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暴風肆虐

大周副將們皆是點頭,神情也極是肅穆嚴謹,只是待得片刻,他們便紛紛將目光略微小心翼翼的朝鳳瑤望來,無聲之中,似在隔空詢問鳳瑤今日在對面那艘船上的商議之事。

鳳瑤神色微動,心底沉寂一片,但即便如此,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大周副將們的眼神,是以,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後,她便按捺心神的徑直而道:“今日商議之事,本宮已與皇上商議過了,最後仍還是一致認定,大週三軍不可一分爲二,而是該,三軍同心協力,全力以赴。洽”

這話一出,大周副將們皆是微微一怔,着實未料竟是鳳瑤也不曾說服自家聖上,但待心底暗自嘆息一番後,終還是紛紛將目光挪開,不敢再言。

“大週三萬弓箭手在哪些船隻上?”

正這時,沉寂壓抑的氣氛裡,顏墨白迎風而立,薄脣一啓,脫口的嗓音從容幽遠。

副將們皆垂頭下來,則是片刻,其中一人緊着嗓子恭敬道:“回皇上,我大週三萬弓箭手皆在後面隨行而來的船隻上。”

顏墨白瞳孔稍稍一眯,“速遣載滿弓箭手的船隻望前,以作先鋒。此番撬開大英國門,必得以弓箭手開路。”

副將們略微謹慎的點頭,倒也覺此話有理,隨即幾人也不曾太過耽擱,待得顏墨白的話稍稍落下半許後,其中一名副將便已恭敬的回了話,則是片刻後,顏墨白繼續道:“此番之行,務必得讓全軍打起精神,且此番一戰,若勝了,朕定對其加官進爵,若敗了,便只能將性命交代於此,國之大事,天下統一,我大周兒郎定當全力以赴,共拓我大周疆土,從而讓我大周之國,稱霸天下。”

冗長的一席話,本是聲勢浩大,奈何卻被顏墨白以一種極是幽遠平寂的嗓音道出,倒也活生生的減卻了幾許氣拔山河的威力與氣勢,然而即便如此,幾名副將卻面色發緊,瞳色也緊烈不定,則是片刻後,幾人皆紛紛垂頭而下,極是恭敬氣勢的吼道:“拓我大周疆土,助我大周稱霸天下!”

整齊劃一的嗓音與氣勢,猶如被洗腦一般鈐。

待得這話一落,顏墨白也未讓他們多呆,僅是讓副將們紛紛退下,去將顏墨白的話全數對大週三軍轉達。

則是不久,那些載滿弓箭手的船隻疾速而上,迅速越過了鳳瑤與顏墨白所在之船,紛紛朝行軍的最前方靠去。

鳳瑤與顏墨白依舊靜立在原地,瞳孔微微而縮,眸底的神情,早已發緊發硬。

待得半晌,眼見弓箭手的船隻全數在軍隊前方到位,放眼一望,只見船隻連成一片,一切就位,儼然是一副即將爆發而戰的場面。

四方沉寂,徒留海風浮蕩,無端之中,竟是透着幾許莫名的壓抑。這種壓抑,似如暴風雨來臨前兆的寧靜,雖入目之處皆是一片安穩,但心底深處,卻一直在起伏不定,發緊發沉,總覺,前路崎嶇不定,生死考驗之際便也越來越近。

“墨白。”

待得半晌,鳳瑤才稍稍將目光從前方遠處收回,低低的喚了一聲,奈何這話一出,顏墨白卻並未回話,待得等候片刻,仍見他一聲不吭,鳳瑤終是緩和轉頭朝他望來,則見他面色清淺從容,那雙漆黑的瞳孔則落在前方遠處,似在極爲難得的失神。

大戰當前,即便這廝裝得再怎麼平靜,但心底終還是起伏緊蹙的。畢竟,此番迎戰大英,實力本是略微懸殊,再加之大英定也是早就層層防範,若要撬開大英國門,談何容易。

“墨白?”鳳瑤心底全然通明,則是片刻,忍不住強行按捺心緒,再度喚他一聲。

卻是這話一出,顏墨白才稍稍回神過來,隨即微微轉眸,待得那雙漆黑的瞳孔剛巧落在她面上,他那瞳底的陰沉與風雲則如變戲法般驟然驅散消散,僅也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勾脣朝鳳瑤清風儒雅的笑,緩道:“怎麼了?”

鳳瑤徑直凝他,目光分毫不躲,“外面冷,不若先去屋中坐坐。”

他則漫不經心的搖頭,笑得雲淡風輕,“無妨,我此際並不冷。且我終究是男子,鳳瑤也莫要太過輕看於我。”

是嗎?

鳳瑤眉頭微蹙,倒也着實有些不贊同他這話。畢竟,她未有任何輕看他之意,而是,關心罷了。

“此際前方並無情況,你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且還不若先回屋中好生休息,待得屋外有事,再出來也不遲。”鳳瑤沉默片刻,按捺心神,仍是略微執着的出言相勸。

顏墨白那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發放柔,隨即略微用力的捏了捏鳳瑤的指尖,“前方不遠便是大英,且此番行軍之途,隨時都可能被襲,如此之下,若在屋中等着事發,定會來不及。且迎戰之事,本該要快準狠。”

他嗓音極是溫潤,只是脫口的語氣卻不曾掩飾的夾雜幾許硬氣,說着,便也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鳳瑤且放心,我之身子,我心裡有數。倘若風雨之事便能當真難住我顏墨白,我便也不是真的我了。”

他說得極爲認真,甚至也極爲懇切。

這話入耳,鳳瑤終是妥協下來,僅是暗自嘆了口氣,無心再就此言話。

他有他的立場,且若論行軍打仗,他自然比她經驗豐富,是以,有些事,她也只能點到爲止,即便是擔憂得心底發緊發痛,但也不可去幹涉太多,以免,影響大局。

她心底一切通明,目光也再度落在那海岸寬闊的遠處,待得不久,只覺周遭海風莫名大盛,甚至將海面的浪花都卷高了數米,鳳瑤眉頭一皺,瞳孔大緊,渾身也驟然戒備開來。

她瞪大了眼,肆意在周遭掃視,心底微微大跳,總覺有不詳之事發生,卻是不久,周遭大起的風便緩緩降了下來,海面的浪花也緩緩的開始平息,而後半晌之後,一切,便全然沉寂了下來,風平浪靜,彷彿方纔那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虛幻一場。

鳳瑤稍稍鬆了口氣,轉眸朝顏墨白望來,則見他目光依舊落於前方遠處,神色幽遠磅礴,並未回神。

她神色微動,指尖微微而起,略微自然的將他那纏繞着她指尖的手掙開。

卻是片刻,他便驀地回神過來,轉眸望她,隨即薄脣一啓,溫潤柔和的出聲,“怎麼了?”

鳳瑤緩道:“此處冷,我且爲你端杯熱茶出來。”

他緩緩搖頭,再度伸手而來捉緊了鳳瑤的手,“不必了,鳳瑤且安生站在這裡便是。大海風浪不平,許是等會兒又該起風,若是太寒太冷,便稍稍提內力護身。”他嗓音極是柔和,待得這話一出,指尖便微微一擡,開始極爲細緻的爲鳳瑤稍稍扯了扯衣襟,生怕鳳瑤受寒。

鳳瑤眉頭一皺,低聲再道:“既是冷,又何來不去屋中坐着?再者,提內力暖身畢竟是消耗體力,且……”

顏墨白微微一笑,那雙溫潤如玉的瞳孔靜靜的鎖她,卻是不待她後話道出,他便薄脣一啓,平緩幽遠的插了話,“今時不同往日,說不準暗地之中,大英早有動作。是以,在屋中坐着,矇蔽雙眼,並非安全,而是立在這船頭,視野開闊,便是要迎突發之事,手腳也可快點。”

說着,嗓音微微一沉,略微寬慰的道:“鳳瑤且再忍忍,待撬開大英國門了,我們便可與大周兵衛分道揚鑣,一路直去大英皇朝了。”

冗長的話層層入耳,在心底勾起的震撼與緊張仍是濃烈得難以附加。

大抵是大難當前,是以纔會如此的心緊心懼,只是她姑蘇鳳瑤不怕死,奈何記掛的心事太多太多,揮之不得,是以,整個人在風雨前夕,纔會如此的緊張,如此的累。

她也知這種狀態不好,但思緒肆意涌動,就是怎麼都抑制不住。她也不願顏墨白反過來還要擔憂她,是以,此際便也只得強行按捺心神的故作自然垂頭,任由濃密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的一切波動,只道:“我知曉了。你也好生顧好自己,莫要涼着了。”

這話一出,顏墨白緊了緊她的手,未再言話。

兩人繼續在船頭站定,兀自沉默。

則是不久,海風再度而起,周遭的海浪也再度起伏開來。

鳳瑤眉頭一蹙,心神微動,忍不住稍稍提了內力,且收放之中,任由內力如涓涓流水般通過掌心溢入了顏墨白的掌心。

瞬時,顏墨白轉頭朝她望來,她卻也並未看他,目光也僅是仍舊落在遠處那海天一色的盡頭,低聲道:“你不願入屋,我尊重你的意見。但我要爲你渡內力暖身,你自然也得尊重我之意見。”

顏墨白神色微動,深眼將鳳瑤凝了片刻,隨即才略微無奈的勾脣一笑,“也罷。但內力不可爲我渡太久,鳳瑤也需好生保存體力,且此番離大英越來越近,突發之事誰都無法徹底預料,是以,鳳瑤也不可太過將內力浪費在我身上,顧好自己便成。我若冷了,我自然也會提內力暖身。”

這話依舊溫潤柔和,語氣平緩自若,甚至也無半點的起伏之意。

鳳瑤也無心多言,他的心思,她自然也能明白,只是,這內力是否提,是否止,自然也是她說了算,是以,此番與他也多說無益。

她僅是按捺心神一番,略微應付的朝他點了點頭,而後不再多言。

大軍仍是一路往前,只是速度越發降了些,卻是前行不久,前方竟突然有烏雲密佈,那發黑的雲團徑直將天空拉低,壓抑之感盡顯。

“許是要起暴風雨了,皇上與娘娘還是先回船屋爲好。”待得周遭的風越發猛烈,吹得大船都隨着風肆意搖擺之際,在旁的伏鬼也忍不住緊着嗓子出了聲。

屋漏偏逢下雨,而今要攻大英,卻遇了急雨,不得不說,這運氣,着實是略微背了些。

只奈何,天氣如此,自然也改變不得什麼,鳳瑤忍不住稍稍裹了裹身上的衣裙,擡頭朝顏墨白望來,猶豫片刻,正要再勸,不料話還未脫口而出,顏墨白便已轉眸朝她望來,恰到好處的出了聲,“我們進去吧。”

短促的幾字入耳,鳳瑤到嘴的話瞬時噎住,心底也莫名的鬆了口氣。

她忙朝他點點頭,顏墨白則勾脣朝她笑笑,隨即不再耽擱,捉緊了她的手便轉身過來,緩步朝屋門行去。

待在屋中坐定,船身越發搖晃,似要船翻,周遭海浪聲拍打劇烈,那濃厚的浪花也濺到了船上,噼裡啪啦的似要砸碎船屋另外一側的雕窗。

鳳瑤心底發着緊,面色也發着沉,渾身也稍稍而僵,着實不知後面等待他們的,究竟是什麼。

卻也正這時,門外突然有柳襄的嗓音道來,“大周皇上,長公主,晚膳已備好,此際可要端進來了?”

晚膳……

短促的二字驟然在心底極是鮮明清晰的印下,鳳瑤下意識擡頭朝雕窗望去,則見落在窗上的光線極是暗淡,不知是因天色本是晚下,還是因黑雲壓頂之故。

她神色微動,眉頭抑制不住的越發緊皺,待得片刻後,不待她言話,顏墨白便已平緩無波的出了聲,“柳襄,進來便是。”

這話一出,門外便恰到極是迅速的迎來柳襄的嗓音,而後片刻,不遠處的屋門被緩緩推開,瞬時,一道道凜冽驟風陡然自門縫內猶如洪水般泄了進來。

剎那,周遭沉寂的空氣頓時被冷風掃蕩一空,寒意逼來,突然之際,鳳瑤猝不及防的打了寒顫。

柳襄迅速踏步入屋,而後極是靈巧的轉身合上了屋門,一時,那凜冽波動的冷風終是驟歇了下來,鳳瑤本是涼薄的身子,也終究是再度稍稍的緩和過來。

她下意識的擡頭朝顏墨白望來,仔細將他打量,他則似是全然知曉她的心思,轉頭便徑直迎上了她的眼,笑得雲淡風輕,“我無事。”

他溫柔平緩的回了話,似是當真不曾被方纔那股凜冽的寒風冷到,整個人面色分毫不變,淡定自若。

眼見他着實無任何異樣,她才稍稍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卻也正這時,柳襄已是將膳食全數擺放在了不遠處的圓桌,柔膩帶笑的朝鳳瑤與顏墨白望來,笑道:“今夜膳食僅以清粥爲主,是以並非的奢然精緻,望大周皇上與長公主見諒。”

顏墨白輕笑,“天氣古怪得緊,喝些清粥也是尚可。”

說完,便自然而然的牽着鳳瑤起身,緩緩踏步朝前,而後徑直在圓桌坐定。

柳襄適時伸手,主動替顏墨白與鳳瑤盛了粥,顏墨白勾脣而笑,也再度吩咐柳襄坐下,一道而食。

柳襄擡頭朝顏墨白凝了幾眼,也未拒絕,待道謝之後,便自然而然的坐了。

三人同桌用膳,氣氛沉寂,誰都不曾再言話,雖表面看似平寂,但實則卻是皆心底發重,壓制不得,只是,誰都不曾全然挑破這層壓抑的薄紙罷了。

鳳瑤垂着頭,兀自而食,奈何食慾不佳,草草幾口之後,便再無食慾。

待得晚膳徹底完畢,那映落在雕窗上的光線,已是越發暗淡。柳襄並未耽擱,徑直將桌上碗筷收走,只奈何,此際的船已被大風吹得越發搖晃,連行走都稍稍有些困難,柳襄端着碗盤徑直往前,僅是足下卻是顛簸踉蹌,早已無法如履平地。

鳳瑤擡頭,靜靜將柳襄觀望,滿面深沉。

卻待柳襄靠近屋門,卻待打開屋門的剎那,迅速,驟風陡然強行鑽來,柳襄猝不及防的被寒風吹得大肆後退,而那狂風也陡然全數將屋門吹開,瞬時便拂刮入屋。

屋內桌面上的東西被吹得齊齊走位,便是周遭架子上擺設的器具之物,也全數被吹落在地,摔得支離破碎。

柳襄後腳用力一蹬,內力一提,這才稍稍穩住身形,隨即扭頭朝鳳瑤與顏墨白望來,正要言話,不料門外陡然有伏鬼的嗓音響起,“皇上,娘娘,海風驟起,海面也成漩渦,此番大風當前,三千船隻盡數搖晃,若長此以往,許是會船翻人亡。”

伏鬼的嗓音似從嗓子眼裡狂烈鑽出一般,脫口的語氣也極是猙獰嘶啞。

顏墨白依舊鎮定而坐,面色淡然幽遠,並無太大異樣。他那摩挲着茶盞的指尖僅是稍稍而頓,則是片刻,他似如全然不覺那迎門而入的狂風一般,僅是薄脣一啓,漫不經心的道:“放繩,連船。務必在一盞茶的功夫,將三千船隻全數緊密而連,不留空隙。”

伏鬼扯着嗓子在外應聲,顏墨白則平緩自若的將目光朝柳襄落去,慢條斯理的道:“風太涼,柳襄,且好生合好門。”

這話說得隨意慵懶,並無半點起伏。

柳襄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但此番將面前之人那淡定自若的嗓音聽入耳裡,澎湃大起的心,似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竟是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他僅是沉默片刻,隨即便不再耽擱,當即迅速上前將屋門強行合上,待得一切完畢,暗淡的光影裡,他僵立在原地,忍不住再度將目光朝顏墨白落去,卻見他已是指尖一擡,端了茶盞便開始慢騰騰的飲茶。

究竟有何等的耐性與深沉,纔可如面前這人這般淡定自若,且明明海風都快將船全數吹毀,這數十萬大周兵衛也即將在大風裡毀於一旦,但至始至終,面前這人啊,竟是都無半點的焦灼與反應。

突然,他心口一遍又一遍的跳動欲裂,一道道悟然與明然之感,也層層在心底蔓延開來。

也難怪當初容傾極是忌憚這顏墨白,也難怪如長公主那般性情的女子會被他吸引,也難怪許儒亦如此擠兌於他,也難怪大旭朝堂上下之人,對顏墨白這等佞臣之首最是趨之若鶩,不得不說,就憑他這等臨危不亂,淡定自若的姿態與性情,便也是世上之人無人能及。

柳襄心有震撼,瞬時,一道道折服之感也在心底抑制不住的油然而生。

他往日也是欽佩顏墨白的志氣與風骨,只因,從一個邊關守卒發家,不僅當了大旭一手遮天的攝政王,甚至還做了大周的帝王,叱吒風雲。天下大事皆得因他的抉擇而地動山搖,然而誰都不曾料到,這種人也不是生來就是大富大貴,而是在泥濘與黑暗裡摸爬滾打,才能練就成如今的這種淡定自若,臨危不亂。

且他柳襄也自詡遇事不驚,自詡精明,但到了這顏墨白麪前,他才突然發覺,似是他柳襄處處都及不上他,比不上他。

一時,心底再度生了挫敗,落在顏墨白麪上的目光也越發而緊。

大抵是察覺到了他的打量,顏墨白勾脣而笑,目光微微一擡,分毫不避的徑直迎上了他的瞳孔,慢悠悠的道:“你如此看着朕作何?倘若無事而坐,可將周遭燭火點燃。”說着,嗓音漫不經心的一挑,繼續道:“雖是風雨天,但自然也不該太過暗沉壓抑。”

柳襄神色微動,終是應聲回神。

待再度朝他掃了一眼後,隨即便垂頭下來,緩步往前,待將手中的碗盤重新放置在圓桌後,他便開始轉身去周遭點燈。

他並未拒絕顏墨白的話,似是下意識裡便將他的話聽在了耳裡,隨即自然而然的開始依照他的話來行事。

卻又待將屋內的燭火全數點燃,他才陡然回神過來,連帶渾身上下都微微一僵,似是方纔之際,他竟毫無怨言甚至極爲溫順聽話的遵了顏墨白的吩咐,行了事。

“有勞。”正這時,顏墨白目光再度在他身上流轉兩圈,懶散輕笑的出聲。

柳襄眉頭微皺,並未回話,也並未打算回話。

卻是片刻後,沉寂壓抑的氣氛裡,突然有傾盆之雨傾斜而來,那雨滴層層狂烈的打落在船身與船窗,啪啦作響,似是要將船窗徹底砸穿似的。

鳳瑤心底越發而緊,緩道:“我出去看看。”說完,那隻被顏墨白握着的手便開始掙扎,奈何顏墨白卻驀地握緊了她的手,絲毫不容她掙扎,只道:“不過是夜雨罷了,有何可看的。”

他嗓音極是平緩自若,懶散從容。

鳳瑤心緒層層上涌,低沉道:“雖爲夜雨,但夜雨着實太大,我必得出去好生查探查探,且也順便看看大周船隻是否連接一道,連成一起的強撐風雨。”

“有伏鬼與大周副將在,大週三千船隻,沉不了。”

顏墨白也未再委婉與她多言,僅是開門見山便道。

鳳眼面色越發起伏,深眼凝他,待二人僵持片刻後,她終是再道:“我出去看看而已,並不會有事,也不會作何。”

顏墨白神色微動,僅是靜靜凝她,並未立即言話,待得片刻後,他才微微斂神,柔和而笑,緩道:“外面天黑,你便是出去也看不見什麼,且屋外風大雨大,你若渾身淋溼而受風寒,許是才更爲不妥。”說着,嗓音稍稍一挑,“海上行軍,本是如此,風雨在所難免。但只要風雨停歇,一切都會徹底平靜,鳳瑤莫要擔憂。”

是嗎?

只是她如何不擔憂!

此番還未與大英之人正面交鋒,便在如此風浪中大肆沉浮,且萬一這海上的暴風雨再大點狠點,大周之軍,定當全軍覆沒,紛紛淹死在這深海里。

也難怪當初去往大英一探究竟的好奇之人爲何大多都不曾安然歸來,也難怪世上有關大英的傳言如此少之又少,只因若要抵達大英,無論行那條路都得經過大海,且大海風雨急驟,船身搖曳,稍有不慎便會葬身海里。

“墨白。”待沉默片刻,她緊着嗓子再度出聲,脫口的語氣略微夾雜着幾許複雜與幽遠。

顏墨白並未耽擱,平緩溫潤的應,“嗯。”

鳳瑤目光幽幽的落在不遠處那跳躍的燭火上,“我知你一切皆有安排,也知伏鬼與大周副將們辦事極爲得力。只是,萬一大英之軍埋伏在附近,且突然趁此暴風雨之際對大周之軍偷襲,又該如何是好。”

顏墨白麪色不變,淡然沉默。

鳳瑤深眼凝他,思緒翻轉,待再度沉默片刻後,她瞳中有微光滑過,繼續道:“不若,讓大周之軍徹底停船,安然不動,再將船上燭火全數熄滅,使周遭黑漆一片,便是大英之軍有意偷襲,無光無影之中,也難以找準大周之軍位置。”

這話一出,顏墨白便稍稍搖頭,平緩溫潤的笑了。

鳳瑤瞳孔一縮,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發深沉。

顏墨白嘆息一聲,繼續道:“大英若要偷襲,自可潛水摸索而來,便是無光無影,也無法抵擋他們靠近。”說着,神色微動,話鋒也稍稍一轉,繼續道:“只不過,如今風雨猙獰,大周正歷風雨,大英便是要遣人過來偷襲,自然也得經歷風雨肆虐。如此,終究不過是硬拼罷了,誰都在這暴風雨裡佔不得先機,誰輸輸贏,自然也是未知。是以……”

話剛到這兒,目光再度朝鳳瑤凝來,極柔的凝着,“是以,此際無論擔憂什麼,都是多餘,且也便是擔憂,也解決不得任何事,便是鳳瑤此際冒着風雨出去查探,若大英之人來襲,我們也不過是強攻強拼罷了,自然也改變不得什麼,如此,倒還不如放下心思,釋然而下,保存體力的靜觀其變。”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裡,再度將鳳瑤的所有堅定全數砸碎。

這廝縱是有能說服人的本事,且也不得不說,此際的她,竟也再度被他說服。

是了,此番便是她冒着風雨出去,也是無濟於事,改變不得什麼,無論她出去是否察覺了異樣,終還是免不了一場硬拼,也只能硬拼。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想來顏墨白正也是明白這點,是以纔會淡定自若,知曉一切的擔憂都毫無意義,是以,纔會如此淡定從容的,靜觀其變。

鳳瑤終究未再言話,僅是沉默片刻,便強行按捺心神的朝顏墨白點了頭。

周遭氣氛再度沉寂了下來,無聲無息之中,壓抑盡顯。

則是不久,突然間,船身再度陡然搖晃,且這種搖晃之感,竟比方纔還要來得強烈猙獰,極是怪異。

鳳瑤神色微變,光火搖曳之中,她陡然轉眸朝顏墨白望來。

顏墨白麪上的淡然之色終是全然化卻,那清俊儒雅的面上,竟是極爲難得的漫出了幾許深沉與厚重。

僅是片刻,他牽着鳳瑤站了起來。

鳳瑤心底發緊,陰沉沉的道:“可是大英之人,來了?”

她嗓音極深極沉,脫口的語氣森然盡顯。

顏墨白僅是轉頭朝她望來,微微一笑,“許是不是,又許是是。只是無論如何,此際這屋子該是不可呆了。”

嗓音一落,不待鳳瑤反應,他擡頭朝柳襄望去,“這船上可有備傘?”

眼見顏墨白麪色有異,柳襄心底也複雜壓抑開來,待得思量片刻,低道:“有。”

顏墨白懶散緩慢的道:“且去拿幾把過來。”

柳襄神色微動,並未耽擱,也未問顏墨白緣由,僅是迅速轉身朝不遠處的屋門行去,而待打開屋門,狂風驟雨陡然從門縫鑽來,柳襄強行動用內力緩步往前,待出得屋門便去尋了幾把傘過來。

顏墨白與鳳瑤雙雙接了傘,顏墨白則將目光朝鳳瑤落來,再度道:“今夜該是有異,此際,便辛苦鳳瑤與我一道出去看看了。”

這話入耳,鳳瑤面色微生蒼白。

便是這顏墨白不說,她也知方纔大船那突然而來的怪異搖晃極是不尋常,且此番又聽得歷來淡定自若的顏墨白如此言道,不必多想,也知是大英之人襲來了。

畢竟,顏墨白的感覺比她準,且他方纔也不主張她冒着風雨出來,但此時此際,他竟是推翻了他方纔的言論,就這般,突然主動的要帶着她一道外出。

思緒翻騰搖曳,各種情緒層層交織,壓制不得。

總有股不詳之感在層層洶涌蔓延,她忍不住反手捏緊了他的手指,千言萬語哽咽在心,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顏墨白勾脣朝她笑笑,她看得清他瞳底深沉的複雜。

隨即片刻,他也不再多言,也未再等她回話,而是足下一動,開始牽着她緩緩往前。

柳襄在前一言不發的領路,顏墨白則一言不發的牽着鳳瑤跟隨。

待得三人全然出得屋門,縱是手裡撐着傘,但海風海浪甚至暴雨太大太大,竟是幾番都要將手中的傘全然吹走。

鳳瑤用了極大的力道纔將手裡的傘握穩,奈何,迎面而來的風極是猛烈,竟像是要將人徹底吹翻。

她稍稍動了內力才能一步一穩的往前。心有焦灼與擔憂,也曾多次扭頭朝顏墨白望來,卻見他面色沉寂平穩,步伐平穩,滿身的袍子被吹得肆意飛揚,但他整個瘦削的身子竟像是有千金般重,足下緩慢,身形平穩,竟無半點的顛簸蹣跚之感。

他在動用內力。

鳳瑤心頭瞭然,眉頭越發而皺,待得正要出聲提醒於他,不料到嘴的話還未道出,突然間,隔壁不遠的船隻陡然揚來道道驚呼。

“漏水了,漏水了。”

突來的嗓音,陣狀極大,似是數十人在猝不及防的驚呼,那尖銳高翹的嗓音驟然劃破夜空,襯得此番這風雨之夜越發的寒冷料峭。

鳳瑤瞳孔猛縮,當即循聲而望,則見不遠處那艘略有燈火的船上,光火暗淡,只是即便如此,也能稍清楚見得那船上人頭攢動,紛紛而跑,場面略顯混亂,卻是片刻,不知是何人大吼一聲,穩了陣勢,衆人才全然收拾停歇了奔跑。

“將那艘漏水之船,斬斷繩索,任起被暴風吹走。”

正這時,顏墨白慢騰騰的出了聲,大抵是那脫口的嗓音太過平緩無波,清冷重重,無端給人一種頭皮發麻的壓抑與震懾。

在旁的伏鬼渾身一僵,目光靜靜的鎖着顏墨白,“皇上,那艘船上的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此番三千之船全數連成一片,哪艘船沉,都對其餘之船有滅頂之災。損耗一船的百人之命而救其餘之兵,朕以爲,值得。”

這話,算是委婉的回了伏鬼的話,噎得伏鬼心頭雖起伏不平,但終是不得不妥協下來,全然照做。

是了,一船而沉,定拉其餘之船而沉,說不準,那艘漏水的船下早已有大英之人埋伏,是以此際,最好之法,無疑是棄車保帥。

片刻之際,伏鬼陡然應了一聲,隨即不再耽擱,頓時轉身朝在旁的精衛吩咐。

精衛當即得令,飛身而走,迅速消失在夜空深處。

整個過程,鳳瑤一言不發,目光緊緊的鎖着那艘漏水之船,僅是片刻,便見那漏水之船頓時如脫了線的風箏一般,頓時被狂風捲遠。

然而便是如此,那艘船上的精衛竟是都不曾喊叫一聲,光火暗淡之中,只見那些人僅是一直靜立當場,一動不動,猶如即將赴死之人一般,一動不動。

鳳瑤心口驟然發痛,隨即頓時挪開目光,不敢再看。

那副畫面再度與當初顏墨白護送她離開楚京的警衛們全數重合,也還曾記得,當初安義侯半道阻攔,那些大周精衛爲了護她,也是就那麼靜靜的立在當場,任由樓蘭兵衛們肆意砍殺,他們是在以血肉之軀鑄就銅牆鐵壁,爲她爭取逃脫的時間,但這次呢,這次,是顏墨白主動棄車保帥,那些船上之人定也是知曉這點的,只可惜,他們不動,他們竟是一動不動,彷彿要徹底接受命運與死亡。

心思太過嘈雜,鳳瑤抑制不住的捏緊了顏墨白的手。

卻待沉默片刻,風聲鶴唳之中,四方海水之中,陡然巨浪翻滾,隨即,一道道勁黑的身影頓時從雪白的浪花中閃現,而後,手中長弓一拉,弓上銀色發涼的箭羽猶如細雨般密集交織而來。

鳳瑤心口大沉,驟然掙脫了顏墨白的手,袖袍中的匕首驀地滑出,下意識的擡腳而上,擋在了顏墨白身前。

顏墨白眼睛稍稍一眯,薄脣一啓,慢條斯理的再度出聲,“攜毒,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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