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時間就喝了一碗杏仁糊,她的胃到現在才提出抗.議,已經算很對得起她了。
孟靈湘捂着腹部苦笑。
她的笑容很快就扭曲起來。胃,實在是太痛了。
孟靈湘是個無神論者,吃一點供品對她來說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她擡頭看了一下四周,很失望的發現這個祠堂擦得蹭亮,供桌上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大周提倡節儉,除了逢年過節或者家族大祭的時候,大戶人家的祠堂裡並不會擺放供品,只有酥油燈是常明的。
她總不能喝酥油吧?她又不是佛祖面前的那什麼老鼠!
可這裡有什麼吃得東西都沒有?怎麼辦?
記得以前有個內科的醫生說過:“胃是身體裡最矯情的器官。它的高興你絕對體會不到,但它的痛苦,一點會加倍地反饋給你!”
還有誰說過:“胃部的細胞和腦部有些相似,卻是做什麼回來記錄負面情緒的。每當人情緒不佳的時候,胃部很可能會跑出來湊熱鬧,就算它本身一定問題都沒有。”
孟靈湘以前不覺得,現在卻深以爲然。
說得簡直太對了!
飢餓,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忍的事情之一。
孟靈湘伏在桌案上,一手捂着胃,嘴裡發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
她現在連握筆的力氣都沒有了。
“咣噹!”
祠堂的門突然響了一聲。
爲了不讓風吹動門板驚擾祖先,大戶人家祠堂的大門都是從外面關上的。門扇合上以後還有頂腳,哪怕是再大的風也不可能把門板吹動發出這樣的聲音。
這麼說——有人?!
這麼晚了,看顧祠堂的聾婆子加足酥油後早就回下房休息去了。還會有誰到這裡來?
孟靈湘忍着胃部的不適轉過身來。
明亮的月華把祠堂外的樹影投映在菱形糊着高麗紙的窗戶上。有風吹過,樹影一陣陣地搖晃,看起來就像一隻只從黑暗中伸出來的鬼爪,要把人從溫暖光明中拉到冰冷的深淵裡。
一個人影就站在被重新關嚴實的門扇後面,背對着孟靈湘。
孟靈湘處在光明之中,而那個人影則處在黑暗裡,令她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身形。
“你是誰?”沒有家主的許可夜闖祠堂,可是把亂棍打死的大罪。
什麼人那麼大膽,剛這個時辰出現在這裡。
回答孟靈湘的是一陣低低的笑聲。這樣的笑聲在燭火閃爍的祠堂裡聽起來,尤其的滲人。
孟靈湘卻並不害怕,她知道眼前的這個是人,而不是鬼。
而且,她認得這個聲音,儘管那人已經刻意掩飾。
“孟傾雪!”孟靈湘的眼角微微眯了起來。
孟靈湘喊出那個名字以後,那個背對着她定定佇立在門扇前的人的肩膀僵了一下,然後慢慢放鬆。
“呵呵……”她再次發出那種滲人的低笑聲。
“孟傾雪,不要裝神弄鬼的,我知道是你!”孟靈湘扶着桌沿慢慢站了起來。她的語氣很肯定,即使看不清楚,她也認得孟傾雪的聲音。
“對,是我!”那人終於緩緩轉過身來,擡腳朝着孟靈湘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後站住,堪堪把自己暴露在燭火可及的範圍之中。
風一下從打開的窗扇上吹過,供桌上的幾十盞酥油燈上的火光一陣晃動,把站在光圈邊緣的孟靈湘的臉也映照得跟着明明暗暗得不停閃爍,令她臉上帶着的古怪笑容增添了幾分詭異的色彩。
“姐姐——”這聲稱呼的尾音被孟傾雪拉得長長的,而她的聲音又輕又飄,聽起來有種不懷好意的意味。
孟靈湘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你的臉,怎麼……”
且不過孟傾雪的人品如何,她的外貌還是可圈可點的,不然方易褚那個渣男也不會看得上她,跟她混在一起。可惜她跟着一個心懷不軌、貪慾太過的梅姨娘長大,耳濡目染之下性格也變得自私醜陋。
華夏的老祖宗有句古話說的是不錯的。相由心生,而眼睛是反應心裡的一扇窗戶。孟傾雪的眼神太過飄忽,時時刻刻都在計算自己的得失,眸子裡充滿了算計。
這樣的一雙眼睛,硬生生把孟傾雪原本姣好的外貌拉下一大截。跟真正家教森嚴的名門閨秀比起了,差了不只是一星半點。
方易褚爲什麼不敢住招惹那些高門大戶正室夫人教養出來的閨閣千金,偏偏只有她和這個渣男攪合在一起?前者大概也是看出了她的本性,所以纔敢如此吧?
可不管怎麼說,孟傾雪到底還算是一個漂亮的女子,現在怎麼變得了這副樣子?
她的膚色暗沉,即使在燭火的照射下也不見絲毫健康的光澤;臉色看起來比她這個餓了好幾天的人還要差勁;原本光滑的皮膚也像月球表面一樣坑坑窪窪的;下巴上還有一道很深,且沒有癒合的傷口,傷口的邊緣還有些淤青紅腫。
這樣的孟傾雪哪裡還有半點御國將軍府小姐的風采?要是孟靈湘在大街上看到這樣的一個人,大概絕對認不出她就是孟傾雪。
實在是現在的孟傾雪怎麼看怎麼像哪個府邸中不入流的下院奴僕。
“我的臉嗎?”孟傾雪擡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很快又放下來。從始至終,她的臉上一直帶着拿着古怪的微笑。“姐姐,妹妹好久沒有照鏡子了呢?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臉變成什麼樣子了。”
說完她還輕輕嘆了口氣,聽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在乎自己我外貌上的改變。“姐姐,要是妹妹不變成這副模樣,怎麼能混到將軍府中呢?呵呵,跟那些從前我瞧都不願意瞧一樣的下等奴僕們混在一起,誰都沒有人出多來。姐姐,妹妹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呢!”
孟靈湘定定看着她。儘管她的胃部還是在持續的痙攣般的抽痛,儘管她因爲多日沒有進食而感到身體無力,可她還是長得身體筆直。
“你說錯了一句話!”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語調也不高,並沒有夾雜多少情緒在裡面,僅僅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哦?”孟傾雪挑了挑眉。“我說錯什麼了?還請姐姐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