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太尉。”小廝不閃不避的走了過來,目光灼灼,清俊的容顏上染着璀璨的笑,正是通輯犯葉文鬆。
上官太尉銳利的眼眸猛的眯了起來,聲音冷若寒冰:“你倒是聰明,居然喬裝改扮,混進溫泉山莊做小廝。”他帶着大批侍衛在城裡城外大肆搜捕,怎麼都沒想到,葉文鬆會把臉塗黑,躲在了祁王府山莊。
葉文鬆輕輕一笑:“我不是山莊的小廝,是一位貴人的專屬屬下。”
有人故意包庇葉文鬆!
上官太尉目光一凜,冷聲道:“那人是誰?”
葉文鬆微笑着側過了身,上官太尉犀利的目光越過院門,看到了溫泉池,一名年過花甲的老者正坐在豪華池子裡泡溫泉,那半眯的眼睛,愜意舒適的神情,看的上官太尉緊緊皺起眉頭:“顧太傅,究竟怎麼回事?”
“上官太尉,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不需要我再過多解釋了吧。”葉文鬆懶洋洋的說着,漆黑的眼瞳光華璀璨,閃耀人眼!
上官太尉面色瞬間陰沉的可怕,顧太傅真的將葉文鬆收在麾下了!他的能力的確不錯,可他是白虎國人,又是犯了欺君之罪的重犯,怎能再用?顧太傅真是糊塗!
“葉文鬆,你欺君罔上,罪名深重,但皇上是仁愛之君,如果你主動隨本官進宮領罰,皇上一定會網開一面,饒你不死。”
說的真是好聽,他騙了那至高無上的皇帝,皇帝恨他入骨,見到他,肯定會賜他最殘酷的死刑,網開一面,饒他不死?騙鬼都不信!
葉文鬆眸子裡浮上一抹輕嘲,慢悠悠的道:“上官太尉,酒館裡的屍體,很多人都見到了,皇上也應該以爲我已經死了,你何必再死纏着我不放?睜隻眼閉隻眼揭過這件事情,豈不很好?”
聽到酒館屍體,上官太尉腦海靈光一閃,顧太傅想要重用葉文鬆,悄悄保下他即可,燒了酒館再弄具屍體,豈不是向世人昭示他和葉文鬆有牽連:“葉文鬆,欣賞重用你的人,真的是顧太傅?”
“當然,如果上官太尉不信,可以去問顧太傅。”葉文鬆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老神在在的道:“我之前在酒館做夥計,被蔣太師府的人認了出來,無奈之下,才用了這招金蟬脫殼……”
上官太尉面色陰黑,難怪蔣太師會讓人確認酒館屍體,原來早看出了端倪,如果顧太傅再晚一步出手,葉文鬆就會被抓,無論顧太傅對這件事情知不知情,都一定會被重罰……
現在的葉文鬆是顧太傅的小廝,如果自己抓他回去問罪,顧太傅保他一事,就會暴露,到時,皇后母族獲罪,太子,太子妃,甚至他這位岳父都會受到牽連,勢力大減,受益的可是三皇子,蔣太師!
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葉文鬆心知他動搖了抓自己的信念,眸底浮上淡淡的嘲諷:“上官太尉,我現在不叫葉文鬆,而是阿文,太尉記牢了,下次再見面時,千萬不要叫錯……溫泉水很舒服,太傅泡着泡着就想喝美酒,吃鮮果,我下去準備了,上官太尉請便。”
看着葉文鬆悠然前行的身影,上官太尉的面色黑的快要滴出墨汁來:葉文鬆吃定了自己不會抓他,方纔這麼囂張跋扈,真真可惡!
袖袍一揮,他闊步走向顧太傅。
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中,顧太傅睜開眼睛,轉過了頭,見是上官太尉,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微笑道:“太尉也來泡溫泉……”
上官太尉沒理會他的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顧太傅,你和葉文鬆究竟怎麼回事?”
顧太尉的面色瞬間沉了下來,不過就是一具相似的屍體而已,根本無法證明他就是葉文鬆,就算他真的是葉文鬆,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進酒館的,根本不是有意窩藏罪犯,害上官太尉被罰,他在御書房裡信誓旦旦的說着信任自己,心裡卻是在懷疑。
“葉文鬆一案,已經告一段落,皇上都不追究了,上官太尉又何必再執着?太尉只是降了一品官職,多立些功,總能補得回來……”
“本官不是擔心自己官職,而是擔心顧太傅。”上官太尉厲聲打斷了他的話,眸子裡閃着淡淡的嘲諷,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直接承認了他相助葉文鬆,真是光明磊落。
“葉文鬆是皇上恨之入骨,想要處死的人,就算能力再強,也不能留在身邊,不然,事情敗露,會禍害顧太傅滿族……”
“上官太尉,老夫做的事情,老夫心裡清楚,不勞太尉費心!”顧太傅面色陰沉的可怕,他都說了葉文鬆與他無關,上官太尉還是不信,他顧太傅的話,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不可信了?
“太傅暗助通輯犯,無異於與虎謀皮,萬一被查證,顧氏滿族不保,還會牽連到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上官太尉滿面正色,言詞鑿鑿。
“上官太尉,本官還沒有老糊塗,分得清事情輕重,絕不會自毀滿族,牽連太子!”顧太尉眼瞳裡閃爍着銳利寒芒,御林軍們並不確定屍體就是葉文鬆,上官太尉居然還緊揪着不放,不就是降了一品官職,他至於這麼慷慨激昂的前來興師問罪?
“如此甚好,本官現在要去清除那個禍害,請顧太傅不要干涉!”上官太尉冷冷扔下這句話,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大步朝外走去:葉文鬆是禍害,不能任他逍遙法外,必須將他抓捕歸案,交由皇上處置,到時,他會編個理由,儘量減輕顧太傅的罪名。
顧太傅面色鐵青,自己辦事不利,抓不到葉文鬆,被降了級,不回府靜思已過,還不問青紅皁白的就將罪名推到他身上,朝他大吼大叫,不知所謂!
蕭清宇站在清涼臺上,看着憤怒的顧太傅,以及上官太尉漸漸遠去的背影,墨色的眼瞳裡浮上一抹高深莫測。
“蕭世子,這種結果,你可滿意?”葉文鬆走上清涼臺,平靜的語氣裡帶着點點得意的邀功,他從沒在酒館做過夥計,和顧太傅也沒有任何牽扯,剛纔那番說詞,只是應了蕭清宇的要求,故意刺激上官太尉。
顧太傅心高氣傲,面對上官太尉的咄咄逼問,他根本不屑過多解釋,於是,就形成了剛纔的大誤會!
“你可以隨蕭天凌走了。”蕭清宇說的雲淡風輕,深邃的目光依舊落在走遠的上官太尉身上。
“多謝!”葉文鬆目光幽深,他以爲做個不起眼的小廝,不出現在蕭清宇面前,就能矇混過關,沒想到,蕭清宇早知道了他的身份,讓他刺激完上官太尉才能離開,他不知道蕭清宇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也懶得問,他只要能換個身份,歸到蕭天凌麾下,就足夠了。
蕭清宇看着上官太尉即將消失的身影,眼瞳裡閃掠一抹銳利寒芒,是時候讓上官太尉還債了!
上官太尉走出院落,隨便叫住一名侍衛,問道:“蕭世子在哪裡?”
“正在暖閣休息,太尉想見世子?”侍衛語氣恭敬。
上官太尉淡淡嗯了一聲,他來泡溫泉,只帶了兩名小廝,兩名侍衛,葉文鬆武功高強,只憑他們四人根本抓不住他,所以,他準備找蕭清宇幫忙抓捕葉文鬆。
侍衛禮貌道:“那卑職先帶您去書房,世子只在書房接見客人。”
“有勞!”上官太尉點點頭,葉文鬆仗着顧太傅撐腰,在山莊裡晃盪着很是得意,一時半會兒的不會逃離,他也不必急着抓人。
蕭清宇的書房座落在祁王,祁王妃的主室後面,清幽雅緻,侍衛將上官太尉引進書房後,就去請蕭清宇了,獨留上官太尉一人站在書房裡,漫不經心的打量!
書房很大,牆前高高的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窗前有舒適的軟榻,中間有名貴的書桌,書桌上擺着上品筆墨,白色紙張上壓着鎮尺,硯臺裡也有新鮮的黑墨,昭示着蕭清宇剛離開不久。
白色紙張上寫着一首新作的詩,意境優美,朗朗上口,細細品讀,就如一幅美麗畫卷展在眼前,妙不可言,書寫的字體瀟灑飄逸,優雅大氣,看得上官太尉連連讚賞:好詩!好字!蕭世子之驚世才學,世間無幾人能及!
突然,他不知碰到了哪裡,只怕‘啪’的一聲響,書架上彈出一隻暗格,兩塊不明物並排躺在暗格裡,惹人瑕思。
上官太尉目光幽深,能讓蕭清宇細心保存的,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他來調查蕭清宇,陰差陽錯打開暗格,也是機緣。
四下望望無人,他快步走到暗格前,拿起了木牌,木牌是上好的柳木所制,外面刷着透明的漆油,精巧細緻!輕輕翻轉,只見木牌上寫着一行字:亡父蕭元宏,另一塊木牌上寫着:亡母蕭氏方雅馨!
上官太尉猛的瞪大了眼睛,這是兩塊死人的銘牌,蕭元宏,方雅馨不就是當年的宸王,宸王妃!
“當年,是你偷拿了我父王的印鑑,模仿我父王的筆跡,僞造了那些謀反信件。”清潤的聲音傳入耳中,上官太尉頭腦一懵,身軀輕輕顫了顫,慢慢擡起頭,看到一張高天孤月般俊美的容顏,英挺的墨眉,黑曜石般的眼瞳,儼然是那位驚才絕灩的宸王。
“你……你是宸王之子!”上官太尉滿目震驚着,瞳仁深處浮上一抹自嘲,蕭清宇的身形,手段,脾性甚至於驚才絕灩的才學,深不可測的武功都與宸王七八分像,他分明就是宸王之子啊,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
蕭清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深邃的眼瞳裡閃爍着點點厲芒:“爲什麼要誣陷我父王?”
上官太尉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時隔十六年,蕭清宇已經查清了事情真相,他不必再隱瞞:“食君祿,忠君事,本官和宸王立場不同,爲了本官所效之君,本官只能那麼做!”
宸王,驚才絕灩,能力非凡的讓人只能望其項背,他也是衆望所歸的下任皇帝,身邊聚攏着大批能人雅士,楚慕言,沈嶽,孟謙君,一個個都是軍營裡吞雲吐焰的大將,統領三軍,智勇殺敵,風光無限,榮耀無邊,而他,上官昭,也是名門貴族裡非常優秀的世家子,卻一直難入宸王的眼,如果宸王不死,他哪來出頭之日。
蕭清宇淡淡看着上官昭:“你爲了自己的私心,陷害忠良,殘殺立下赫赫戰功的玄鐵軍,致使邊關,京城血流成河,成千上萬的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可曾有過愧疚之心?”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宸王大敗被斬,而本官所助之人榮登大寶,本官獲封上官太尉,家族以本官爲榮,本官沒什麼可愧疚!”上官昭一字一頓,滿目傲然。
“上官太尉對自己的主子可真是忠心。”蕭清宇嘴角微彎,無風無浪的聲音透着濃濃的嘲諷。
“自古以來,皇位之爭世代相傳,宸王輸了,自然就是死路一條,怨不得別人!”上官太尉下巴高擡着,語氣傲然!
“既然如此,上官太尉技不如人,死在本世子手裡,也不會怨恨吧。”蕭清宇柔曼的聲音如琴絃輕撥,優美動聽。
上官太尉目光一凜,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卻覺一股無形內力狠狠打到了他胸口上,他修長的身軀被打飛出四五米遠,撞到牆上又反彈回來,重重掉落在地,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胸口氣血翻騰,他疼的無以復加,慢慢擡起頭,看向蕭清宇,嘴角彎起一抹虛弱的笑:“蕭清宇,現在的青龍國,是皇上的天下,就算你擁有半朝的朝臣,你也沒有軍權,沒有兵力,就算你殺了我,也無法篡位,更無法爲你的父母報仇……”
“我確實沒有兵權,不過,楚慕言有,我們兩人稀手合作,足以將蕭元脩拉下皇位,讓青龍國改朝換代!”蕭清宇清潤的聲音就如鋼針,一根一根,狠狠扎進上官昭心裡,他猛然一怔:“楚慕言!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沒死,還帶着幾十萬的軍士回來了。”蕭清宇看着他驚訝的目光,嘴角彎起一抹冷笑,漫不經心的道:“他手裡的嶺南軍雖然比不上當年的玄鐵軍,不過,他現在是王爺,比當年的元帥之位還高了一籌。”
王爺!嶺南軍!南宮延就是楚慕言!
上官昭驚駭的瞪大了眼睛,難怪南宮延能想出那麼多周密的戰術,難怪他的作戰能力媲美楚慕言,他原本就是楚慕言啊!
“我娶了楚慕言的親生女兒,他是我的岳父,我們兩人的合作不會出任何矛盾或紕漏,我們會將當年參與陷害的所有人全部找出來,一個個送上西天,會將青龍國的江山一點一點的蠶吞掉,將龍椅上的那個人拉下來,剝皮抽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蕭清宇清潤的聲音帶着無邊冷意,讓人不寒而慄:“而你上官太尉,就先一步去陰曹地府,給蕭元脩佔個好位置吧!”
上官昭心裡的驚駭更濃,當年的楚慕言明明沒娶妻,居然會有親生女兒?沐雨棠的母親是蘇雪晴,敢情他們兩人未婚就有了夫妻之實……
“上官太尉,時候不早了,我送你一程。”蕭清宇低低沉沉的聲音透着說不出的森寒冷意。
上官昭大驚,踉蹌着站起身,剛想逃離,一股無形內力襲來,重重打到了他胸口上,頓時,鮮血如注,噴涌而出,他身體一軟,眼前一黑,重重倒在了地上。
朦朧中,聽到侍衛走進了書房,急聲道:“世子,皇上來溫泉山莊了。”
蕭清宇墨眉挑了挑:“我去看看,你把他的屍體處理乾淨,不得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是!”侍衛領命,上前提起了上官太尉。
上官太尉全身疼的厲害,根本無力反抗,只能任由侍衛揪着他的衣領,躍過道道高牆,飛出溫泉山莊,甩手扔到了一輛馬車上。
淡淡檀香味縈繞鼻尖,上官太尉一怔,這不是他的馬車嗎?祁王府的侍衛們究竟想幹嘛?
正想着,耳邊響起侍衛的嘀咕聲:“堂堂太尉,扔到亂墳崗暴屍荒野太殘忍了些,我就行行好,送你這輛馬車裝屍體吧。”
話落,侍衛拔出匕首狠狠扎到了馬屁股上,馬兒吃痛,長嘶一聲,發瘋般急速向前奔,車軲轆壓過顆顆石頭,車廂裡異常顛簸,上官太尉被顛的疼痛難忍,慢慢睜開了眼睛,只見馬正急速向前奔,十多米外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斷涯……
上官昭大驚,拼盡全力往車外爬,身體滾下車廂的瞬間,快馬拉着車廂,墜入斷涯……
上官昭拖着重傷的身體,慢慢站起,踉蹌着朝溫泉山莊奔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皇上,揭發蕭清宇的真正身份,將他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