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哲揚了揚下巴,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掃向虛掩着的房門,示意護工將門打開。
護工帶着疑惑輕輕打開門,就見一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快速倒向她,她根本來不及躲閃,被動接了個正着。
定睛一看,是照顧樓上那位超大牌唐小姐的護工。
同行相見,分外眼紅。
“你居然在門外偷聽,太可恥了!”說着就去拽人進去。
“別別別,我求你了,不是我想來的,是僱主逼着我來的。”僱主與僱主之間的私人恩怨,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只是個跑腿的小嘍羅,僱主要她偷聽,她也拒絕不了啊。
兩個人在門口拉扯了起來,吵得裡頭的人都聽到了,江禹哲手一揮,示意另外兩個護工去幫戰友。
三個女人力量大,很快,那個敵營中的圓臉護工就被硬扯進了屋,站在茶几前面,兩手緊張地揉搓着,在江禹哲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嚇得直哆嗦。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姚女士要我來的。”
“她想叫你打探什麼消息?”
“讓我看看房子裡有沒有爭吵的跡象,吵得厲害了,喊打喊殺了,就立刻通知她。”
喊打喊殺,裴樂樂聽到這個詞就下意識排斥,她們是有多恨她。
江禹哲捏了捏女孩柔軟的小手,察覺到情緒的波動。
“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圓臉護工不敢猶豫,看了看張玉芬,見她也在看自己,連忙收回視線,重重點了點頭。
“那好,你來說說,唐嘉琳是怎麼流掉孩子的,受了刺激,身體狀況不好,逼不得已,還是純屬自願。”
這些護工都是從早到晚守在醫院不間斷伺候病人,對病人的情況最瞭解,尤其是剛剛流掉孩子,做小月子的病人,更是必須瞭解得透徹,才能照顧得更加妥當。
“這個,這個……”涉及到僱主的,圓臉護工遲疑了,好半天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張玉芬最先急上了,幾步奔到她面前,搖晃着她的胳膊,激動催問:“你快說啊,嘉琳是不是被人氣到了,不小心流掉孩子的。”
“我,我……”兩眼冒金花,腦袋充血了。
江禹哲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分開她們。
圓臉護工咬了咬牙。
“是,是唐小姐自己決定流掉孩子的!”
“你,你別亂說。”張玉芬瞪她。
圓臉護工委屈了,說個實話還被人責怪,好沒道理。
裴樂樂實在看不下去了,她這個身處是非中心的當事人也該站出來爲自己說句話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就是被她們母女合夥騙了。她們對我有成見,想方設法整我,你正好來了,給了她們機會。她們攛掇你找我麻煩,這樣她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整到我了。唐嘉琳什麼性格,你比我更清楚,她對你好不好,會不會爲你生下孫子,你其實心裡比誰都明白,只是不願承認而已。”
“別說了,別說了。”張玉芬打斷裴樂樂的話,歇斯底里大吼,本就凌亂的面容更顯瘋癲了。
江禹哲叫人扯住她,又轉向看熱鬧看得過癮的燕少軒,向他借人手。
“你叫幾個魁梧
的男保安,把姚婉秀她們帶過來。”
燕少軒立刻警惕起來,眉眼豎起:“你想幹什麼,玩玩就夠了啊,鬧大了真心不合適,這裡是醫院,不是打架鬥毆的地下會場。你這樣大張旗鼓對付人,傳了出去,我也很難做的。”
燕少軒終於跟謝昶有了同命相憐共患難的心境。
謝昶在學校找理由批裴樂樂請假條,給他們打掩護,自己更棘手,就在家門口作亂,大家有目共睹。
“你不說,誰敢說出去。”
整個醫院都是燕家的,燕六少一句話,偌大的醫院抖三抖,他的話,與聖旨無異。這麼點小事,做不到,就是他無能了。
江禹哲堅持,眉宇間的決然讓人無法撼動,燕少軒嘆了口氣,只能通知保衛科的主管,叫他安排幾個口風緊的保安辦事。
魁梧壯碩的保安,很少幾個人一起涌入病房裡,除非是發生了暴力醫療糾紛,爲了保護醫院人員的安全,他們纔會集體出動。
穿着深藍色保安服的高壯男人站成一排,一臉嚴肅地看着你,那畫面,不是鬧着玩的,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變得凝重了。
至少,病房裡的人全被嚇到了。
姚婉秀還能強裝鎮定,壓下心頭的驚懼,冷眼回視這些突然闖進來的男人。
唐嘉琳就有點發怵,向來都是她用這陣仗嚇唬別人,頭一回被人嚇,惡人膽小,她心裡慌。
她拉高了被子,把自己遮嚴實了,只聽到姚婉秀在跟他們的頭頭對峙。
“你們長治就是這樣對待貴賓級病人的,不打一聲招呼就帶人闖進來,還有沒有王法了。”
帶隊的保安並沒有被姚婉秀虛張聲勢的話唬到,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是木然的嚴肅表情,語氣也是平靜如水,沒有一點起伏的波動。
“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唐夫人和唐小姐體諒,隨我們走一趟。”
“走?去哪裡?”姚婉秀的嗓門不自覺拔高了。
“江少有請!”
聞言,姚婉秀心頭一驚,頓時緊張起來。
江禹哲?他不是出去了嗎?
她特意派人打聽過了,得知他很早就離開了病房,不知去向,這才靈機一動,想着拿張玉芬這個馬前卒先做試驗,去病房鬧一鬧裴樂樂。
最好能夠打起來,鬧得不可開交,驚動整個醫院,讓裴樂樂也嚐嚐被人揹後指指點點的滋味。
可張玉芬進了裴樂樂的病房,除了一開始大吵大鬧了一通,後來就沒信了,她派護工去門外偷聽了半天,沒聽到一丟丟有用的信息,反而被江禹哲當場抓包遣送回來。
這打臉的感覺,真是不爽。
“我有點不舒服,去不了,你跟江少說一聲,改天等我有空了,再跟他聯繫。”
開玩笑,現在去見江禹哲,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江少說了,他今天一定要見到你。”
“他說見我,我就該去見他,笑死人了!”
“請別爲難我們,我們也不好做。”
爲首的保安給了手下一個臉色,他們立刻行動,利索將姚婉秀的身子架了起來,其中一個嫌女人淒厲尖刻的鬼叫太吵,從口袋裡掏出一團未拆封的餐巾紙,將姚婉
秀的嘴堵住了。
“得罪了,江少有吩咐,你要是不配合,大呼小叫,不論方式,必須讓你住嘴。”
這些畜生,雜種,挨千刀的,張玉芬嘴巴發不出聲音,只能圓睜了一雙猙獰的大眼,在心裡狠狠地罵。
看到媽媽,唐嘉琳嚇到了,囂張的氣焰也嚇沒了影,她可不想跟媽媽一樣,被人這樣粗魯對待,太難看了。
“唐小姐,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們送?”
“我,我自己走!”唐嘉琳連忙翻身下牀,把自己睡皺的病服拉扯好,生怕他們過來拽自己。
母女倆一進房間,就被帶到了角落處的椅子上坐下,張玉芬離她們約有四五步遠的距離,從她們進來就一直盯着她們。
姚婉秀視而不見,只拿眼瞪着房子中央最醒目的男人。
她倒想看看,他能拿她如何。
江禹哲濃密的長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睛下方埋了層朦朧的青影,如玉的臉龐,凝肅的眼眸深不見底,宛如碧水寒潭,令人望而止步。
“表,表哥!”唐嘉琳想跟江禹哲套近乎,擠開裴樂樂,坐到他身邊去,可接觸到他那冷若寒冰的眼神,心裡又有些怕怕的,不由得退縮了。
以前的江禹哲待她雖然說不上親近,可也不會擺出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態度,現在多了個裴樂樂,表哥就變了。
紅顏禍水,唐嘉琳瞪向裴樂樂的眼神充滿了怨懟,和一絲絲說不出的嫉恨在裡面。
表哥身邊應該坐着她,他們纔是一家人,裴樂樂,你要是稍微識相一點,就該給她滾得遠遠的。上流富甲的世界,不是你一個窮人能夠躋身進來的。
裴樂樂察覺到唐嘉琳兇狠的目光,不用猜都知道這位大小姐在想什麼了,估計心裡將她千刀萬剮了無數遍。
想起自己踩唐嘉琳的那一腳,裴樂樂覺得挺解氣的,那一腳,她用了十成的力氣,唐嘉琳肯定痛到了,而且是極痛那種,否則,也不會發出如同殺豬一樣淒厲的嚎叫了。
雖然只是一腳,但能讓唐嘉琳狠狠痛一次,想想還是很爽的。
裴樂樂從不覺得自己有小人的潛質,可這次她特別陰暗地躲在心裡偷樂,樂着樂着,那嘴角上揚的弧度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她此刻難以言喻的心情。
而這一切,都被她身旁的男人看在眼裡。
這個時候了,她還能笑得起來,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了?有沒有他?
應該沒有他吧。
意識到這種讓他不太愉悅的可能,男人的心情陡然變得微妙了,臉色也沉了沉。
江禹哲點了根雪茄,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朝着裴樂樂神遊天外的臉上噴去。
鼻腔突然涌進大量菸草味,裴樂樂被氣道的異物刺激得猛烈嗆咳了好幾下,小臉倏地漲紅了,雙眼也浮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雖然江禹哲抽的煙沒有外面那種嗆人的味道,聞一聞,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可冷不防吸入一大團煙霧,呼吸道還是很難受的。
江禹哲討厭小女人在他面前走神,這會讓他覺得自己不受重視,他被她摒棄在了她的精神世界之外。
他在看她的時候,不容許她開一點點小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