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鬱吐司還卡在喉嚨裡,卻連牛奶還沒來得及嚥下就匆匆抓過衣服往軍區醫院趕。曲項天見狀自然知道葉知鬱的想法,墨眸中一片沉色,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端木!”還沒到門口,葉知鬱就等不及喊開了,然而好幾日不見的阿骨泰卻不知何時又守在了門前,冷硬猙獰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高大嚇人,讓葉知鬱不由蹙起了眉頭。
“端木在裡面?我要見他。”
她說罷就要往裡去,誰知阿骨泰稍稍一偏身體,便如一座可以靈活移動的大山,將葉知鬱結結實實擋在了門外。
硬闖是肯定不行,葉知鬱也冷靜了些許,這次再開口,比之方纔便沉穩多了。
“端木,我想你也知道事情情節嚴重,但我來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只想確定一些事情。”
門的那頭依舊沒有動靜。
時間靜默着,而曲項天的神色已經隨着時間的流逝愈發冷硬,葉知鬱隱約察覺到了身邊的危險氣壓,眉間越蹙越緊。而就在這幾乎可以襯得上是劍拔弩張的時刻,裡面突然傳來了端木羽的聲音:“讓他們進來。”清清冷冷,不帶任何情緒。
葉知鬱鬆了一口氣,然而進去才發現,研究室裡不止端木和迭隱兩個人,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男人。
男人細長上挑的眸微眯,染着淡淡的笑意,眼波流轉間彷彿有清光晃動讓人幾乎睜不開視線。
長腿交疊,動作優雅,脣畔笑意盈盈,慵懶地倚在沙發上,從容不迫地看着葉知鬱震驚的臉和曲項天瞬間難看的神色。
“……哥……”葉知鬱幾乎是啞着嗓子才憋出了這麼一個字。
除了一年多不見人影的葉君殿外,還能是誰?
只是,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知鬱的腦袋中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只覺得神思恍恍惚惚,而葉君殿的對面則坐着同樣笑眯眯看上去安然無恙的迭隱,和臉色陰沉的端木羽。
“這是……怎麼回事……”
端木羽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開口,臉色似乎更加難看了幾分,然而他身邊的迭隱卻見狀笑得愈發燦爛,捧寶般地往對方身上蹭,全然不在乎那射向自己的殺人視線。
“是大人,我當時還沒找到大人的具體的位置就被抓到了島上。在幫大人做了一個小手術之後,就在島上白吃白住了四天,還想着什麼時候才能時機成熟大人好跟我回去,誰知道……”說到這裡迭隱頓了頓,臉上的笑意越發深濃了幾分,“我沒想到你會爲了我做到那種程度。”
“……”端木羽抿着脣不說話,只是下顎緊繃,顯然將自己受到欺騙這件事情當做恥辱。
葉知鬱見狀,也突然想明白了:“所以迭隱你沒被凌.虐啊。”那語氣有些錯愕,也仍有些掩不住的小小遺憾,聽得迭隱不禁失笑。他究竟是多招人恨?
“原本事情已經在收尾了,我沒打算再將小鬱你牽扯進來。畢竟之後的事情說不定會很麻煩……真是糟糕,我還算好了要當壞人的。”誰知道,倒是他失算了……
鳳眸中是溫溫潤潤的淺笑,看得葉知鬱有些怔忡。
原本在腦中成形,好不容易讓她相信了確有其事的那份推測,如今卻纔發現竟也是眼前男人的“計劃之內”。又氣又急的情緒,更多是被鬆口氣的感覺衝散的。
所以,他是有苦衷的,所有的計劃,他是因爲某種苦衷所以逼不得已要扮演壞人的樣子,而實際上的葉君殿,還是她最開始以爲的哥哥。
她,可以這樣去理解嗎?
葉知鬱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呼吸哽滯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忍住,幾乎是瞬間淚水潸然。
面前的一貫從容的男人似乎是沒想到會見到她的眼淚,神色微愕,脣畔笑意有些無奈,而更多的是心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長腿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似是要將她摟進懷裡。誰知瑩白玉指還沒碰到心中的人兒,葉知鬱已經被另一隻大掌扣進懷裡,並順勢被帶着往後退了兩步。
葉君殿看着空落落的指尖,有一瞬間的怔神,然而很快就扯回了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緊不慢踱回了沙發邊坐下。
葉知鬱也是愣了一下,還沒回過身,有溫熱的大掌已經將她的淚水拂去,有心跳的震動從後背傳來,熟悉的律動彷彿有着能安撫精神的作用,也讓她的情緒冷靜了下來。
細細想想這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無論是鬼面還是墨西哥的流離,又或者一次一次去往香港的事端,還有她和端木的相遇,白政委的陰謀,她的親生父親陳亞力……這所有的事情,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可能確實從始至終什麼都知道,但並非是他導致了這些苦難和生死邊緣,甚至正相反,他或許是唯一那個在整個陰謀裡不願意見到她受一定點傷害的人……
思及此處,葉知鬱只覺得自己眼前的景物又開始模糊了。
“哥……”她啞聲叫他,這次裡面有些像是釋然又像是撒嬌的情緒,聽得葉君殿心中一片痠軟,脣畔的笑也愈發灼目清亮了起來。
“小鬱,哥哥的事情,你沒有和媽說吧?”
葉知鬱當即用力搖了搖頭,葉君殿扯脣,笑彎了眼睛,那模樣像是二月醉人的春風,在一瞬間讓人彷彿浸在一片暖意裡,神思浮動整個人都得到了舒緩。
“我就知道,我的小鬱是很堅強的。”
葉知鬱感動的一塌糊塗,還要哭,誰知頭頂上卻傳來曲項天的一聲冷嗤:“打一棒子給顆糖。專門用來訓你的狗的那一套,請你不要用在‘我妻子’身上。”
重音的部分說得咬牙切齒,似乎帶着幾分殺意,而整句話中譏誚的意味卻更甚,墨眸還狀若有意無意地看向迭隱的方向,讓端木羽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話中有話帶着挑撥離間的意味,葉君殿卻當沒聽出裡面的挑釁,神色依舊從容不迫,輕輕啜了一口茶,方纔悠然道:“原本這件事情不用牽扯出陳亞力也能結束,可惜你那邊的動作太急了。不過也好,既然樹根爛了,那只有全部都拔乾淨了才能種新的。”
話說得漫不經心,卻帶着不着痕跡的針對,雖然態度溫和,語氣中卻裹挾着讓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感。
那是常年藏匿於黑暗中,總是處於修羅場中心的人,纔會有的煞氣。見慣了死亡的人,即使還活着,也不能完全稱之爲人了。被他們的眼睛望進去,會讓被望透的人覺得被直接望穿了靈魂。而在這裡的人,卻又皆不是尋常人。
相較於從葉君殿話裡聽出的挑釁,曲項顯然更在意對方話裡更深的那層意思。
“軍委那邊的人究竟是誰,你知道。”這用的並非疑問句。
“當然,我一直都從對方那裡得到直接指示。”葉君殿微微一笑,也不否認。
“爲什麼爲虎作倀。”曲項天並沒有被對方的節奏牽着走,而是步步緊逼。
這樣的氣氛讓葉知鬱有些急了,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想問個問題:“迭隱,你說我哥做了一個小手術,那是什麼?”
迭隱几乎是整個人都緊貼着身邊的端木羽,懶洋洋的不太願意開口,半晌才道:“就是大人的心臟那裡,不知道被什麼人裝了一張芯片,正好纏在左心房冠狀動脈下面,緊貼另一根靜脈,真是厲害的手法,即使是我都沒把握自己能做到這種程度而不傷害宿主。”
“……什……”端木羽聞言雙眸盛滿震驚,看向葉君殿時,對方彷彿早就料到他的反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脣畔笑意不減:“果然是阿羽你做的。”
“!!!”在場的剩下三人,聞言包括迭隱,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正在發怔的男人,對方臉色煞白,動了動脣,卻沒發出聲音,倒是葉君殿很是不以爲意地替他解釋:“當時你我還不認識,他們又遮住了我的臉,你自然即使再見面也認不出是誰。這並非你的錯。”葉君殿的模樣確實十分釋然,沒有絲毫介懷的意思。
“……所以……你是那個當年的那個孩子……”
“當時我12歲。”
葉知鬱被這一番對話弄得似懂非懂,葉君殿12歲的時候她不過才7歲,似乎那一年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那他們所說的可怕的手術是……
一個駭人的假設在她的心中形成,葉知鬱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錯愕……
“哥……”她表面上雖然冷靜,然而聲音已經在輕輕地顫:“所以,你心臟上的芯片,是會爆炸的是嗎?”
葉君殿自然不忍看見葉知鬱那樣的表情,眸中柔光輕斂,卻愈發柔和了起來:“小鬱,哥哥現在很好。”
“纔怪!”她在第一時間便反駁了回去:“你的性命一直被捏在別人手裡!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好!”
“所以小鬱,你冷靜下來,聽我跟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