她不信!
在她面前吃豆腐也好,沒給全面具碎片也好,勾結姬靈也罷,只要梓欽是真心愛姬宣儀,只要梓欽能迷途知返……她都可以原諒她!拜託,請不要再喂他喝藥了——他可是你的愛人、你的愛人!
最終,梓欽還是親手喂完了所有的藥。
等梓欽走了很久後,白煞才悄悄的從房頂上下來,站在已經熄燈的房門前愣了很久。一閃身,消失在門口。
姬宣儀靜靜的躺在牀上,他並沒有睡着,雖然很早的躺着,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他睜着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着上方看,不知在想什麼。
“誰?”他感覺到有人站在屋子裡,立即翻身下牀,抽出牀頭掛着的劍。
動作一氣呵成,白煞反應過來後,他已經橫着劍,站在那兒了。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而已。”白煞舉起雙手轉了一圈兒,示意自己友好。
姬宣儀慢慢地將劍尖兒朝地,但還是警惕的盯着她的一舉一動。“閣下深夜造訪所爲何事?”
“你的藥裡被人下了慢性毒。”白煞艱難的說着,發現對方沒反應,以爲他不相信自己。也罷,接下來的話,他可能更不信。她咬了咬牙繼續說“下藥的人,正是您的王妃!”
她明顯感覺到他身體顫了一下,聽到自己深愛的女人竟是下毒的人,肯定會震驚。不過,他肯定不信自己的話,估計會大罵她胡說八道。
出乎意料的是,他聲音顫抖的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只是無意間得知的,覺得襄王您這麼被人害死有些於心不忍,便前來相告。”
只聽姬宣儀顫顫巍巍的又問:“……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嗎?”
白煞想了想回答:“沒有了,我只是想告訴您而已,並沒有節外生枝。”
“哦。”姬宣儀好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突然,姬宣儀衝到她面前,揮出一劍。他出乎意料的舉動把她嚇了一跳,往後倒了一下,雖然躲開了要害,但衣服上還是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白煞連連後退,穩住身形,憤怒地質問他:“襄王爲何出手傷我?”
“我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你早就知道赫連梓欽下毒的事!”白煞吃驚的看着提着劍,充滿殺氣向她走來的男人“你明知道……爲什麼還要吃?”
“因爲……我的病已經無藥可救,”姬宣儀舉起劍“我想按照她希望的那樣死去。所以……爲了她的期望,請閣下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