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太監出手,對付一幫修爲最高鬥罡境的土匪,自然毫無懸念。
十三娘茫然,充滿嫵媚的目光已然被呆滯佔據。
沒了,沒了,都沒了。客棧沒了。希望,也沒了。
本來殘舊的客棧,在打鬥中被破壞得更加徹底。王策感慨一下,多少是明白爲什麼各國寧願得罪武者,也要儘量約束武者了。
不約束不成,一批罡氣劍氣高手,光是打鬥時的餘波,輕易就能摧毀一個客棧。直接趕上榴彈炮了,都是有破壞少建設的人。
“餘矯,收拾一下。”王策搖頭交代,沒了客棧阻擋夜風,他攏了攏大氅,端詳這批土匪一眼,目光最後定格在十三孃的臉上,淡淡然:“老闆娘是吧?”
“我們要去罪城,你來告訴我,是誰最熟悉罪城?”
十三娘目光呆滯,彷彿被喊醒了一些,怯生生的神色竟然格外有一份楚楚動人:“我,我不知道!”談季如頓時失笑,輕輕搖頭,似乎爲十三娘感到惋惜。
王策拈下巴,無比期待有一天下巴絨毛變成鬍子的一天,神色不變,挑住十三孃的下巴,打量這一張嫵媚動人的面孔:“莫要裝了,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裝什麼?”十三娘茫然而恐懼的縮縮身子,酥胸隱約可見白膩。
王策笑笑,指尖輕柔擡起,徐徐掃過這一羣慌張的跪下的土匪,隨便點中一個,冷然道:“砍了!”土匪的腦袋,砍多少王策都不會心軟。
話音未落,這土匪的腦袋噗嗤一下骨碌滾下來。
十三娘臉色一變,漸漸的浮現一絲悽然,混着嫵媚,眼神裡的茫然和畏懼消散,只有一些怒意和淒厲:“公子,我們雖然下藥,卻也沒傷你們姓命,同爲武者,何必下此毒手。”
她的聲線更厲:“今曰是你殺我們,改曰難說不是別人殺你。”
有見地,這女人不一般。王策若有所思,隨手一擡,噗嗤又是一顆腦袋掉下。王策指指眼睛:“你們開黑店,是土匪,傷了不知多少人命。我不過是主持公道罷了。”
十三娘冷笑,主持公道,王策就是一身正義氣質,也在她來看也就是個屁話。她光棍氣質一亮:“公子,你無非就是找個熟悉罪城的人。放了他們,我跟你們走。”
塗二等人驚呼:“老闆娘!”王策眯眼,這女人居然頗有幾分義氣,又有些威信,有意思。
王策笑笑:“我忽然改變主意了,我身邊缺一個幫我洗腳的,就是你了。”
頭也不回交代:“放了其他人!”
看着王策的背影,十三娘先是氣得腸子發青,然後是凜然滿腔的寒氣。這會兒放人,看似沒機心,不如說是這少年自信。
十三娘素來眼光老辣,一眼看穿王策並沒有什麼貴族或世家子的氣息,反而是有一種很難描述的氣質氣場!她不懂描述,但她知道這個少年絕對不簡單。
想要老孃給你洗腳?看老孃不迷死你,讓你喝老孃的洗腳水。
十三娘恨恨的想!卻萬萬沒想到,今曰這一失足,從此陷落進去成了失足少婦。
…………無主之地,是一個相當到位的評價。
罪城就是無主之地之一,顧名思義,這是一個罪犯乃至逃亡者聚集,龍蛇混雜的地方。能在這地生存下來的人,沒一個是好對付的,多半都是桀驁不馴之人。
任何人想要把罪城納入疆土,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一如談季如所言,並非朝廷對付不了,只是代價和收穫不成比例。沒人會爲了三五千塊錢就跑去搶劫押款車,道理是一樣的。
談季如執掌南衙期間,從來沒有搞什麼嚴打之類的來打擊江湖幫會,而是直接釜底抽薪,讓江湖幫會沒有坐大的土壤。
王策沒找錯導遊,十三娘果然很熟悉罪城的勢力分佈。罪城的勢力格局,就是一句話:一宗二家三幫。
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宗派,兩個家族,三個幫會。也是暗示了勢力排列,很明確的能看出江湖幫會的地位,的確在宗派和世家之下。
罪城是龍蛇混雜的,也是桀驁的,只是任何地方要發展,秩序是必須的。而罪城的秩序,就是這六大勢力共同掌管。
王策這一路走來,都看見三次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決鬥了,喃喃自語:“看來也沒超出我的想象。這裡沒準會是一個寶地。”
十三娘有點不懂,然後她聽見談季如說:“若然有心做皇帝,這裡會有機會。”十三孃的臉有點發白。
王策和談季如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肚明。從無主之地發展,進而建立國家,不是沒有,而是很少。機會是有的,不過,當皇帝這種事,在無主之地有機會,不在也一樣有機會。
十三娘垂首,暗自納悶不已。她沒多少學問,可閱歷很廣,兩天相處下來,隱約看出這少年身份地位很高,也並非她所以爲的那種狠辣之人,反而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少年。
她也看出,戴霖和杜衷之這兩個文人似乎是幕僚,而餘矯等幾名黑衣人卻是異常幹練。不過,最奇怪的還是談季如和柳夜行以及這叫王策的少年。
兩名中年人的氣質,十三娘一眼就覺得不凡,跟這少年之間的關係,似敵似友。
尤其古怪的老許,十三娘沒見過太監,不過她能察覺這老頭兒的奇怪。更怪異的是,一名武尊居然很尊敬一個少年。
十三娘心想: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逃亡者?說出去狗都不信,這一幫人悠哉得像是出來踏青的。她正想着,王策忽然問道:“如意幫怎麼走?十三,帶路。”
十三!你們全家都十三!十三娘惱恨不已,這少年還真把老孃當洗腳的侍女了。
談季如眼波一動:“如意幫?”神色一頓,泛漾一縷古怪:“你找如意幫是爲了?”
“討債。”王策笑嘻嘻的說,雖然沒背什麼揹簍,看起來也不像倩女幽魂裡的寧採臣。
十三娘不做聲的帶路,一眼看見轉角處的塗二,立刻丟了一個眼神過去。塗二好像知道她的意思,轉身便消失了。十三娘擡頭看了一眼,見王策等人似乎沒發現,才安心。
來到如意幫的老窩門前,十三娘暗自詛咒討債不成反丟了姓命。
王策端詳懸掛的牌匾,嘿然一笑:“如意幫,如意棒?這名兒有意思。”
說完,王策悠然自得的大步上前,把門的守衛大聲厲喝。王策看都沒看,徑直跨入其中,餘矯等人自然替他料理了這些守衛。王策頭也不回的交代:“不要傷人命,我們是來討債的,要以和爲貴,和氣生財,和和美美。”
不着調!十三娘腹誹。
…………一入內,便是一個大院落。王策看了一眼,大聲喊道:“有人沒有,有活人沒有,有會喘氣的人沒有。討債的來了。”不知爲何,十三娘忽然有點想笑,她覺得這情緒是相當不對勁,她應該很恨這少年纔是。
這談季如忽然嘆息,用非常低的聲音道:“陛下好心計,好手腕!談某佩服。”恰好十三娘聽見了,心裡咯噔一下。
嗖嗖數聲,數名氣息不凡的如意幫高手,一躍而出,神色不善厲喝:“什麼人!討債?討什麼債,我們如意幫豈會欠債!”
這可不成,不會欠債的生意人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生意人。王策似乎很開心:“欠沒欠債,問你們老大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一名灰衣中年神色陰霾的大步出現,如意幫衆人紛紛喊道“大哥”“幫主”!
正主兒來了。王策打量一下,點點頭,取出一個賬本扔給對方:“謝老大,十六年前你欠我們的債,也該還了。”十三娘眼尖,看見這賬簿裡邊的紙張分明是嶄新的。
這事兒愈發的古怪了。十三娘沒來由的一陣忐忑。
謝幫主神色一變,深深的看了王策一眼,厲聲道:“什麼債!”
王策快活大笑,朗朗道:“謝老大,莫非你忘了?十六年前,你從東洲逃亡來此地之前,那可是跟咱們借了一筆銀子一筆人情債。如今,利滾利也是不少了,該是還債的時候了。”
謝幫主神色變幻,似乎承認了這筆債,只是看見上邊的數字,臉色時青時白,苦澀道:“這麼多錢,我是還不起的。”
王策聳肩:“銀子能解決的事,那還叫事兒?”一頓,森然道:“重點是那筆人情債,你要怎麼還。”
“這麼着吧,打一場。你贏,債就算了。你輸……”王策很像一個逼人跳樓的高利貸,怪笑:“你輸,就把如意幫輸給我家就是了。”
“小子,你找死!”如意幫衆勃然大怒!
王策聳肩:“謝幫主,莫要忘了,你歸根結底和我也是一家人。”這話一出,如意幫衆徹底茫然,一家人?見謝老大黯然點頭,更加茫然。
謝老大黯然向幫衆抱拳:“各位兄弟,說起來我謝某隱姓埋名,其實和他也算是一家人。這筆人情債,難還啊!”
謝老大一手創立如意幫,自然是很有威信。他這麼一說,幫衆還能說什麼,只是拍胸脯放話,說謝老大去哪裡他們跟着一起就是了。
“讓我和他私下說幾句!”謝老大頹然。
王策悠然跟謝老大一塊入了書房,謝老大神色一肅,釋放罡氣阻擋聲線傳播:“這裡能說話。”
“嗯。”王策滿意,取出半塊玉丟給他,說出暗語,暗自腹誹這句暗語:“那天太陽傷寒了。”
取來半塊玉天衣無縫的對成完整一塊,謝老大眼中的一縷戒備終於消散,抱拳爲禮,滿是輕鬆和歡喜:“王大人可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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