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黑暗,酸臭的黴味刺鼻,安悠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入眼的就是一片黑暗,身體劇烈的疼痛,讓她連翻身的勇氣都沒有,她就那般躺在那裡,身體忽冷忽熱,喉嚨乾渴,急需要水,可是,四周卻被黑暗籠罩。
“這裡是哪裡?”黑暗中忽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恐懼在瞬間攫住她的頭,她顫抖着、啞着聲音問。
“還真是大難不死!”譏諷的聲音,伴隨着濃濃的瘋狂恨意,安悠然感受到身後說話人的恨意竟比祖園裳更熾更烈,腦海中努力搜索什麼人對她有這麼深的恨意,可是搜索來搜索去,卻沒有絲毫的頭緒。
“你是誰?”見來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又繼續問道。
“我是來要你命的人!”冰冷的聲音伴隨着微弱的燭火猛地響起,印入眼簾的是一張極其猙獰的臉,燒焦成一團的臉,在微弱的燭火中散發着扭曲的、陰狠的厲芒。
饒是安悠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這麼一張閉鬼還要驚悚恐怖的臉時,還是不由自主地尖叫出聲。
“怎麼,恐怖嗎?但這都是拜你所賜!”來人微笑着撫摸安悠然的臉,在她被祖園裳劃破的傷口處用力地揉捏,痛,伴隨着面部神經傳到腦海中,卻遠沒有眼前這張臉帶給她的恐怖來得深。
“你是誰?”安悠然的喉頭忍不住打結,抖着聲音問,“祖園裳呢?”
“到現在都沒認出我來嗎?”來人忽然湊近她,燒焦的只剩下一雙忽大忽小的扭曲眼睛的臉在她的眼前放大,再放大。安悠然很想尖叫,可是,聲音卻像被什麼抽離了一般,她只能睜着那雙明亮卻又驚恐的眸,無措地望着那張與她的臉僅有一釐米之隔的燒焦容顏。
安悠然彷彿能嗅到在烈火中血肉燃燒發出的焦味;望着那眼裡深痛的恨意和不甘,她彷彿看到她在猛火中死命掙扎、求救的場景,恐懼慢慢地被同情所取代。然而,她眼裡的同情卻讓來人如瘋了般狠狠地抽打着她本就如散了架的身體。
“不許用同情的眼睛看着老孃,你這個賤人,老孃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她因火燒而毀壞的嗓子,在這一刻發出越發尖利的如鬼嘯般的瘋狂怒語。
身體劇烈的疼痛,讓安悠然無處躲藏,她只能蜷縮着身體,以祈抵抗這個瘋女人的往死裡的暴打。
不知道打了多久,久到安悠然覺得就這般被她打死的時候,來人這才停手,望着蜷縮在一起,渾身都是傷的安悠然,笑道:“你也有今天!老天真是有眼!”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這麼恨我?”安悠然縮成一團,用虛弱至極的聲音問道。
“老孃是誰,你這麼快就忘了嗎?老孃就是讓你男人毀了的方潔!”方潔咬牙切齒地道,“祖園裳還真是蠢,那麼容易就被我說動了。戀愛的女人就是悲哀,起碼的智商都沒有,她以爲老孃在幫她,其實,老孃只不過借她的手報仇而已。”
“你是方潔?”安悠然眼裡是來不及掩飾的驚愕和恐懼。在鳴沙山她曾看到過她的視頻,那時候,她整的和她有七八分的相似,而如今,望着那一張焦黑如碳、分不清五官的臉,安悠然忽然從心裡深深地同情她。兩人因《彼方》相識,可是不到一年的時間,曾經那個盛氣凌人、風采卓越的女子竟變得如此狼狽而悽慘。這不得不說命運無常!
“別用那眼神看我!”方潔捏了捏拳頭,厲聲恫嚇道。
安悠然似是被她剛剛的拳打腳踢給震懾住了,竟真的別過頭去,不看她,卻用虛弱的聲音道:“我不知道爲什麼從一開始你就如此恨我。也不明白你色誘俊,發那段視頻給我究竟是爲了什麼。我只想說,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對你存過壞心,就算與你爭鋒相對,也並沒想要置你於此境地。”安悠然的聲音很輕很柔,虛弱的彷彿風一吹便會就此香消玉殞。
“都是你,都是你,搶了我的愛人,都是你這個妖精,我就不明白,你有哪裡好,爲什麼每個男人都愛你,皇甫灝俊愛你不說,就連秦霄也把你當作掌心裡的寶。”方潔一邊用腳踢着縮成一團的安悠然,一邊厲聲道,“可你明明骯髒至極,他卻非要把你看作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安悠然,你知道嗎,一開始,我只是看你不順眼。可是,後來,我對你是痛徹骨髓的恨和嫉妒,那種恨和嫉妒焚燒着我,讓我寢食難安,我知道我一定要毀了你,只有毀了你,我的心才能平靜;只有毀了你,我才能讓他看我一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方潔憤怒的厲聲痛訴變成了低低的啜泣。
被方潔暴打的身體遠沒有她的心那般痛,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對方潔,安悠然沒有任何的恨意和懼意,相反,是深深的同情和憐惜,又是一個被愛折磨的女人。
“爲什麼爲了不愛自己的男人折磨自己呢?”她捂着發痛的身體,憐惜的話語隨口而出。
方潔冷哼一聲,一臉鄙夷地望向她,譏諷道:“別裝的像個聖人一眼,你不也和我一樣犯賤!秦霄那麼愛你,你卻視而不見,偏偏選擇了對你忽冷忽熱把你當玩物的皇甫灝俊。”
安悠然本就蒼白的臉在一瞬間變得如死人的臉般毫無生氣。望着安悠然沒有生氣的臉,方潔的臉上浮現出報復的快意,她繼續嘲弄道:“女人都是這麼犯賤,對愛自己的人視如蔽帚,對自己忽冷忽熱的人,卻喜歡熱臉貼冷屁股,這就是犯賤。每個人都在犯賤,你在,我也在,就連秦霄也在。”
安悠然的眼神黯然,無法辯駁,方潔說得對,想起自己在昏迷前,腦海中浮現的依舊是皇甫灝俊用冰冷的聲音喚着她的名的樣子,心如墜寒潭般,怎麼也明媚不起來。
然而,方潔彷彿說上癮了一般,繼續絮絮叨叨,直到暗黑的小屋外傳來一聲又一聲焦急的敲門聲,方潔這才從抱怨和訴苦中回過神來。
“方潔,你在不在?方潔,你出來!方潔,你說只要我來,就告訴我悠然在哪裡,現在我來了,快告訴我悠然在哪裡!”安悠然聽出這是秦霄的聲音,她的臉色愈發地蒼白,心中升騰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方潔那恐怖的臉上卻忽然浮現陰冷的笑意,看得安悠然心中直發毛。在安悠然還來不及發問的時候,方潔已經快速地將她渾身散了架般劇痛的身體拉起,然後迅速地從靴子裡抽出一把亮晃晃、銳利無比的刀,放到了她的脖項處,就這麼一步又一步,帶着安悠然一起走向小黑屋的門邊,慢慢地打開了門。
因爲被方潔緊緊地鉗制着,安悠然能清晰地聽到方潔不同於尋常的心跳聲。
門打開的瞬間,一下子涌進無數的光線,照得已經安悠然習慣黑暗的眼睛生疼生疼的,忍不住閉起眼,直到適應了這強烈的光線,才緩緩地睜開。
印入眼簾的是秦霄憔悴的臉龐,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光澤,在看到她的瞬間,秦霄的眸子復又染上光澤,四目相對,彼此的眼裡是濃濃的關心。
“看夠了沒?”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兩人在空中膠着的目光。
秦霄這才望向那人,蹙眉,不悅道:“你是誰,方潔呢?”
“呵,果然連你也認不出我了!”方潔冷笑道,聲音裡卻竟是淒涼。
“你是方潔?”秦霄不確定地問道。
“是或不是,你還會關心嗎?”
頓了片刻,秦霄這才緩聲道:“方潔,對不起,我已經有愛的人了,所以無法愛你!”
“呵,你真的愛她嗎?”方潔悽然的眼忽然變得瘋狂起來。她架在安悠然脖子上的刀猛地向裡深了一毫米,細細的血珠沿着鋒利的刀刃緩慢地滲出,如沙漏中的細沙般慢慢地滴落到地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不要!”秦霄驚恐地大喊道。
“愛她嗎?”方潔冷笑着,厲聲命令道,“愛她的話,現在就給我跪下!”
秦霄望了眼虛弱的安悠然,又看了看一臉瘋狂的方潔,握了握雙拳,緩緩地雙膝下落。
“不要!”沙啞的聲音,是濃濃的歉意,“秦霄,別爲我下跪,我不值得!”
“我愛你,只要你沒事,就算是要我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再所不辭!”秦霄望着她,一臉堅定地道。
“不,不……”安悠然狂亂地擺着頭,眼裡是不知情緒的眼淚,“你爲我做了太多了,真的不需要再爲了我這麼一個不值得人連自尊都拋棄了!”
“悠然,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雙膝跪地的聲音刺得安悠然的眼淚一晃一晃的,怎麼也止不住。
“好一個深情的秦霄,很好,你願意爲她死,是嗎?”冰冷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溫度,有的是羨慕嫉妒恨的瘋狂。
“是!”堅定的話語沒有絲毫的遲疑。
方潔卻笑了,笑得扭曲的臉愈發地令人毛骨悚然:“很好,很好,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她的話說的很快,但她的動作更快,在安悠然和秦霄都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那把鋒利的匕首便插到了秦霄的胸前,血,沿着匕首緩緩地流出,那些枯黃的、碧綠的小草,在一瞬間染成了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