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珍琳?那不可能。”索菲亞搖了搖頭,神色從容的說道:“路易士伯爵,我也是目擊者之一,您爲什麼不問問我當時都發生了什麼?”
路易士伯爵死死盯着索菲亞,試圖找到蛛絲馬跡,但索菲亞顯得非常坦然,毫不退讓的回視着路易士伯爵,過了良久,路易士伯爵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很多人把正義當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但某些時候,可有可無的東西一樣能發揮作用,尤其是在對峙雙方的力量保持勢均力敵的情況下。
如果唐恩男爵沒有這麼多老兄弟助陣,對路易士伯爵而言,事情就會變得異常簡單,痛斥索菲亞的狡辯,命令武士立即逮捕索菲亞,帶回伯爵領接受審判,至於那隻火吼獸,當然要屬於路易士伯爵,這算是一舉三得了,首先,喪女之痛得到了一個發泄的地方,對自己提升力量事關重要的火吼獸也落在手中,最後還打擊了唐恩,甚至可以趁勢剝奪唐恩的爵位,再狠一些,乾脆讓父女兩人一起接受審判,一了百了的徹底解決麻煩。
可是唐恩的力量一點不輸於他,他就不能無視正義的存在了,實際上,得到珍琳那些隨從武士的回報之後,他並不相信索菲亞會做出這種事,不管在男爵領,還是在伯爵領,索菲亞都擁有很好的口碑,換句話說,如果索菲亞真是那種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伯爵領中那些貴族子弟們也不會爭着搶着去追求索菲亞。娶妻不能只看外表,就算那些貴族子弟貪戀索菲亞的容貌,家中的長者也會提出警告,他們默許或者支持家族的晚輩去追求索菲亞,顯然是看中了索菲亞的能力和人品,認爲把索菲亞娶過來,日後必將成爲家族的一大助力。
一個人、幾個人也許會錯,這麼多人都看好索菲亞,不可能人人都錯了。
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那建立在雙方力量嚴重不對等的情況下,此刻此刻,路易士伯爵哪裡敢不顧一切、強行栽贓給索菲亞?
“路易士伯爵,是誰跟你說,索菲亞手下的武士襲擊了珍琳?”唐恩皺眉道:“要不這樣,把人叫過來我們當面對質吧。”
“今天暫時到這裡吧。”路易士伯爵緩緩站了起來,他刻意迴避了唐恩提出的建議:“唐恩男爵,先給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太累了,也有些糊塗,明天……我們再談。”
“也好。”唐恩笑了笑,也站了起來:“伯爵大人,請這邊走。”
見路易士伯爵離開了,隸屬伯爵領的武士們也各自找了理由,離開了餐廳。
“那老小子還有些不服氣呢。”斯派克嘿嘿笑道:“他是要仔細想一想,明天應該和我們來硬的呢,還是乖乖夾着尾巴走人。”
“對了,索菲亞,你到底有沒有讓人去襲擊那個珍琳?”西奧多突然問道。
“沒有。”索菲亞淡淡的說道:“當時,我們已經準備放棄去獵捕那隻火吼獸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索菲亞的神色有些不悅了。
“你的心性要比唐恩那老小子強多了。”斯派克怪笑道:“如果換成唐恩……嘿嘿,他們一個都別想跑,也不可能有人會去報信。”
“似乎……不應該在別人子女的面前去評價人吧?”索菲亞不卑不亢的說道:“而且還是用這種調侃玩笑的態度,有些不禮貌呢。”在這種場合她必須維護父親的尊嚴,何況對方的態度確實有些過分,她真的有些火了。
對面幾個漢子都變得安靜了,連那正在大嚼大咽的史蒂文也停下了動作,默默的看着索菲亞。
索菲亞已經見識過了他們的作風,也知道他們都是慣於殺人放火的兇徒,但她一點都不怕。索菲亞在這方面有着獨到的見解,如果他們是父親真正的朋友,絕不會因爲這幾句話生氣,如果他們和父親是貌合神離的夥伴,沒有什麼感情基礎,那麼早晚會分裂,甚至可能成爲仇敵,因爲男爵領有自己的規則,容不下這幾個無法無天的人。
“小丫頭似乎對我們有些不滿呢。”西奧多笑了起來:“是不是……因爲我們太粗鄙?還是因爲我們太過殘忍?”
索菲亞心中暗歎,原來你也知道啊……但面子上總要過得去的,她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言辭談論我的父親。”
“你瞭解你的父親麼?”西奧多正色道。
“我……”索菲亞只說出一個字,便說不下去了,是啊,她瞭解父親麼?
“其實,我們原來都是好人。”西奧多笑呵呵的說道,不過他把‘原來’這個音符咬得很重:“後來……是因爲我們遭遇了太多太多,才變成現在這樣的,比如說他吧,史蒂文”
“說我幹嘛?”史蒂文一邊咀嚼着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最開始我們走到一起時,還是一羣什麼都不懂的大孩子,有一天,我們因爲飢餓,獵殺了一頭野豬,接着史蒂文在野豬窩裡發現了一隻剛剛睜開眼的小豬崽。”西奧多一邊回味一邊微笑着,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古怪:“後來,史蒂文就把那小豬崽養起來了,每天給它洗澡,每天給它找野菜,哈哈……小豬崽被他養得又白又胖,可愛到了極點。”
索菲亞不由瞟了史蒂文一眼,她沒想到這樣的巨漢竟然如此有愛心,甚至到了氾濫的程度,不過,她發現了一些古怪的地方,史蒂文的表情顯得很僵硬,而斯派克的腮幫正在不停搐動着,似乎在強忍着笑意。
“後來有好幾天,我們沒有找到東西。”西奧多道:“唐恩忍不住了,把史蒂文指派出去探路,然後拎起小豬崽扔到了燒開的鍋裡,嗯嗯……我現在還記得呢,那一天我們吃了一頓鮮美無比的野餐。”
“啊……”索菲亞吃了一驚,又看了史蒂文一眼,一隻小豬崽當然不算什麼,問題在於那是史蒂文當寵物養起來的啊?
“過一會,史蒂文回來了,見我們在吃肉,大罵我們不講義氣,不等他回來。”西奧多笑道:“然後他搶過鐵鍋,呵呵……一個人就吃掉了半鍋的肉,連肉湯都喝光了,當然當然,他食量一直很大,我們不會介意的。”
史蒂文的臉孔已漲得通紅,而斯派克的肩膀卻在一下接一下的聳動着,好像快要忍不住了。
“吃飽了、喝足了,他纔想起自己的小豬崽,滿營地到處找,可怎麼也找不到。”西奧多道:“後來是我可憐他,告訴他小豬崽到了我們的肚子裡,好傢伙……這個男人當時就瘋了,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要和唐恩決鬥,可還沒等唐恩動手,他就跑到營地外嘔吐,把剛纔吃過的全都吐出去了。”
“哈哈哈哈……”斯派克終於忍不住了,也許是當時史蒂文放聲大哭的場面真的很有意思,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是笑得連連打跌。
“哈哈哈……”西奧多也跟着笑開了。
“你們……要把……這件事……講一輩子麼?”史蒂文一字一句的說道,他的雙眼已瞪得銅鈴般大。
“不是、不是。”西奧多笑着擺手道:“我這是在向美麗的索菲亞小姐證明,我們曾經都是好人啊。”
“你要是再敢說我一個字,老子就和你決鬥”史蒂文冷冷的說道。
“不敢了……那麼,我們再談談斯派克吧。”西奧多道。
“……怎麼輪到我了?”斯派克的笑容當即僵硬了。
“這傢伙,年輕的時候總認爲自己是世界上最純潔、最正直的武士。”西奧多指了指斯派克:“每次和人打架之前,他必須要當面指着人的鼻子告訴他們,你們不應該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欺負誰,或者不應該去搶誰的東西,等等等等,總之,他必須讓對手知道,他們做錯了事,而這位世界上最正直的武士,是來懲罰他們的。”
索菲亞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這種風格實在是太古老了……
“不過,他這種好習慣只堅持了一年多,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索菲亞,你知道爲什麼嗎?”西奧多道。
“爲什麼?”
“因爲他每次都沒辦法把話說完,然後就被人劈頭蓋臉的痛揍一頓,哈哈哈……”西奧多再次放聲大笑。
不過,這一次沒有人跟着笑,索菲亞的神色有些唏噓,她真沒想到,在城門口製造出慘烈場面的斯派克,竟然曾經是一個無比天真的愣頭青。
斯派克也沒有笑,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咦,你們爲什麼不笑?”西奧多笑了半天,見沒有人應和,不解的問道。
“有什麼好笑的?”斯派克淡淡的說道:“其實在我們這些人裡……唐恩的變化纔是最大的。”
“是啊……”西奧多長嘆了一聲。
“我父親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索菲亞問道。
“想知道麼?”西奧多道。
就在這時,唐恩推開門走了進來:“你們在聊什麼呢?”
西奧多一笑,壓低聲音對索菲亞說道:“明天我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