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嗎？姬殤追着消失的痕跡停下來，眉頭死死皺在一起。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裡是被冷落後的蔡琪現住的院子。說實在的，他對於蔡琪沒有絲毫的愧疚感，只是不想再看見那個女人。沒有價值的東西應該早早的被處理掉纔是，可畢竟她只是一個女人，況且她也主動提出不再見他，只想要平平淡淡的活下去，他也不能太過分，於是就任她自生自滅。
“這裡是……蔡琪的院子？”莫名偷眼看了看自家王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要不我們進去搜吧，王爺就不要進這污穢之地了。”
“不，本王也去。”姬殤擡腳往裡走，一腳踹開房門，還沒等裡面的人反應過來，就將被窩裡的人扯下牀。
“你們是誰？要幹什麼！”蔡琪叫喊着，被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時不禁打了個冷顫。等油燈被點燃後，這纔看清眼前的人，她驚呼道“王爺！”趕忙跪下行禮“奴婢參見王爺。”
姬殤瞥了一眼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蔡琪，冷哼一聲並沒有搭理她。他不說話蔡琪也不敢擅自起來，只能咬牙伏在地上，聽着自己的房間被破壞。
房間太小了，幾乎什麼也沒有，很快一切平靜下來。莫名上前回話：“王爺，什麼也沒找到。”
那會跑到哪兒去？這裡已經被包圍了，想要無聲無息的逃走是不可能的，畢竟還受了重傷。姬殤斜眼看着地上的蔡琪，冷冷的問：“有沒有看到過有可疑的人來？”
蔡琪更加惶恐了，顫顫巍巍的回答：“回王爺，奴婢沒有看到。”
姬殤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你要是敢騙本王，定讓你生不如死！”
“咳咳咳……王爺……饒命啊……”蔡琪的臉憋得紫紅，只要他輕輕一用力，她的小命兒就玩兒完了“奴婢不敢……欺騙您……”
“諒你也不敢撒謊！”姬殤甩手把她扔回地上，一揮袖子帶人離開。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呆。
腳步聲漸漸的消失後，蔡琪看着眼前凌亂的場景，苦笑一聲，突然覺得一暖，那人將被子蓋在了她身上。“謝謝。”
以前明明那麼風光，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白煞不禁爲她感到悲哀。“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謝謝你爲我保密。”
“其實我賭這一把也是有私心的，想請你爲我辦件事兒。”蔡琪感覺到她身體一動，趕忙解釋“我們家被抄一事兒弄得我們落得現在的境地，只是我很擔心我在宮中的姐姐，想請你幫我給她捎個信兒。”
看來她還不知道……白煞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看她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思量再三後，她決定還是告訴她真相，她早晚都會知道的。“你姐姐……是不是叫蔡嘉怡？”
蔡琪一喜，連忙點頭。“是。原來你知道啊，那太好了，我現在就寫信，等你有空的時候幫我送過去。”
“她已經死了。”
“什麼？”蔡琪僵住，難以置信的又問了一遍，當再次從白煞口中聽到蔡嘉怡的死訊後，癱坐在地上“姐姐她……死了？爲什麼……是殺神嗎？”
“不是，有人想嫁禍給殺神。”白煞不在乎她信不信，將她能知道的東西都告訴她“我知道你姐姐的墳在哪兒，如果你想去祭拜她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恩，我也很想去，可是我沒辦法出府。”
“姬殤沒有告訴我你的狀況，所以我可以以想跟你一起去玩兒作爲藉口帶你去。”白煞拍拍她的肩“三天後我來接你，做好準備吧。”
“好。”蔡琪扯出一個笑，但她卻笑得比哭還難看。“那就拜託你了。”
翌日。
折騰了一個晚上都沒找到殺神的影兒，姬殤的心情一落千丈。明明那麼好的機會就這麼錯過了，怎叫他開心的起來。中秋過後，姬雪告訴他蔡嘉怡的死有些蹊蹺，所以讓他派人守住蔡嘉怡的墳墓，果然就等到殺神的光臨。這種機會很難再有第二次的，姬雪也說以後恐怕更加不好辦了。
“王爺，白煞姑娘來了。”
姬殤眼睛一亮，連忙讓人請進來，陰鬱的心情一掃而空。還未見到人，就已經嗅到那專屬的香味兒，只見從門外蹦進來一個愉快的身影，大喊着‘我來啦！’。似乎很久都沒有見過她了，白煞主動來訪讓他很是高興。
“你最近在忙什麼呢？我來過好幾次都沒能見着你！”白煞嘟着嘴埋怨着“今天可算是逮着你了，大、忙、人！”
“本王錯了，是本王疏忽你了，別生氣了別生氣了，本王一定好好補償你。”姬殤用美食做誘餌總算是哄住眼前的人兒，可他又有些爲難“可這幾天本王還有些雜務纏身，實在是走不開，要不改天咱們再出去玩兒？”
聞言，白煞的杏眼兒立即瞪大了，雙手掐腰仰着頭吼道：“不——行！我都快無聊死了，你要是再涼我個十天本個月，我就無聊到死啦！陪我玩兒陪我玩兒！”
面對白煞的耍賴，姬殤只能表示無能爲力。他好不容易纔跟太師打好關係，現在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早就約好要陪雲綺兒去賞紅葉的。爲了大局，只好委屈一下白煞了。“再等等好嗎？本王實在是脫不開身……”
“哼！”白煞別過頭不去看他，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僵持了很久，最後還是白煞讓了布“要不這樣吧，你讓蔡琪陪我玩兒兩天，直到你有空了再說。”
蔡琪？聽到這個名字，姬殤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厭惡，他的聲音明顯降下來。“爲什麼是她？我可以派莫名陪你玩兒。”
“不要！我纔不要那個人咧——之前在你府上住着的時候，我跟蔡琪聊得挺來的。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白煞似乎心意已決，頗有一種說到做到的架勢。
真是個小祖宗啊……姬殤拗不過她，只好同意，想到昨晚見到蔡琪的窘境，又說道：“這樣吧，後天你再來，我到時候給你們安排一輛馬車。”
“好，就這麼定了。”
送走白煞後，姬殤收起臉上的笑容，叫來武仁。“吩咐下去，這兩天好好收拾一下蔡琪，別到時候讓白煞知道她的情況。”
“王爺放心吧，保證不會讓白煞姑娘知道的。”
姬殤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兩天後，白煞很早的就來陵王府‘要人’，姬殤沒有拖拖拉拉，反而很快就準備好馬車，讓人領出來蔡琪。
相比那天晚上見到的蔡琪，真是完全不一樣了。她的頭髮和皮膚明顯的被保養過一番，衣服也很華麗，乍一看就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不過還是隱藏不住她曾被冷落過的樣子，畢竟短短兩天是不可能再度還原的，即使外表做到了，可感覺上仍差的很多。她衝白煞笑了笑，率先上了馬車。
“人我就交給你了，這下滿意了吧？”
白煞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點點頭。“恩恩，還行吧，看在你還算誠懇的份兒上，就原諒你啦。”
“早點回來。”姬殤囑咐道，可仍有些不放心“要不讓莫名跟着你們去吧。”
“停！打住。”白煞雙臂交叉，擺了個大大的叉號“我們女孩子出門，他一個大男人跟着多不方便啊。”
“好吧好吧，那你多加小心。”
馬車搖搖晃晃的啓程，武昭湊上前低聲問道：“王爺，用不用派人暗中跟着？”
“不了，她要是發現了肯定會翻臉的。”姬殤回想起當初派人監視她的住處時的事情“你難道忘了那時候的事兒了嗎？”
是啊，兩條人命吶……武昭不再多說，退到一旁。
車伕按照白煞的指示來到山腳下，白煞跟蔡琪雙雙下了車，就像真的是要登山似的仰望着。
“你就在這兒等着吧，我們天黑前肯定會回來的。”
車伕連忙拉住她。“王爺吩咐過要老奴跟着姑娘，老奴不能違抗命令。”
“可是你走了誰看着馬車？而且您這麼大歲數了，跟我們爬山能不能撐住？”
車伕：“放心吧，老奴身子骨很硬朗，而且經常爬山，不會拖累姑娘的。馬車可以交給山下的驛站，讓人看管。”
白煞：“萬一那兒是個黑店，偷東西怎麼辦？還有，你跟着我們能幹什麼？土匪來了我有武功我不怕，保護一個人還是可以的；好，就算我打不過可是還能跑，你又跑不過土匪，而我們又不會駕馬車，這讓我們怎麼回去？”
“這……”老頭沒詞兒了，覺得白煞說的也很有道理，只好妥協“那老奴就在這兒等您。”
“放心吧，我們會早些會的。”白煞說着拽着蔡琪快步離開“快走，別讓那老頭再反過味來！”
蔡琪連忙加快了腳步，生怕那人反悔，直到走出很遠才慢下來。
確認不會有人追來後，白煞嚴肅的說：“現在我帶你去你姐姐的墳前。”
噠噠噠……一匹駿馬從林子裡跑出來，看來是早就準備好的。白煞跟蔡琪共騎一匹馬，飛快的往別的方向奔馳而去，馬兒的腳步飛快，周圍的景色變得模糊起來。蔡琪的心情跟馬兒的步伐一樣焦急，抓着白煞的手不禁緊了緊。一路上她沒有吭過聲，直到停下來白煞才發現她的臉早已沒有血色，馬顛簸的太狠了，像她這樣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小姐，哪裡經受的住這樣的顛簸！
“就是這裡了。”白煞抿着嘴，指着不遠處荒涼的墳頭，硬生生的從牙縫兒裡擠出這幾個字。
“姐姐……我的姐姐！”蔡琪一步三搖的走過去，一下子撲到那可憐的墳頭上，淚珠像斷了線似的落下，嚎啕聲響徹四方。她的姐姐很疼她的，什麼都讓着她，兩個人經常在被窩裡說悄悄話，而現在，長眠於這堆黃土下的人兒，正是最愛她的姐姐！之前明明還笑着跟她說悄悄話的人兒，轉眼間怎麼就死了呢？爲什麼會這樣……
她已經孑然一身了。白煞爲這個女人感到悲哀，親人們全都死去，原本的榮華富貴也都煙消雲散，最喜歡的人卻狠心的拋棄她，當初的韶華也漸漸褪去——她，什麼也沒有了。
蔡琪的痛苦聲持續了很久，幾乎要深深印刻在時間裡，但凡聽到過的生命，恐怕也久久不能忘記。她哭累了，聲音嘶啞到幾乎發不出音兒來，可淚水沒有停，一直澆灌着被溼透的泥土。秋風帶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吹來，白煞不由渾身一震，她連忙撲過去將她扳起，黑色的血從嘴角滑下。
“什麼時候……”已經沒救了。看樣子是服用了慢性毒，沒有絲毫徵兆，卻很猛烈的發作。“爲什麼不堅強的活着，你不是說過即使苟且偷生，也要努力活着嗎？”
她沒有回答，可白煞再清楚不過了。這裡沒有什麼她害怕失去的了，也沒有什麼她可留戀的了。
“對不起，我是殺神，你的父親是我殺的。”
蔡琪出乎意料的很平靜，是因爲快死了嗎……不。白煞想起來，蔡琪只見過她穿黑袍的樣子，並沒有收到迷惑，再加上昨天的事情，恐怕她早已猜到她的身份。白煞小心翼翼地問：“你恨我嗎？”
她輕輕的搖搖頭，被黑血染過的雙脣顫抖的張了張。她無法讓白煞清晰的聽到自己說過什麼，只能帶着複雜的微笑合上雙眼。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殺了寵愛你的父親。
對不起，我曾經戲弄過善良的你。
對不起，昨天那樣對待你。
對不起……我無法爲你哭泣。
白煞眼睛裡有愧疚，有遺憾，有感謝，有悲傷，卻唯獨沒有淚水。自從她沒有心臟後，就連淚，也沒有了。
秋天的風颳得很強勁，就連那氣若游絲般的話也能颳得很遠。她聽到了，蔡琪最後的話。
謝謝你，白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