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嶽國,賢順三年。
大晌午,夏小滿急匆匆的擡腳跨過院門,進了大廚房那五間北房的大院,額頭上滿滿的汗也顧不得擦。
院子裡,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被迫跪在地上,幾個廚房裡的雜工摁着她,讓她動彈不得。
“死丫頭!表姑娘你也敢招惹?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不挨幾鞭子就皮癢癢!”大廚房的管事錢管事一擡手,鞭子就落在了小丫鬟的身上。
小丫鬟的衣裳被打破,露出裡面白皙的皮膚來,那一道道的紅痕在晌午的日頭下格外的醒目。
“住手!”夏小滿眼睛一紅,梗着脖子就衝過去了,“你們怎麼能打人呢!”
見是她,錢管事把眼一瞪:“你活膩歪了?還不給我滾一邊去!”
夏小滿死死的抱住那丫鬟,眼睛裡全是氣憤:“不就是打翻了兩盤菜嗎?至於把人打成這樣嘛!”
錢管事暴怒,本就是到了更年期的她,被夏小滿刺激的狠了,手裡的鞭子便又舉了起來,惡狠狠道:“我今兒就連你一塊打了!”
說完一鞭子下去,就是皮開肉綻。
“錢管事!求求你不要打小滿了,是我的錯,跟她沒關係,你要打就打我吧……”
被夏小滿護在身子底下的丫鬟忙忙的求情,一擡頭,就露出滿臉的淚痕。
“秀蘿,別怕。”
說完這句話,夏小滿咬着牙站了起來,不看錢管事,反而轉身看着一旁的銀紅。
“銀紅姑娘,我在外面的時候,聽人說咱們墨王府的主子都是最和善的,從來不責罵下人,表姑娘雖說並不是這府裡的正經主子,可是進了王府,就該遵守王府的規矩,若是表姑娘苛責下人這件事被王爺知道了,你猜王爺會怎麼想?”
銀紅正是表姑娘身邊的二等丫鬟,來廚房拿食盒,卻被秀蘿不小心給撞翻了,她便擡出了表姑娘來,錢管事本就看誰都不順眼,被她這麼一告狀,就拿秀蘿做了筏子。
聽到夏小滿這話,銀紅的目光有些閃躲。
這件事本就是自己看那丫頭不順眼,萬一讓姑娘知道了可怎麼辦?
可是她也不願就這麼不了了之,總得贏回面子,便道:“你這是當我們家姑娘好欺負呢!午飯讓姑娘等了這麼久且不說,只說這些飯菜可再怎麼吃呢?!”
“那就重新另做!犯得着爲了一頓飯打死個人嗎?”
夏小滿滿心的怒火,她穿來三個多月,進這墨王府的大廚房做粗使丫鬟也有大半個月了,雖說這府裡時不時的也會有吵嘴打架這些事發生,可今兒着實是有些過了。
最重要的是,捱打的這個人是她在這個王府裡最好的朋友。
“說的倒是輕巧,你們誰來給做?”
說這話的錢管事把目光在幾個廚娘身上一掃,本來看熱鬧的幾個廚娘都忙走開了。
她正得意的想再數落夏小滿幾句,卻見嚴廚娘走了出來。
“我來做。”嚴廚娘說罷轉頭看銀紅,“姑娘只管說,表姑娘想要吃什麼,我馬上就去做。”
“我們家姑娘想吃的東西多了?你都能給做出來嗎?再說就算做出來了,這也耽誤了我們家姑娘吃午飯的時間了。”
夏小滿一邊扶着秀蘿起來,一邊目光沉靜的看着她:“那你說怎麼辦?”
“半個時辰,”銀紅冷笑一聲,“要四菜一湯,這四個菜全部要肉菜。”
她的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都吸了一口氣,半個時辰四個肉菜,還要一個湯,這怎麼可能呢!
夏小滿看了看臉色蒼白的秀蘿,又跟嚴廚娘對視一眼。
之前她的女兒在大街上犯了心悸,是自己救了她的,想來現在自己遇到困難,嚴廚娘應該不會袖手旁觀的。
果然,嚴廚娘點頭應下:“好,就半個時辰,不過要讓小滿來給我打下手。”
夏小滿?一個不懂廚藝的粗使小丫鬟?
錢管事譏諷的笑了,銀紅也冷笑兩聲:“好,就讓她給你打下手,現在就開始吧!”
夏小滿把秀蘿交給一旁的小丫鬟幫她扶着。
見秀蘿蒼白的臉上帶着不安,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臉上深深的兩個小酒窩,“放心。”
錢管事命人點了一根又粗又短的香,就放在院子裡。
夏小滿進了廚房,就見嚴廚娘正在用大鍋煮豬肉,一邊用大勺撇去浮沫,一邊吩咐她道:“紅燒肉我這就先燉上,半個時辰差不多,回鍋肉你會做嗎?”
“交給我。”
夏小滿利落的挽起袖子,見嚴廚娘把鍋裡的肉撈出來一部分,卻還留了一些,便知道這些肉就是做回鍋肉的了。
轉身就拿了花椒、大料、香葉、桂皮和茴香籽丟進了鍋裡,又切了四五片生薑丟進去,再加一勺鹽,低頭告訴燒火的丫鬟用小火。
又去放菜的架子上拿了洋蔥和青椒、蒜苗,切好備用。
“青椒炒雞會不會?”嚴廚娘再次出聲,她手裡的紅燒肉已經翻炒過,加了水開始燉。
夏小滿再次點頭,本想着難道還等雜工們現殺雞嗎?那可耽誤時間了。
可沒想到見她點頭,嚴廚娘伸手不知從哪裡端過來一盆收拾好洗乾淨的雞塊過來。
接過盆,夏小滿手起肉落,把雞肉全部倒進了鍋裡,要煮幾分鐘去一下血水。
趁着這個空檔,她先把配菜切好,再把雞肉塊撈出來過冷水洗乾淨。
之後就把切好的配菜放入油鍋裡爆香,把雞塊倒進去翻炒,放上醬油和鹽,添上水,依舊要用小火燉一會。
忙完自己手裡的活,她便去幫嚴廚娘切菜。
一邊切菜一邊算計着時間,覺得那炒雞燉的差不多了,就掀開鍋蓋把大勺子攪了攪,把青椒和蔥段撒進去,翻炒幾下,便收汁裝盤。
見她已經做完了一道菜,嚴廚娘讚許的點了點頭,正好她手裡的活也不急,便跟她聊了兩句。
“廚藝不錯,之前怎麼沒見你露出來過?”
夏小滿嘿嘿一笑,順手拿了根黃瓜咬了一口,“我不過是這大廚房裡的一個三等小丫鬟罷了,也撈不着上竈的機會呀。”
嚴廚娘讚賞的看了她一眼,轉身繼續做她的魚頭豆腐湯。
從大竈裡撈出煮好的五花肉,略涼了涼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的,那刀工利索的讓嚴廚娘都忍不住又誇讚了兩句。
好在這廚房裡除了兩個燒火的小丫頭外再沒旁人,不然肯定會引起衆人驚訝的。
往鍋裡放進十幾粒花椒,爆出香味後撈出來扔掉,倒入五花肉翻炒,再加上兩勺豆瓣醬、一勺白糖提鮮,倒入青椒和洋蔥,出鍋前放入青蒜苗就可以了。
就在她把兩道菜都裝飾好擺出來的時候,嚴廚娘那三道菜也都出鍋了。
半個時辰剛到,兩個人就提着食盒出了大廚房,衆人看見下巴都要驚的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