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兮側頭看向外頭樹枝上顫顫悠悠的葉子,茂密繁盛,盈綠昂然。
原來,他又重新冊立了皇后娘娘,還冊立的皇太子。蘇離兮心中沉墜墜的,莫名有些失落感。其實早就該預料到了,小九太過年輕,勢力不足。若是想早日收復江山,光復祖業,必須聯合各方面的勢力。
她真是在敬王府中封閉的太久了,什麼也不知道,安水屹刻意隱藏着楊熠的消息,任何人都不會在她面前提起天熙那位亡國之君的消息。
ωωω ▪Tтka n ▪c○
小九他在西北爭城掠地,苦戰拼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可她自己卻在京都城安享富貴,投靠仇人。在小九最最艱難的時刻,她沒有陪伴在他的身邊,更加沒有什麼力量去幫助他,她有什麼資格抱怨呢?
猛然間,她回想起他第一次迎娶皇后時的新婚之夜,她獨自一人傷心糾結着,他半夜裡跑過來,她狠狠地擰他,恨着他。他說:醜丫頭,你要相信朕、你要相信你男人溲。
唉……她微微地嘆息着!
阿爾斯瀾靜靜地看着她,她默默地坐着顯得幽靜而嫺雅。如今的蘇離兮與幾年前不同,多了一份內在的美麗與憂鬱,卻是更加讓他無法自拔了。
“楊熠曾經派人去西茲國,傳書信皇貴妃娘娘,希望她念及自己是楊氏子孫的情分上,勸請我皇兄出兵相助。恧”
蘇離兮的目光轉回來,問道:“可是楊湄蘭,昌泰公主!”
阿爾斯瀾點頭:“可惜,皇貴妃對天熙滅國一事無動於衷,也不知他們兄妹之間有什麼罅隙?皇貴妃似乎很樂見自己的兄長被人四處追殺?”
蘇離兮黯然,低語道:“這便又是我的罪過了!”
當年,若不是因爲自己,楊湄蘭也不會與小九恩斷義絕,怒氣衝衝遠嫁西茲國。
阿爾斯瀾嘆息道:“離兮,其實楊熠也派人來找過我,我心中怨恨他搶走了你,便對他置之不理。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如今你們的漢地天下羣雄紛爭,軍閥盤踞。若是你願意帶孩子去西茲國,我就回去安排妥當!”
蘇離兮遲疑的問道:“兄長,大齊安氏在京城勢力龐大,你豈有機會助我?會不會連累於你?”
阿爾斯瀾輕笑道:“只要你點頭同意,我必然舉全部之力協你離開。明的不行,我們走暗的。”
“我們西茲國擁有最強大的商隊,可通往各國進行商業貿易,各方勢力也都需要囤積貨物和糧草,對我們西茲國的商隊甚是客氣,就算是遇到兩方打仗,也不會冒然干擾我們。所以,西茲商人來往通行必然無憂。”
其實,怎麼可能沒有危險呢?爲了蘇離兮冒什麼危險都是值得的,他不想叫她過於擔心!
蘇離兮坐在那裡,眉頭緊蹙、反覆思量,突然站起來走到阿爾斯瀾身前跪下:“兄長!”
阿爾斯瀾大驚,急忙攙扶起她:“離兮,你這是何意?快快起來。”
蘇離兮不肯站起來,眼眸含着盈盈淚水:“我知兄長待我一片誠心,可離兮心中所願並非西茲國。我…我想去西北找楊熠。兄長可願意幫我?”
阿爾斯瀾的心中驀然絞痛一下:“離兮,你…何苦這般癡情。那楊熠三妻六妾,自身又處於戰亂紛爭中朝不保夕,你知道西北有多麼危險?”
蘇離兮懇求道:“我知道,可是…他是我孩子的父親!無論世人如何評價於他,什麼紈絝昏君、什麼亡國之君。然,我心知他心,他心亦是知我心……”
“我當對他不離不棄。我只想一家團聚,再苦再累都無所畏懼。兄長若是爲難,就當離兮沒有說過。”
阿爾斯瀾轉身,一雙紫眸中溢起淡淡的悲傷。她話中的意思很明確,不願意去西茲國,只願意去西北找楊熠。若是他不肯答應,她就留着敬王府不走了!
蘇離兮期盼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跟隨着阿爾斯瀾。
過了良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言道:“你既然稱我一聲兄長,我必當盡力如你所願!”
蘇離兮熱淚盈眶:“嗯!謝謝兄長成全,您的恩德,離兮終生不忘!”
阿爾斯瀾嘆氣,沉沉言道:“我真希望自己的這個決定,不是錯誤的。希望,我將來不會爲此而後悔!”
門外,青梅等丫鬟正等待的不耐煩,時辰真的不早了。看什麼珠寶希望這麼長的時間?青梅剛剛準備上前去詢問,‘吱扭’一聲兒,房門打開了,蘇離兮緩步走了出來。
青梅迎上去行禮:“夫人,您可看中了那些珠寶?”敬王爺給的銀兩很足,可以買下任意一件貴重的珠寶首飾。
蘇離兮搖搖頭,淡淡的言道:“珠寶雖然美麗珍貴,卻並不合我的喜好,算了吧!”
站在一旁的如意姑娘,神態很是遺憾:“夫人,您要不要再多看一些,我們店裡還有南越過來的珍珠……”
蘇離兮疲憊地擺擺手,示意她莫要多言:“出來老半天兒,我已經有些乏了,不知輝兒在府中如何?我們這就回去吧!”
青梅和秋蘭頓時都鬆了一口氣,還以爲蘇夫人要繼續逛下去呢?現在可以卸下重擔了!
回去就好,等她們回到敬王府中,一切自然都安全了!
~~~※~~~※~~~※~~~※~~~※~~~
三天後,蘇離兮用罷晚膳,正在炕上逗着孩子玩兒。青梅等人在外間收拾桌子。
金嬤嬤走進來,恭恭敬敬的行禮,高聲言道:“夫人,奴婢來給大公子喂乃了!”
“嗯!”蘇離兮微笑點頭,將孩子抱給了金嬤嬤。她掀開衣襟背對着蘇離兮坐下,一邊喂乃,一邊壓低了聲音言道:“夫人,今夜就要行動了!”
蘇離兮心頭暗暗一驚,這麼快就要走了。
金嬤嬤繼續低低的言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夫人莫要多帶東西,在臥房中等待就是!”
蘇離兮點點頭,內心有些激動,也有些莫名的傷感。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匆匆離去,安水屹知曉以後該有多麼的傷心?自己這樣做對安水屹來說,很是不公平。可她沒有辦法了,她的心已經給了楊熠,再不能分成兩瓣了!
金嬤嬤抱着孩子離去,蘇離兮心不在焉地走向書房,目光掃過牆壁上的一幅幅《梨花落》舞譜,整整二十二張了,凝聚了安水屹多少心血和自己的心願。思來想去,前因後果,她始終是一個負心的女子,辜負了他的一片真心!
其它什麼都可以不要帶走,但是這些《梨花落》舞譜是要帶走的。雖然沒有湊齊,這也是她的命了。現在時間尚早,她不能總是顯得無所事事,越是到了關鍵的時刻,越是要保持鎮靜,不能叫青梅幾個丫鬟瞧出端倪來。
她微微嘆息一口,走到書架子旁邊,隨手翻開一本詩集,裝作看書的模樣吧,最少能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一些。
幾張雅緻的桃花小信箋從書頁中滑出來,悄無聲息的落在她的腳邊。蘇離兮彎腰撿了起來,目光觸及之處,頓時臉色微微變了。熟悉的字體,熟悉的信箋,紙頁周邊桃紅的花朵已經泛着黃了,顯示着很久以前的事情……
“天易見,見伊難,日思伊,夜思伊,唯願伊心似我心,定不負伊相思意……”
“離兮別兮,歸心似箭,不日將歸,待與伊唔……”
蘇離兮的心中漫過沉沉的悲哀,這是當年她第一次住進安郡王府時收到的桃花信箋。那一次,楊熠故意使壞,安水屹奉皇命到天熙宮藏書閣中去整理典籍,二人正處於柔情蜜意的熱戀之中。他身在皇宮不能返回相聚,便每天寫一封信箋,承載着濃濃的相思之情。
後來,她將這些記載着初戀的信箋全都夾在一本詩集之中,便是手中的這一本了。時隔多年,就在她要努力忘記的時候,就在她要又一次拋棄他的時候,這些信箋又不經意的跳出來撥動她的心絃?上天是要逼瘋她嗎?
往日的一幕幕情景,在蘇離兮的腦海中閃過,叫她傷感不已。一滴眼淚兒落在桃花小箋上,淡淡的墨跡被湮開了……
蘇離兮猛地擡頭,迅速抹去臉頰上的眼淚兒,將那幾張桃花小箋重新夾在書頁中,又將這一本詩集放回了書架!
好吧、好吧,她真的很對不起水屹!可是,長期這般藕斷絲連的拖延着,對他們兩個人都是一種折磨。她走了,好叫他徹底失望,從此就忘記自己,開始新的生活!
不能告別,不能再見一次面,就這樣不辭而別。將來上天若是有什麼懲罰,懲罰她的無情和善變,就叫她全盤承受吧,是她自己活該!
她掏出絲帕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痕兒,恢復了平靜而優雅的姿態,就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緩緩走出了書房。
她幽然如墨的眼眸投向窗外,外邊的天色已經全黑了,距離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