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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三月十五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七十六天。

其實當天我並沒有什麼印象。這個日期是我後來依靠回憶才推算出來日期。

那天我剛下班,一身的水泥灰塵,灰撲撲的,半躺在沙發上休息,拿着不知道那天的報紙在看。正看到其中一則消息,內容大致是今年的同期氣溫比往年高,暖春云云……

猛的眼前就多了一個繩索裝的東西,一個花紋斑斕,表面光滑的蛇就吊在我的眼前,蛇脣閉着,只剩下一條線裝的口吻,蛇信子伸出來一大截。這一段蛇身,在我眼前輕微晃動。

我渾身毛骨悚然,身體不能動彈,內心震赫。

接着,這個一整條蛇突然掉下來,落在我的胸口。我嚇得跳起來,那條蛇被我抖到地上。這時候我纔看清楚,這條蛇已經死了。

雖然是一條死蛇,但是我對它的恐懼沒有任何減弱,我只是看着,腿就痠麻戰慄。可是我越是害怕,越是眼睛無法從蛇屍上移開。

當我聽到董偉在我面前幸災樂禍的笑的時候,我恨不得把他揪起來打一頓。

董偉是我合租的好朋友,我們共同租一個兩居室,分攤租金。我們經常一起開玩笑,捉弄對方。我曾今說過我這輩子最害怕的動物,看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董偉記住了,所以弄一條蛇來嚇我。

“你給我把蛇拿開!”我對董偉狠狠地喊道,“你想死啊你。”

董偉笑嘻嘻的用手拍了我一下,然後站到蛇屍的後面,其實他不用躲,有蛇在面前,我根本就敢動。

我站在原地不停的威脅董偉,要如何如何對付他。直到董偉的女朋友周玲子來了,董偉才把蛇給拿到廚房。

我驚魂未定,站到距離廚房最遠的地方,嘴裡喊着,“你他媽的弄條蛇回來幹嘛?”

董偉從廚房走出來,對我說道:“弄回來吃啊,燉湯,改善一下伙食。”

“冬天纔剛過。那裡來的蛇。”我說道,“三月三,蛇纔出洞。”

“菜場裡有賣的啊。”董偉說道,“一個販子弄了好多在菜場裡賣。”

“這年頭真是邪了。”我恨恨的說道,“這才什麼時候,就有賣蛇的出來。”

“今年冬天還有青蛙賣。”董偉的女朋友周玲子說道,“大人都說了,今年的年成不太好。”

“你也不管管你的男人!”我對着周玲子喊道,“那條蛇嚇唬我。吃多了沒事幹是不是。”

周玲子果然對董偉罵道,“你知道他怕蛇,你還嚇他幹什麼,弄回來吃就吃唄,有意思嗎?”

董偉訕訕幾聲,在廚房裡說道,“你這麼怕,等會就不要吃了。”

“那到不是。”我回答,“有一種蛇,我不怕。”

“知道。”周玲子笑着說,“放在鍋裡的蛇你不怕。

“我開始剝皮了。”董偉在廚房裡喊。

我一想到蛇皮從蛇身上剝離的場面,心裡也發毛,搖了搖腦袋又坐回到沙發上。

周玲子看我身體還在發抖,就岔開話題,“你今天把頭髮給剪了啊。”

“是啊,”我說道,“今天龍擡頭,剪頭髮的人好多,排了好長時間的隊。”

“你再不剪,姨媽估計就要把你捆起來幫你剪頭髮了。”周玲子笑道。

周玲子是我遠方表妹,她有事到我住的地方來找我,遇到董偉,一來二去,兩人就認識了。

“確實,我媽可沒董偉的媽那麼柔和,趁董偉睡着了剪他的頭髮。”我笑着說道。

董偉和我都是長頭髮,大人都看不慣,董偉的母親趁他睡着了,把他的頭髮剪了一大片,董偉沒辦法,纔去剪短的。這事我們笑了很久。一直拿這事刺激董偉。

沒次說起來都好笑。這次也不例外。

突然就聽到董偉在廚房裡喊,“你們快過來看,快過來看。”

我一躍而起,對着周玲子說道,“他肯定被蛇咬了。”

雖然心裡害怕,我還是走到了廚房門口。

看見董偉手裡拿着那條蛇,蛇皮已經剮了一般,跟人拖衣服一樣,上半截的蛇皮翻轉過來吊着,下半截蛇身還是老樣子。

剮掉的蛇身,晶瑩剔透,白森森的。

“你死了沒有?”我沒好氣的問董偉,真是煩他,知道我怕蛇,還一驚一乍的。

“你們看。”董偉把蛇擡起來給我們看,我這纔看到,董偉已經把蛇身裡的內臟給掏了出來,腸子裡有東西。

“這不是冬眠的蛇。”董偉說道,“它沒有冬眠。”

不用董偉再解釋,我也明白他的意思,蛇的內臟裡連續有幾個物體,不大,已經被董偉拉出來了。這幾個物體,都是大拇指大小,已經被蛇分泌的消化液融化了表面,但是從形狀上,還能分辨出來,是老鼠,小老鼠。

“真是噁心。”周玲子說道,“我是不吃了的。”

今年的冬天不冷,竟然讓蛇都沒冬眠,這條蛇在被抓之前,還覓食過。

怪不得好像聽人說過,今年郊區老鼠都少。

“吃還是不吃?”董偉問道。

“洗乾淨就行了。”我說道,“用酒洗。多煮一會。”

有一點我自己都不理解,雖然我非常害怕蛇,但是我卻十分愛吃蛇肉,從小到大,每年我都吃蛇肉的。聽說吃蛇肉,對皮膚很好,不會長瘡。我小時候就喜歡長瘡。

董偉把蛇身剩下的皮,三下兩下都給撕下來,然後剔除內臟,放到砧板上剁成小段,用酒精清洗一遍,再用水仔細洗了多遍。然後放進盛滿水的鋼精鍋裡,放了一把薑末,和一點鹽。開始煮起來。

三人坐到客廳看電視,烹蛇需要很長時間,最低要兩三個小時。這是我們這裡的做法,從飲食衛生的角度上講是正確的,因爲蛇都野生,身上的寄生蟲很多,煮的時間長,可以殺死蛇身上的寄生蟲。

如果是毒蛇,如果蛇身上有殘留的毒液,在高溫下也會轉化成氨基酸,更加鮮美。

比如我們這裡一道非常出名的菜譜——蛇咬雞,就是這個原理。

廚子拿一條劇毒的毒蛇,放到土雞的身邊,毒蛇就不停地咬土雞,最大限度的把毒液釋放到土雞的身上,然後把蛇和土雞都殺掉,蛇肉和雞肉放在一起燉,燉出來的蛇肉和雞肉都無比鮮美,就是這個道理。

我想到這裡,就把這道菜的原理給董偉和周玲子說了。

董偉就笑,“瘋子,你只會扯淡。”

我輕蔑地說道:“沒文化,懶得跟你說。”

“那我把蛇頭也放到鍋裡去煮。”董偉躍躍欲試,“毒腺在頭上,試一試。”

“算了算了。”我連忙擺手,“我錯了好不好。”

“你千萬別動蛇頭。”周玲子也說道,“蛇的命很長,誰知道死了沒有。”

“死透了。”董偉說道,“我看着賣蛇的把他弄死的。”

“那可不一定。”周玲子說道,“我就聽說過一件事情,一個人抓了一條蛇回家,放到酒罐子裡泡藥酒。那藥酒泡了十年,等那人開啓酒罐子的時候,那條蛇竟然沒死,衝起來就把那人的手給咬了一口。那人被咬死了。”

“切——”我和董偉都噓了一聲,不相信周玲子說的事情。

煮了一個小時,期間董偉還去加兩次水。

我和董偉覺得難得饕餮一次,董偉和周玲子就下樓去買酒。走之前,董偉囑咐我去盯着鍋裡,別把水給煮幹了。

“沒事。”我輕鬆的說道,“鍋裡的蛇,我不怕,相反我還很喜歡。”

他們下去後十分鐘,我估摸着時間,該去看看鍋裡了。當我走進廚房,看到鍋裡的蛇的模樣,再一次被嚇到。

煤氣竈上的鋼精鍋裡水在沸騰,但是那條蛇,竟然回覆到了長條狀的身體,下半截蜷曲盤在水中,上半截直直的豎起來,伸在湯水之上!

我明明看到蛇被董偉砍成一段一段的。

我下意識的往垃圾桶看去,蛇頭是扔在垃圾桶裡的。

現在我又看到了蛇頭,和破布一樣的蛇皮放在一起,在骯髒的垃圾桶裡,蛇頭的嘴巴正在一張一合。

我頭皮發炸,飛快的跑向客廳的大門。

我飛快打開大門,跑到樓梯上,正好碰到董偉和周玲子往回走。看見我驚慌失措的模樣,董偉問道:“怎麼啦?怎麼啦?”

“蛇……那條蛇活了。”

“你開什麼玩笑。”董偉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

“真的!”我指着房間說道,“那條蛇在鍋裡面豎起來了!”

董偉和周玲子看見我真的不像是在撒謊,也警惕起來,跟着我走到客廳,董偉順手把掃把給拿起,搶先走到廚房。

我站在董偉背後,嘴裡失控地狂喊:“我說的沒錯吧,那條蛇活了吧。豎起來了吧!”

“是沒錯。”董偉走到煤氣竈跟前說道,“的確豎起來了。可是……”

“怎麼啦?”

“你難道不知道蛇肉煮在鍋裡都是豎起來的嗎?”董偉生意猛的提高,“連這個都不知道!”

董偉閃開身體,讓我看見鍋裡的蛇肉,我一看,頓時說不出話來。

那條蛇沒有了剛纔的成型的樣子,而是又變成了一段一段的蛇肉,每截都是一寸長,漂浮在湯水裡,的確沒錯,除了順着沸騰的水翻滾的蛇肉,其他每一段都是在水中直立的。剛纔董偉走的時候,已經把煤氣調成了文火,蛇湯只是微微沸騰,大部分的蛇肉都在湯裡保持靜止。

這下我沒話可說,這個典故我知道,蛇肉在被煮的時候,會保持豎起的狀態。很多人都說過。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對蛇的恐懼太甚,以至於剛纔產生的幻覺。

看着董偉和周玲子的表情,他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董偉把鼻子湊到鍋上面,聞了聞香味,“嗯”嘴裡享受的哼了一聲。

我也湊上去看了看,那些蛇肉已經煮熟。我拿起筷子,夾了一段蛇肉,準備先嚐嘗。以此來掩飾我剛纔的失態。

但是我這口蛇肉還是沒有吃上口。

當我準動口品嚐蛇肉的時候,眼角突然看到那個蛇頭,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垃圾桶裡跑出來,現在蛇頭正在竈臺上,而站在我身邊的董偉,他的右手剛好就垂在竈臺上方。

我手一抖,蛇肉掉了下去。

“蛇……”我開始喊着提醒董偉。

可是董偉已經對我驚慌失措的樣子習以爲常,他根本沒有在意。

然後我清楚地看見,那個蛇頭在竈臺上跳了一下,接下來一瞬間,我沒看明白了,直接看到蛇頭已經狠狠的咬住了董偉的大拇指。董偉狂喊的聲音彷彿過了很久才傳到我的耳朵。

當蛇頭把董偉的大拇指含住之後,我眼前的一切又彷彿變成了慢動作。董偉把手伸到我和他之間。我看得清清楚楚,蛇頭的後方,也是就斬斷血肉的附近,肌肉在不停的收縮。我心裡發麻,知道這個蛇頭在幹什麼,他在報復,狠狠的把毒腺的毒液灌入到牙齒上,而它的牙齒,現在正嵌在董偉的大拇指裡面。

“快幫我把他給拉掉!”董偉對我喊道。

我那裡敢去拉蛇頭。周玲子倒是慌張的拿了一把剪刀過來,想把蛇頭從董偉的拇指上剪掉。可是蛇頭的皮膚光滑,蛇頭骨也堅硬,剪刀無法施上力道。

磨蹭了一分鐘多,董偉沒有耐心了,他鼓起勇氣,當着我和周玲子的面,用另一隻手的兩個指頭,掐到蛇頭的嘴巴根部,狠狠地掐,然後用力向外拉扯,把蛇頭終於給拉扯掉。董偉被咬的拇指,很明顯的看到兩個小小的血點。

蛇頭被拔下,董偉狠狠地用腳去踩。

“別踩了!”周玲子在旁邊喊道,“先看看你的手。”

“我的手沒事。”董偉把腳移開,看見蛇頭已經被踩的一團狼藉,“就是剛被咬的時候疼了一下,現在不疼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這絕不是好事。

於是董偉把手再次擡起來的時候,周玲子嚇得尖叫起來,其實我也想叫,但我忍住了。

董偉被咬的那隻手,已經腫的如同一個充滿氣一般。手掌圓鼓鼓的,五個指頭也是,粗了一倍不止。手掌的皮膚被撐起,看起來薄薄的,特別是他的大拇指,腫的更加厲害。

董偉看着自己的手,一臉茫然,“我真的一點都不疼……”

我現在腦袋清醒多了,知道該怎麼做。

我把董偉腫脹的手掌抓過來,摁到竈臺上,又把砧板上的菜刀拿起。

“你不會要砍掉我的手吧!”董偉大聲喊道。

“你也知道怕啊。”我說道,“把眼睛閉上。”

董偉拼命的把手掌收回,“你敢砍我的手,我跟你沒完。”

“我只是爭取點時間。”我說道,“沒說要砍你的手。”

“那你想幹什麼?”董偉現在也開始慌了,和我剛纔一樣。

我下面的動作,讓董偉平靜了許多。我用菜刀小心的把董偉大拇指上連個血點部位皮膚劃開,劃的有點深,董偉拇指的傷口頓時冒出液體,但是一種清亮的液體,我用力擠壓董偉的手指,董偉疼的跳腳,這纔有紅色的血液流出來。

我看見董偉的手腕部位還沒有腫脹,就把手指狠狠的攥着他的手腕。周玲子看到,連忙臥室拿東西來綁紮。

“用線,細線。”我對周玲子喊道。然後和董偉移動到客廳,我對董偉說,“不能坐,一定要站着。”然後繼續狠狠地擠壓董偉的手掌。

周玲子終於把線找到了,我們把董偉的手肘部位,緊緊用細線綁紮。然後一起下樓,邊走,我邊說,“別太急,讓血慢點流。”

走到門口,我想了想,對周玲子說,“快把那個蛇頭給帶上。”

“帶那個噁心的東西幹嘛?”周玲子不敢去。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自己跑回廚房,找到剛纔看的報紙,攤到地上,再用火鉗把蛇頭夾起,放到報紙中間,然後手抖抖瑟瑟地把報紙包了一層又一層。整個過程,我都極力在客服心裡上的巨大恐懼。當把報紙包好,才發現竈臺的火沒關,隨手關上。拿起報紙,跑向樓梯,到一樓才追到他們。

走到路上,我們沒有打120,而是攔了的士。等120還不如打的去醫院更快。

司機一看我們三人的樣子,不用我們提醒,就飛快的向中心醫院開去。

當我們到了醫院,一進大廳,一個護士就站在導醫臺的位置,看到我們就走上來,說道:“是不是被蛇咬了。”

“是是”

“來這邊。”

本來我還好奇護士怎麼會反應這麼快,可是當我們走到急診室的走廊外的時候,我就明白爲什麼了。

走廊裡擁擠了很多人,他們都是被蛇咬傷了。

好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在急急忙忙的走進走出。

走廊裡慘號不斷。

“這個情況更嚴重。”一個醫生看見了董偉的狀況,連忙喊道,“先讓他進去就診。”

我和周玲子看見董偉已經臉色蒼白,又看到這麼多人被蛇咬傷,面面相覷。

從傷勢上看,董偉是比較嚴重的。其他擁擠在走廊裡被蛇咬傷的人,咬傷的部位腫脹得沒有董偉手掌那麼厲害。都已經被醫生簡單處理,等着觀察。

我和周玲子攙扶董偉走進醫生的診室,醫生一看見董偉的手掌,就從座椅上站起來,“怎麼這麼嚴重!”

我感覺到董偉身體抖動一下,他被醫生的語氣嚇到了。

“疼不疼,疼不疼?”醫生拿起董偉的手臂搖晃。

董偉木然的搖搖頭。

醫生的表情,讓董偉絕望。很明顯呢,如果董偉現在感覺到疼,那就好辦得多。

醫生把董偉的手掌放在眼前仔細地看,“不知道是那種毒素,就不好用血清啊。”

跟電視裡的情節一樣,我和周玲子同時懇求醫生,“大夫,求求你救救他吧。”

醫生臨時拿了兩片藥片,讓董偉吞服,又安排護士先給董偉清洗傷口。

看着醫生也沒有確定的辦法,我把隨身帶的那個報紙拿出來,慌亂地鋪到地上展開,那個血肉模糊,已經變型的蛇頭顯露出來。

“你挺機靈啊。”醫生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仔細地看着那個蛇頭。看了一會,也不說話,而是拿了一個鑷子過來,慢慢的翻看蛇頭。我和周玲子都急死了,醫生也不說話。那邊護士給董偉清洗傷口,董偉又開始在叫疼了。

醫生看了好大一會,對我和周玲子說道,“奇了怪了……”

“怎麼?”

“這應該是一條無毒蛇。”

“怎麼可能呢!”我大聲說道,“你沒看見我朋友的手已經成了什麼樣子了嗎?”

“這個,”醫生說道,“也許是我看錯了,畢竟我不是研究蛇類的專家。”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我和周玲子焦急的說道。

護士把董偉又給扶了過來。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矮小的老頭子走了過來,看了看董偉的傷勢,對醫生說道,“沒事,就用普通的土狗子蛇的蛇藥就行。”

醫生看到這個老頭子,“你是……”

“他是屈師傅。”一個年長的醫生模樣的人對主治醫生說道,“我們專門把請來的,路上耽擱了,所以現在纔到。”

主治醫生一聽,連忙安排人給董偉打血清。

現在我看明白情形了,那個年長的醫生一定是醫院的領導,而這個屈師父一定是個蛇醫。看樣子今天被蛇咬的人真不少,醫院裡看到情況嚴重,專門在山鄉里請來高人來救急。

屈師父是駝背,他用眼角瞟了一眼那個蛇頭,說道,“這是條墨蛇,本來無毒,但是在土裡時間長了,吃了蜈蚣,就變成土狗子蛇。毒性也會變。”

“怎麼可能。”我心裡想着,然後對屈師父說道,“這條蛇是花的,不是墨蛇。”

屈師父說道,“就是墨蛇,我不會看走眼。”

那邊董偉剛打了血清,感覺到巨痛,在呲牙咧嘴的吸氣。

屈師父把蛇頭又看了一會,走到董偉面前問道,“你怎麼被咬的,蛇從那裡來的?”

董偉忍着痛回答,“媽的,蛇頭砍下來,跳起來咬的我,蛇是在菜場裡買的。”

董偉這句話一說,旁邊幾個就診的人就都同時說道,“是不是時運菜場啊?”

“對啊,對啊。”董偉連忙會帶,“那蛇販子,弄了好幾個大籠子,幾百條蛇在菜場裡賣,你們被咬,也是在他那裡買蛇嗎?”

那幾個人都紛紛搖頭。

“那你們怎麼會知道?”我也覺得奇怪起來。

“我不是在菜場裡被咬的。”其中一個傷者說道,“但是外面有幾個人的確是在菜場裡被咬的。”

屈師父說道,“這纔剛出冬,怎麼會有這麼多蛇出來……”

主治醫生連忙叫護士去走廊去問,只要是菜場裡被咬傷的人,都叫進來。

進來了幾個人,什麼穿着的人都有,看樣子有買菜的市民,也有菜場裡的販子。

那些人一進來,就七嘴八舌的說起被咬的事情。

原來情形是這樣,那個在菜場賣蛇的販子,凌晨就陸陸續續的擡了那些大籠子過來,這個蛇販子是菜場裡的熟人,專門賣泥鰍啊青蛙啊麂子啊野雞啊,這些不常見的野生動物的,被抓了無數次,估計和檢疫站的人早就混熟了,罰款都罰習慣,但是一直在菜場裡賣。

這次就不知道從那裡弄來這些蛇來賣。

從早上賣到下午,到了五點多,菜場人正多的時候,就出事了。

董偉在一旁插嘴,“我四點多買的,我走了就出事了嗎?”

那些在菜場被咬的人繼續說道,“就是五點剛過,很多人都找賣蛇的人買蛇,因爲他賣得便宜,才十幾塊一斤。”

那些人繼續說下去:

蛇販子的生意很好,可是他們就兩個人,一個然談價,另外一個人就殺蛇。人多了就忙不過來。

由於不停的打開蛇籠子拿蛇,殺蛇的那個,嫌麻煩,就沒有把籠子給關上,結果……

看着描述着的心有餘悸的樣子,我就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麼恐怖!

現在只有一個人在說當時情況了。

那個殺蛇的人,從籠子裡抓了蛇拿到旁邊殺,就沒顧上關籠子,那裡面的蛇好像突然一起明白了,全部一涌而起,從籠子開口裡爬出來,不是不是,是蹦出來的。

當時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有的人還看着這些蛇冒出來,覺得有趣。等那個籠子裡的蛇都爬出來一半了,纔有人提醒殺蛇的人,“蛇跑出來啦。”

殺蛇的人沒有聽到,正在專心致志的砍蛇頭。

結果那些蛇飛快的在菜場裡爬動,到處亂爬。可是看到蛇逃出來的人,只有最靠近籠子附近的幾個。菜場裡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半分鐘之後,一個女人發出尖叫。

然後情況就混亂起來,那些蛇爬的菜場裡到處都是。兩個賣蛇的人,顧不上做生意,連忙去關蛇籠,可是已經晚了。

蛇在人羣裡到處爬,碰到人的腿腳,就咬。有的蛇還是追着人咬。那兩個賣蛇的開始還在地上抓蛇,想把蛇抓回去,可是他們兩個人馬上也被蛇給咬傷,也沒力氣抓蛇。

最蹊蹺的事情在後面。

兩個賣蛇的販子,被咬傷後,連忙從身上拿草藥出來,嚼了往自己傷口上塗抹。菜場裡的人都在飛奔的逃避。

這時候,剩下的幾個籠子,全部都翻了。其中有兩個籠子,裡面裝的是酒杯粗細的大蛇,籠子的蓋板本來就沒上鎖,而是用扣住的,籠子一翻,鐵絲釦子就鬆開了,大蛇就爬了出來。

而這兩個籠子,是被掏出來的蛇拱翻的。

“怎麼可能!”主治醫生驚訝的說道,“蛇怎麼會這麼聰明!”

“可是當時的情況真的就是這樣。”描述者固執的說道,“不信你問他們。”

其他幾個在菜場裡被咬傷的人,都連連點頭。

我聽着心裡發麻,那麼多蛇,全部爬出來,該是個什麼樣的場面。我身體背心發麻不已。

屈師父聽到這裡說道,“誰說蛇不聰明的,蛇不比人笨。”

屈師父說的話,我聽到之後,比剛纔聽到說蛇跑出來了更加讓我心驚膽寒。

描述者繼續說下去。

那幾條大蛇出來之後,沒有主動攻擊人,而是慢慢地爬向菜場的下水道,當這幾條蛇爬進去之後,那些到處亂爬的小蛇,好像得到了命令,也跟着爬向下水道,不到十分鐘,這幾百條蛇,都消失的乾乾淨淨。但是一個賣豬肉的運氣不好,他以爲蛇都走完了。結果冷不丁,一條蛇從排骨裡竄出來,把他的胳膊咬了。

那個賣豬肉的正站在這裡,他把胳膊拿出來給屈師父看。

那兩個賣蛇的人沒有來醫院,而是簡單的治療之後,看見闖了大禍,急急忙忙地跑到菜場旁邊的馬路上,開着他們的農用車走了。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現在這幾個人把菜場的事情說完了,護士安排他們出去,嚴重點的要安排病室。

屈師父對醫生說道:“今年的蛇發惡了,不得了啊。你們今年要注意點了。估計今年被蛇咬的人會更多。”

“不是因爲賣蛇闖禍才惹到這些麻煩嗎?”主治醫生問道。

屈師父下巴向着門外點了點,是啊,這些人都不是在菜場被咬的。主治醫生說道,“也是,這些人大部分是郊區的農戶,有的在自己家裡菜園子裡被咬的,有的是在路上被咬的。”

屈師父想了一會說道,“應該不會這樣,還真是稀奇了。蛇攏堆發惡,一般都在大山裡面,離人都是很遠的。”

那個醫院的領導聽到這裡,也聽不出什麼更多的線索了,就對主治醫生說道,“屈師父是老師傅,我們應該聽他的,馬上聯繫省裡,調血清過來。”

那個屈師父被主治醫生給留下,讓他用經驗判斷被咬傷的人是那種蛇。

我和周玲子陪着董偉到了旁邊的觀察室。

護士給董偉掛了吊瓶,董偉到現在纔敢躺下。

我看了看董偉的手掌,皮膚下面全部是積液,手仍然腫的厲害,但是比剛纔有血色。

董偉在病牀上躺了兩三個小時,臉上纔不再是蒼白的顏色,也能說話了,一說話就罵人,“媽的運氣真背,被斷頭蛇給咬了。”

“是啊,”我說道,“聽說被斷頭蛇咬了的人運氣要背好幾年。”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啊。”董偉埋怨我。

“對了。”周玲子在一旁問道,“瘋子,你不是一直怕蛇嗎?怎麼知道這麼多關於蛇的東西,還知道要把蛇頭帶到醫院來,讓醫生辨認。”

“就是因爲我怕蛇啊。”我說道,“我從小就怕蛇,所以一直都很關注跟蛇有關的事情,比如什麼地方容易被蛇咬,被蛇咬了之後,要做什麼……”

現在知道董偉沒什麼大礙了,我們三個人都不再緊張,開始說笑聊天。到了半夜,周玲子堅持要留下來陪董偉,我就回家去了。

我回到租的房間,草草洗了上牀睡覺,心裡突然想起還有一鍋蛇肉在廚房裡。心裡惴惴不安,但是又沒有膽量起來,把那一鍋蛇肉給倒掉。

晚上做夢,夢見全部是蛇,把我給纏的緊緊的,嚇的醒了,醒了睡着,又是做這個同樣的夢,重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