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02年四月八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五十二天。
鐵門後的通道,已一個比較緩的坡度向下延伸,我們用半天的時間,準備好了各種設備。現在領導開始重視我們在地下的活動安全,先把通信的線纜牽過來,再費大力氣搬進來一個軸流風機,然後給我們配備了一種噴劑,聽說這種噴劑對爬行動物很有用,噴劑的刺激性氣體,可以麻痹爬行動物的嗅覺。在地下黑暗的空間裡,那些蛇類,更加依靠嗅覺判斷。所以這東西比較適用。
我和李波手裡拿着個聞所未聞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但是我沒想到,我們在半小時後,遇到的動物,卻不是蛇。
我和李波在通道里慢慢行走,我們儘量慢一點,等着後面的負重的同事。
這個通道的建築絕對在解放前就建造好了。現在我和李波都能肯定這一點,很簡單,在解放後的人防工事,坑洞的牆壁上都會有各種政治性的宣傳標語。如果後於六七十年代的人防建設,那城市就有這個地下建築的記錄。以上兩個條件都不存在。
“解放前的政府當年在我們這個城市到底做了些什麼啊?”我說道,“搞這麼大的工程。”
“沒辦法,誰叫當年打了那麼長時間的仗,日本人的飛機,除了炸重慶,就是炸我們這裡。”李波說道,我爺爺是個瘸子,就是當年被日本人的飛機投彈給鬧的。
我和李波兩人就邊說話邊向前方繼續行走。忘記了和後面的同事保持聯繫。
和我們設想的一樣,通道的盡頭一定是個較大的空間,但是超出我們意料的是,這個空間也太大了。這個空間不是完全的人工建築,只是順着天然的巨大溶洞改造成一個大廳,說是大廳還不足以形容,這裡和。一般的禮堂差不多大。
我和李波在裡面轉悠了十幾分鍾才勉強把禮堂的大致範圍給摸清楚,因爲天然的溶洞並不規則,這個空間不是正正方方的矩形和圓形空間,兩頭大,中間窄。
地面上擺放着很多桌椅,都已經腐朽不堪,還有很多倒下來的櫃子,破碎的玻璃瓶到處都是。
我仔細打量着上方,空間的上方仍舊保留着天然的石灰岩,坑坑窪窪。
我正看着,李波把我肩膀拍了拍。
“怎麼啦?”我問道。
李波把手中的小電筒朝着禮堂較小一邊的臺子上照去。那裡有個黑影,蜷在黑暗中,距離我們十多米。
我仔細的看着那個黑影,心裡想着,應該是個廢棄的桌椅之類的東西。但是李波仍舊把光柱照射在那個方向。
我的眼睛慢慢適應,忽然就發現,那個黑影動了一下。
我心裡想着,果然是個活物,但是不是蛇,那就不怕了,我只怕蛇。
接下來,那個黑影移動了一下,向我們的方向,移動了半米左右,又停下來。
如果真的是個攻擊性的動物,體型還真不算小。我把手裡的長叉捏緊一點,和李波慢慢向黑影的方向走去。
我們和那個黑影越來越接近,我們都防備,那個黑影突然暴起傷人。我身體的肌肉緊張起來。
那個黑影又移動了一下,然後靜止不動。
我和李波走到距離黑影兩米遠的時候,兩個手電筒都照在那個東西上面,現在我看清楚了,這個東西,不是動物,而是個人。
這裡怎麼會有人存在,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我盯着那個人,仔細的看着。
李波在旁邊掏出對講機,喊道:“這裡有人,這裡有人!”
我看見那個人身體猛的抖動一下,耳朵朝着李波的方向。
“別說話。”我阻止李波。
看來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是個瞎子。他能對聲音很敏感,但是他看不到我們。
我和李波都凝神靜氣,手電筒的光線在這個人的身上慢慢遊移。
這個人不是來自於地面,至少不是短時間內下來的。
因爲這個人的身上幾乎沒有衣服。在潮溼黑暗的地下,這個人身上的衣物早就破碎不堪,只有他腰間幾個碎布條,才能看出,他從前是穿衣服的,但是那時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個人的身體表面都是大塊大塊的潰爛皮膚,看起來非常骯髒。他的頭髮很長,鬍子也很長,亂糟糟的毛髮,把整個頭頂都給包裹住。在電筒的光線下,我都能看出,他的毛髮是雪白色的。
現在那個人,就趴在我們面前的臺子上。腦袋慢慢移動,看樣子在用耳朵搜索聲音的來源,我不能肯定,他是否能判斷得出我和李波的方位。
但是我心裡雖然震驚,但是不害怕了,畢竟這是一個人,而不是某個詭異的生物。
“你是什麼人?”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那個怪人,馬上把臉部對着我,很明顯,他就是靠耳朵感觸環境的變化。
我的手電的光柱直直照射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睛是睜開的,但是眼球一片灰白,裡面的瞳孔顏色非常淡,和眼白幾乎無法分辨。
這下我能肯定,他絕對是個瞎子。
“你在這裡呆了多長時間了?”李波也對着怪人問道。
那個怪人的喉嚨咕隆咕隆兩下,突然嘴裡發出了一聲長嘆。
李波現在不顧忌什麼,拿起對講機,喊道:“這裡有人,馬上把擡一個擔架下來。”
對講機裡咔咔作響,沒有隊友的迴音。
搞通信的那個技術員,看樣子還不能把把信號連接到這裡。
李波把對徒勞的搖晃兩下,無奈的收起來。騰出手,想去觸碰那個怪人。
“停下!”我喊道。
李波的手馬上收了回來,他也看見了。
怪人所在的臺子上,有稀稀落落的幾條蛇在爬行,而且我現在也看到,怪人的身上也纏繞着一條大蛇,那條蛇的蛇頭從怪人亂蓬蓬的頭髮裡冒了出來,正對着我們吐信子。
我和李波退了一步,看着這個古怪的人。
禮堂裡變得非常寂靜,但又不是那種絕對的安靜。那種平時無法察覺到的嗡嗡空氣分子紊亂流動的聲音現在清晰可聞。而且還有一個聲音,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那條蛇在吐信子的聲音。
接着又聽到一個聲音來源,我手電的光線也順着那個聲音照去,看見一條一米多長的蛇在我身邊幾米爬行過來。那條蛇嘴裡喊着一個東西,看樣子無暇張嘴咬我。但我還是舉起手中的長叉,做好準備。
可是那條蛇,從我腳邊爬過,竄上小臺子,爬到那個人的身上,那人手在擡起來舉起,這時候我才發現,那條蛇的嘴裡含的東西,是一個老鼠,那人手順着蛇身摸索,摸到蛇頭,蛇嘴鬆開,那人把老鼠給拿到手上。
然後我就看到,怪人把那隻老鼠喂到自己的嘴邊,張嘴咬住,慢慢吃起來。
原來這個人,在眼睛看不到的情況下,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靠着蛇給他提提供食物,勉強活了下來。
他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
按照我和李波對這個建築時間的推測,至少是五十多年了。
這個人就靠着蛇幫他提供食物,生吞小動物生存下來。而且他在黑暗的環境裡生活的時間太長,眼睛的功能退化消失,只能靠着耳朵聽。
我看着這人狼吞虎嚥的樣子,嘴角的鮮血滴到下巴上。
禮堂裡的光線猛然大亮,同事們進來了,幾個碘鎢燈,把禮堂照的光亮。
現在我們能把這裡情況看的清清楚楚。
狼藉混亂的臺子上,有七八條蛇,盤踞在那裡。那個正在吞吃老鼠的怪人身上還有兩條大的。
“這是什麼人?”同事們慌張的喊道,“到底什麼情況?”
禮堂裡一陣嘈雜,驚動了這個怪人,他的情緒感染了身邊的蛇,都伸起頭部,對着我和同事們,擺出進攻的姿勢。
“安靜、安靜。”李波擡起手,做手勢讓大家不要再說話。
“我們沒有惡意。”李波輕聲的說道,語調非常柔和,“你還能說話嗎?”
那人明顯的聽到了李波的話,他的頭部在慢慢晃動。看樣子,他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了。他嘴裡嗤嗤兩聲,平臺上的蛇,都爬到禮堂裡隱秘的角落。他身上的兩條蛇,沒有離開。
李波忽然想起來什麼,輕聲對身後的同事說道:“誰有零食,拿過來。”
一個同事慢慢走到李波身後,拿了一塊巧克力,遞給李波。李波把巧克力的包裝撕開,慢慢、慢慢遞到怪人的面前。
巧克力濃郁的香味,刺激到怪人的嗅覺,他很快就判斷到巧克力的方位,伸手接了過去。然後一口塞進口中。幾乎沒有咀嚼,就吞嚥下去。
“和我們走吧。”李波說道,“離開這裡。”
那人知道我們沒有惡意。但是他聽不懂李波的話。
“還有吃的嗎?”李波繼續問同事。
“沒了。”
那人的反應很遲鈍,完全和常人不是一個速度。
時間在慢慢流逝,隔了好幾分鐘,那個人的喉嚨又發出咕隆咕隆的聲音,他在努力要發出什麼聲音出來。我和李波靜靜站着,等着他說什麼。
終於怪人的嘴裡出現了音節,“期期、期期。。。。。。”,應該是是語言,不斷的重複,很艱難的重複。
我聽到十幾遍,才勉強聽懂。
“出去。”我對李波說道,“他在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