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嘶啞的尖叫聲瞬間響徹雲霄,驚動了不遠處的秋蟲。
方潔望着手裡的匕首,眼神有瞬間的複雜,但轉瞬即逝,隨即,快速地跑回安悠然的身邊,拽着她虛弱的身體往裡走,一邊走一邊大笑道:“你願意爲她死,那麼就讓我們一起死吧。到時她也燒成焦炭,看你是否還認識她!”
她的聲音犀利卻慘淡,是一種絕望的悲傷。
安悠然望着秦霄痛苦地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而她卻被方潔用力地拖着,什麼力氣也使不出來,死亡漸漸來臨,安悠然甚至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
“悠然……”秦霄伸手想要拉住安悠然,可是,方潔的速度很快,在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時,她已經猛地將小屋的門關上了,然後,迅速地掏出懷中的打火機,“啪嗒”一聲,火焰上竄,然後,一揮手,打火機扔到了地上,瞬間火苗四起。
安悠然驚恐地望着如猛蛇般四躥的火焰,終於明白那股刺鼻的味道是什麼了——汽油。
憤怒在一瞬間佔據了胸口,她猛地推開方潔,厲聲道:“既然,你早已經打算和我同歸於盡,又爲什麼要那樣對待秦霄?”
方潔沒想到安悠然早已散架的孱弱嬌軀還能使出這麼大的勁來,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但她沒有立即站起來,而是瘋狂地大笑道:“爲什麼,因爲我愛他!但我更恨他,恨他爲什麼總是看不到我的真心;恨他的眼裡爲什麼只有你!我有多愛他,就有多恨他!”
方潔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沙啞,可以說是咬牙切齒,可是,那種從靈魂深處散出來的寂寞和悲哀卻是怎麼也隱藏不住的。
安悠然望着方潔——一個因愛而瘋狂的女人,一個爲了愛飛蛾撲火的女人,她又能責怪什麼,實際上,面對愛,所有的人都是飛蛾撲火的傻瓜。
想到這裡,安悠然望着方潔的眼裡是深深的憐憫。
而這種憐憫的目光卻再一次刺激了方潔,她猛地躥起,如一頭受傷的豺狼般撲向安悠然,齜牙咧嘴,兇殘無比。
安悠然沒有想到方潔會忽然暴跳如雷地狂,只能傻站着,閉眼,任她撲向自己。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不再,反而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擡頭,就見秦霄痛苦的臉上滿是汗滴,他望着她,眼神溫柔。安悠然卻莫名地想哭。
“笨蛋!”她怒罵着,他卻強裝沒事般安慰道:“我不痛!”
他一面說着,一面護住她,攙着她往外走。
嗆鼻的濃煙,肆虐的火勢,看不清方向。
“秦霄,你走吧,別管我!”安悠然一面咳嗽,一面推着秦霄往外走。
“留點力氣,有什麼話出去再說!”秦霄越摟緊了她的腰,低聲而堅定地道,“我們一定能活着離開這!”
“哈哈,你們誰都出不去,死吧,一起死吧,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到地獄去清算吧!”方潔狂亂的聲音在漫天火勢中傳入雲霄……
皇甫灝俊趕到的時候,只見沖天的火勢,卻不見任何人。
“悠然……”他望着濃煙蔓延的小屋,大聲喊道。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噼啪噼啪”的竹木燃燒的聲音。
“你確定她就在裡面嗎?”皇甫灝俊猛地抓住身旁那個披頭散、看不見面貌的人的胳膊,焦急的問道。
“是……”那人顫着聲音,驚恐地回道。
“若是你敢騙我,我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皇甫灝俊冷冷地道,聲音狠絕而不帶任何感。
那個披頭散的人驚恐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似瘋了般喃喃自語:“我沒騙你,沒騙你!”
“最好如此!”皇甫灝俊一面說着,一面衝向小屋。季湛和唐元北想要阻止的時候,他已經衝進了火海里。
“悠然……咳……悠然,你在哪裡……”安悠然被秦霄壓在了身下,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我在這……咳咳……在這……咳……”濃煙嗆得她喉嚨生疼生疼的,每說一句話,咽喉處就似火燒般灼烈地痛着。她不確定那人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但卻再也沒法迴應那人一聲急似一聲的呼喚,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隔着玻璃,望着躺在牀上全身都綁着繃帶的安悠然,皇甫灝俊的雙拳緊握,他猛地一拳打到了牆壁上,眼裡是瘋狂的怒火。
“灝,不要怪自己,誰也不曾想會生這種事。”季湛的雙手按着皇甫灝俊不斷抖的肩膀,柔聲勸慰道。
“湛,你知道嗎?那一天醉酒醒來,我看着睡在身旁的她,恬靜地躺在我的懷裡,那時,我就該喚醒她,告訴她,我已經相信她了,並且會一直相信她。可是,我沒有,我沒有說,而是用了最愚蠢的方法,等着她來低頭,我甚至因爲嫉妒把她一個人丟在野外,而且在丟下她之前還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皇甫灝俊低聲道,他的聲音很是壓抑,帶着濃濃的悔恨和痛苦。
“灝,不要責怪自己,這一切只是因爲你愛她,我想她會明白的!”季湛望着自己的好友百年難得一見的脆弱,心中明瞭,這一次皇甫灝俊是真的陷進去了,“若是理智,那便不是深愛了!你有多愛她,你就會做多麼愚蠢的傻事。灝,原諒自己,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顧她!讓她儘快恢復!”
“湛,我終於明白你失去慧珊的時候那種失去一切的心了。湛,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她離我而去。當醫生說她的身上全是傷的時候,我多麼希望能代替她,看着她全身插滿針管,我只覺得鑽心的痛。湛,我是不是很沒用,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皇甫灝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頭,一副脆弱而無助的樣子。
季湛從沒有見過如此脆弱而沒有自信的皇甫灝俊,幾人中就屬皇甫灝俊最理智、最鎮定了,他一直是他們幾人的主心骨,不管他們遇到任何問題,他都能平靜地提出自己獨具見解的建議,然後問題便迎刃而解。他們也曾在私下談論什麼樣的事、什麼樣的人會令冷靜而自制的皇甫灝俊失去理智,變得像個正常的男人。如今,他見到了,曾經打算揶揄的話語,在這一刻竟早已忘記的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心疼,還有恐懼不安和深深的擔憂。季湛忽然不知道如何安慰皇甫灝俊,他很清楚失去摯愛的恐懼,因爲懂得,反而更加明瞭此刻任何話語都是那般地蒼白無力。
“湛,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不知過了多久,皇甫灝俊反握住季湛的手,沉聲道,“在給祖園裳進行深度催眠的時候,她無意中說起了一件事,我想應該告訴你!”
“什麼事?”
“和慧珊有關。”
“她……”季湛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狂亂跳了起來,卻刻意壓制住了,“她老公會對她很好的!”
“湛,你與小北、東城和我之間最大的不同是什麼,你知道嗎?”
“什麼?”
“你總是壓抑自己最真實的感受,總是選擇逃避,當初你醉酒強要了慧珊,真的只是醉酒嗎?”
“灝!”季湛猛地打斷了皇甫灝俊,“都已經過去了,如今慧珊已經有了自己的幸福,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這樣,讓慧珊的老公聽到,慧珊會很難做的!”
皇甫灝俊無奈地搖了搖頭,沉聲道:“你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真的好嗎?你覺得這樣真的彌補了你和慧珊失去的那些年嗎?”
季湛沒有說話,伸手向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很快便掏出一支菸,想要點燃的時候卻被皇甫灝俊阻止了:“湛,你明明嫉妒的要死,卻總是裝作一副大度的樣子,這樣子不累嗎?”
“灝,你到底想說什麼?”季湛緊握手中的煙,疑惑地問道。
然而皇甫灝俊卻沒有立即回答他,反而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地繼續道:“當從火海找到悠然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人比我更能把她照顧好,但是,在那一刻,我也下定了決心,不管是誰,不管那個人能把她照顧的多好,我只知道就算我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我也會給她我所能給的幸福。她的幸福只能我來給,換做是誰,我都不願意!”
“我也不願意,但那是她的選擇!”季湛苦笑着,“灝,你知道看着她對着那個男人笑的時候,我有多嫉妒嗎?看着他們一家三口,我總想,當初若是不答應解除婚約,那麼,那孩子該是我和慧珊的愛結晶。”
“湛,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皇甫灝俊的眼神忽然變了變,似在沉思用什麼樣的語言繼續說下去。
“你想說什麼?”
“原來祖園裳認識慧珊。”
“那又怎樣?”
“在慧珊最困難的時候,是她幫了慧珊。”
“呃……”
“慧珊離開你的時候,已經懷了你的孩子!”
“你是說……”季湛的眼裡滿是激動,語氣也不由得激動起來,“慧珊現在的兒子是我和慧珊的孩子?”
“我想是的!”
“可是?”季湛忽然不知所措起來,“慧珊回來的時候根本沒有提起。”
“你該瞭解慧珊!”皇甫灝俊沉聲道,“就慧珊的事,我讓瑞克?史密斯又給她就那段往事做了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