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是一批批衣衫襤褸的流民。
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一起扎堆,怎是顯得一個觸目驚心。
流民多數是沉默的,也有哽咽抽泣的,舉家老幼一起在這漫長的道路上,艱難的前進。有一些一心只想找一個安全一點的地方,另一些卻從沒想這麼遠。
“讓開,讓開。”一支商隊的路過,是伴隨着不住的呵斥聲。
多數流民沉默的讓開了,卻有一些人憤怒的出言指責,其中也不乏一些武者怒目而視。奈何,這商隊的武者卻是更多更強,一聲聲的怒罵索性變成:“滾開!”
轟轟的馬蹄聲,從官道的對面趕來。很多流民詫異的看着道路,不少人都在逃離北流,居然有人還在往北流前進?
領頭的是一名俊氣的少年,正是王策,皺眉放緩速度,觀察半會:“走吧。”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策並非鐵石心腸,身爲一名現代人,這一幕足夠觸目驚心了。並非每個人都是從戰火紛飛的非洲跑出來的。
北洲素來苦寒,稍有差池,就是大批的流民。這一路進入北洲以來,王策看見的不少了,這一批流民是北流人,處境還不是最壞。
這些流民多數算不上流民,只是被戰火連累,所以舉家遷移。是屬於多少還有一些家資的那種,而不是家徒四壁賣兒賣女的那種。
北洲雖然苦寒,不過,有大律頂住蠻子的戰火。只要皇帝和內閣不是太無能,多半也不會太糟糕。
從一路的觀察,從各色情報,王策很輕易的能推斷出北洲的大致情況。
封建王朝最大禍的本質問題,從來都是糧食。
“看來,東洲和北洲的幾條陸地要道,重要性會越來越大。”王策心情略微沉重,若然北洲點燃大規模戰爭,那幾條陸地要道甚至會無比的重要。
糧食。那是東洲糧食輸入北洲的交通要道。如果北洲打大仗,如果那幾條交通要道被某些人控制,那麼山寨那條路就會成爲某些國家的糧食輸入路線。
王策忽然有一些不安,他低估了那條路的存在意義,如果出事,憑山寨那點實力,是絕對守不住的。
看來暫時沒有大規模開戰的跡象。王策安心了,他又不是戰爭狂,也不想發戰爭財,不論是出自本心還是自身利益,都希望和平。
一邊趕路,一邊思量。一個有點破舊的城牆,從地平線升起來。
小蘿莉面色紅潤,激動不已:“到了,我回北流了。”
這兒不是北流的皇城,也不是皇帝暫時退守的地方,只是進入北流的第一個城市。
王策放緩馬速,抓住小蘿莉,凝視她半天,搖搖頭:“沒事。”
小蘿莉高興,那就讓她高興下去吧。有一些事,就沒必要說來破壞她的心情,甚至毀滅小蘿莉的心靈。
比如……也許,黃侍衛並沒有死!
也許,只是也許!
…………北流公主流無瑕!
王策感覺多少有點荒謬,這快半年來,真沒感覺小丫頭有多少地方像公主了。
和本城官員見過之後,小丫頭的端莊典雅,真好像搖身一變,從一隻可愛小蘿莉變成了一名氣質非凡的公主。
王策神色淺淡,滿滿的是笑意,忽然問道:“這天底下,是否曾有女皇帝?”
“有。”杜衷之和戴霖相視而笑,斬釘截鐵:“不過……”王策忽然有點不好的感覺,瞪眼。
“不過,女人做皇帝這種現象,只有建國的時候纔會出現。我們記憶中,是從來沒聽說過,有女子能繼承皇位。”
女皇帝是一個新鮮的話題,蘇寐都忍不住加入討論:“說起來,似乎好幾位女武帝的丈夫都是開國之君。”戴霖和杜衷之像是被抽了一耳光。
王策彆扭的乾咳幾下,蘇寐師父,你雖然很漂亮身材很火辣。不過,你這一句等於放地圖炮呢,整個把男人的尊嚴都踩下去了。
蘇寐沒察覺,興致勃勃的繼續說。每多說一句,戴霖和杜衷之就矮半截,王策就好像爬蟲一樣全身扭來扭去。
“師父,你說小丫頭能不能繼承皇位?”王策急忙轉移話題,再說下去,戴霖和杜衷之估計自尊自信得縮水成侏儒。
“難。不對。”蘇寐想了想,糾正:“是幾乎不可能!除非你是武帝,並且娶了她。”
王策頓時乾笑撓頭不已,師父,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雖然說蘿莉有三好,不過,小丫頭貌似才十四歲,這犯法的。主要是犯王策心中那一條道德法律。
就像彩虹村的村民說的:譴責你的道德和良心,就是最大的懲罰。
怨不得我呢,這鬼才知道,有女武帝,卻很難有女皇帝。
王策泄氣,他好像估計錯誤了,純粹是因爲思維盲點。誰會想得到,有女武帝的存在,卻他孃的沒有女皇帝,這不是拿人開涮嘛!
公主回來了,不論是否有機會繼位,作爲北流皇帝唯一的子嗣,官員還是很謹慎的表示了尊重。派遣了一批軍隊護送公主前往臨時皇都!
女人要端着一點,公主更加要端。於是,小蘿莉只能端着,沒法跟王策幾人沒羞沒臊的廝混。
這一路王策也沒閒着,讓關豆子幾人和士卒們廝混,並儘量打探一些風聲消息。一些謠言流言,林林總總也委實不少,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北流的局勢,就藏在這些消息裡,王策只能儘量找出靠譜的情報線索。
…………以談判爲名,柳夜行是死活賴定不走了。王策無所謂,耍賴丟人的又不是他,是錦繡營。
意外的是,蠻子別動隊並未出手。這纔是令人揪心的。
王策和柳夜行倒是互相很熟了,不看二人身份的話,多半以爲他們是相交幾十年的老友。
很難想象,北洲最頂尖的錦繡營的幾大頭領之一,居然會像柳夜行一樣坦誠。談季如給人的感覺,就是深,深不可測的深。柳夜行給人的感覺,卻是坦蕩。
你相信一個特務大頭子,會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王策相信戴笠多一點。
看起來,柳夜行似乎不介意交淺言深:“明日就抵達樊城,你是如何打算?北流如今是容不下你的。”
王策眨眨眼,他是想說今天的北流沒資格收留我這種武道天才,還是說……北流容不下我和小蘿莉?
“半年。”柳夜行沒打算解釋,只含笑道:“北流將無立足之地,形同亡國。”
王策撇嘴,淡然:“那也未必。沒準我心情好,決定投靠一個大宗派,有宗派支持,我相信北流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柳夜行失態的哈哈大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衝動熱血!這種話說說就算,他不會相信。
可惜,他首先不知王策的身體裡裝的是一個非土著靈魂,其次不知一個任性的王策會是很要命的。
沉吟半會,柳夜行慢條斯理道:“你知我爲何一直在這,我給你一個忠告。”
“你把流無瑕平安的帶回來,已經觸犯了某些人的底線!”
柳夜行微笑眺望:“好像是你的人來了。我有事,先去處理。”他很自覺的走開了。
王策泛漾一縷冷色,小丫頭的平安,觸犯了誰的底線?
思量間,不一會的工夫,一名黑衣人通過了軍隊的查問,這纔過來向王策低調的行禮:“北洲房參領餘矯參見鎮撫大人!”
女人?王策吃驚不已:“楓林閣!”
餘矯是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容顏秀美,分外的流露一種幹練氣息,卻低調得像一個刺客,她點點頭,茫然的迴應暗語:“小馬哥!”
“蜜桃成熟時?”王策又問,臉紅了。
“李麗珍!”餘矯繼續茫然,心想這暗語肯定是超級超級的有內涵!一個十七歲的武道天才,外加心相學士,能是那種膚淺的人?一定是一個很有內涵的少年。
餘矯這才從貼身處,取來一份手令,以及一封密信:“大人,這是諸大人親自簽發的手令!以及密信!”
先是驗證之後,王策看了幾眼,立刻撓頭。皇帝搞什麼飛機,真以爲小爺一定要跟他搞基情?
王策原本的職務不變,暫時兼任北洲房總領,統領北衙在北洲的全部事務和人馬。尤爲關鍵的是後邊的一行文字“一應升遷獎懲,自行裁決,事後奏報即可”。
餘矯快速的打量這位新的直屬上司幾眼,並未察覺喜悅或其他,只有皺眉和一絲無奈。
餘矯輕輕的在心底吐了一口氣,不知換了這位少年上司是好是壞。這位少年上司充分證實了在北唐境內的才幹,然而在境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從四品的鎮撫使,就是不一樣。餘矯不知是自嘲還是無奈,手令的意思很明確。
這少年,將以鎮撫使的身份,高配北洲房。光是一句自行裁決,就決定從王策上任起,北洲房的人事和財權幾乎形同獨立,不必請示國內,只需要事後通報一下。
本來以王策的鎮撫品級,大可號令北洲房的總領。然而,北衙多此一舉把一個有才幹的總領特意調回去,意思再顯然不過。
也就是說,北洲房的生殺大權全部在王策手裡。如斯種種,可謂寵愛器重。
餘矯不懂,這少年上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王策皺眉,不是因爲這,而是因爲密信的內容!
信是皇帝親筆寫的,裡邊的內容令王策感到無比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