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大概沒想到安槿葉真的會這麼早就回來,原本還在客廳圍着電話轉悠的身子在看見安槿葉的那一刻好像一隻彈簧一樣猛地彈開,顫顫巍巍去了廚房。
“安小姐,我煮了夜宵,你吃一點吧!”
安槿葉原本沒什麼食慾,但想着晚上其實根本沒有吃飯,默了默,也坐上了餐桌。
沈姐的動作愈發的快,沒一會兒已經端着一碗熱騰騰的小混沌上來,“這是我剛剛纔包的,嚐嚐?”
安槿葉接過沈姐遞過來的勺子,舀了一隻小混沌丟進嘴裡,原本漫不經心的面龐立刻被髮燙的混沌驚醒,不好意思吐出來又咽不下去。
沈姐手忙腳亂的幫她拿了一杯涼開水來,安槿葉這才慢慢緩過神來。
其實在見了許淳之後安槿葉已經好了太多,至少沒有死得不明不白,心中的一團陡然解開,莫名的沉重倏忽間也好了太多。
隔天早上她醒得比誰都要早,洗漱之後抱着花花將七七也從牀上扒了起來。
待到中午,掂量了這個時候尹俊浩應該開始上班了纔將七七遞給沈姐,自己拿上包包出門。
依然戴着墨鏡,依然一身絲毫不起眼的裝扮,走進正府大樓的時候果真被攔在諮詢臺。
接待員小姐似乎覺得安槿葉有點面熟,跟着熱情的問她:“請問找誰?”
“尹俊浩先生!”
“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那不好意思,尹先生今天並不在這邊,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留下話來,我們會替您轉達!”
安槿葉的眉心一直跳一直跳,好像這纔開始發現,原來她與尹俊浩,竟然已經漸走漸遠,到了見面都需要預約的地步了!
接待員小姐見安槿葉愣在諮詢臺前不走也不說什麼,又友好的說:“小姐不如去那邊沙發上休息一下吧!”
安槿葉轉身看見盆景之後的會客區,點點頭,轉身離去。
尹俊浩的電話,她居然始終也沒有打通過,永遠都是暫時無法接通。
她想過千百種可能,最後所有的猜想都指在:這個男人壓根就是將她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這個理由裡,心底,又忍不住酸酸的。
這天的最後安槿葉也沒能看見尹俊浩進正府大樓,她又累又餓,只得匆匆在大樓前打車去吃東西,然後灰溜溜的回家。
原以爲這事就算沒有發生,她去找了他,也不會有人知道,結果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沈姐推門進來說秦旭陽正在樓下等她。
在年前秦旭陽也曾經打電話給她,他的家人都在美國,雖然米國人並不注重這個節慶,但秦家人並不這樣以爲,以是秦旭陽還是乖乖去米國度過了一個春節。
之前也沒說好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忽然間沈姐一說他回來了,毫無意外的還是嚇了安槿葉一跳。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安槿葉一面下樓,看見客廳裡那個一身黑衣連圍巾都是黑色的俊秀年輕人時,差點沒有認出來。
秦旭陽看見安槿
葉後才放下了七七塞進他懷裡的小狗花花,這些天七七很皮,只要身邊有人,就算是沈姐,他也喜歡將花花塞去人家懷裡,更不要說久別重逢的秦旭陽。
安槿葉靜靜嘆了口氣,轉過腦袋對秦旭陽說:“不要介意啊,他這段時間很喜歡花花!”
秦旭陽搖頭,“怎麼會!”
“怎麼這麼着急就過來了,其實再多呆一些時間也無所謂的吧?”
秦旭陽淺笑,“反正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想七七,就先回來了!”
其實秦旭陽的來意並不是只是來看七七的,兩個人坐了一會兒,沈姐去做早餐去了,秦旭陽纔將一張紙條遞給安槿葉。
“這是?”上面儼然是一個地址,加上一串加了區號的電話號碼。
“槿辰現在的地方!”
安槿葉第一個想法便是難道尹俊浩開機,看見她的簡訊了?
“槿葉!”秦旭陽叫住她,“先給俊浩一點時間吧!”
他難道知道她要上去看手機?
安槿葉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腳步,訕訕的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好。
秦旭陽也跟着鬆了口氣,嘴角上揚,無懈可擊的笑容其實安槿葉熟悉得不得了,但這一刻,她總是忍不住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開始陌生。
安槿葉最終還是放棄了將電話打回給尹俊浩的衝動,並且立刻決定了馬上啓程去曲央市看安槿辰。
七七還是孩子,只要能夠,安槿葉根本不願意小孩子離開她,於是也名正言順的帶上。
原本安槿葉準備的是坐汽車回去,到現在她對飛機還有種莫名的恐懼,一想起坐飛機,總覺得渾身都開始冒冷汗,好像整個人馬上會墜落,永遠沒有終點的墜落,但秦旭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並抱起了七七,溫然出聲說:“我跟你們一起,開車去吧!”
安槿葉剛想拒絕,秦旭陽又接着道:“這兩天的車票不是很好買,而且春節期間,到處都亂騰騰的,你帶着孩子,不方便!”
秦旭陽原本就是一副溫然的性子,只是每逢大事安槿葉都能看出這個男人其實很有擔當,知道推脫不過,便點了頭。
沈姐送行李到車上,七七早已經爬進了車後座,安槿葉看了看車子,便坐在前面。
一個人開車挺無聊的,何況這麼幾個小時,沒個人說話更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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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一回走到這裡又逃走,安槿葉默默算着時間,恍然發覺已經大半年了。
自從尹俊浩出車禍,她根本沒有時間再想起這個弟弟來,意大利的三年加上國內的一年,再多的不習慣也習慣了。
上樓前,秦旭陽忽然抓住了安槿葉的肩膀,提醒她:“你要有點心理準備!”
安槿葉大概沒想到秦旭陽會說這句話,猶豫了下,然後問他:“槿辰……現在依然很嚴重嗎?”
秦旭陽默然,片刻之後略略平展了額頭的皺紋,點點頭。
七七被秦旭陽抱在懷中,他對這個小舅舅還陌生得很,安槿葉因爲記恨他,也就從來沒
有告訴過孩子原來他還有一個小舅舅,這點還是進門之前,秦旭陽徵得了安槿葉的同意才輕輕在小傢伙耳邊說的。
安槿葉心情莫名緊張,雙手握拳在門口怔了好一會兒才朝等在門口的家庭醫生點頭。
“謝謝你!”秦旭陽回首朝醫生點頭致意,隨即也跟上了安槿葉的身影。
安槿葉驚訝於這套房子的大,不過想想也是,尹俊浩是誰,又怎麼會委屈了安槿辰在這裡。
不過……他們之間,究竟是因爲安槿辰與尹俊浩的關係,還是她與尹俊浩之間的糾葛?
已經沒有時間再想,大約是房子的主臥門一被推開,映入眼前的首先是躺在牀上幾乎了無生機的年輕人。
這些天安槿葉哭的時間已經太多,但是看着安槿辰這模樣,她依然忍不住落淚。
安槿辰還在昏睡當中,以至於安槿葉推門進去,他根本沒有丁點察覺。
秦旭陽跟在安槿葉身後隨後入屋,同樣看見皮包骨頭的安槿辰躺在牀上時忍不住怔仲。
“安先生反覆沾染上毒品,第一次戒掉很容易,第二次就艱難得多,何況……他現在已經是第三次!如果沒有驚人的堅持力,他走不出這一關!”醫生跟在秦旭陽身邊解釋,聲音很輕很輕,但安槿葉還是聽的清清楚楚,並忍不住顫抖。
這是她的弟弟,父親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要讓她照顧的弟弟,曾幾何時,變成了這個模樣呢?
之前不敢靠近的恐懼慢慢消失,安槿葉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一點一點,緩緩靠近安槿辰。
蒼白的臉頰上幾乎沒了肉,高高低低都是一些骨頭,眼窩深陷,眼眶一片似長久熬夜的青灰色,就連嘴脣也是一片蒼白,整個人如同這二月的天,仍然一片森寒之氣。
醫生明顯也看見了安槿葉的僵硬,側身從秦旭陽身邊走過,在安槿葉耳邊低聲道:“安先生這兩天的氣色很不好,但可能這個階段一過,只要他熬過去了,就慢慢要輕鬆許多了!”
安槿葉目光切切,忽而轉身緊緊盯着醫生,開口問他:“需要多久?”
“……”
“我問的是,他這個樣子,要多久才能好?要多久,他才能下地走路!”
秦旭陽想去扯開安槿葉已經晚了,她的臉上一片迷茫,混雜着無邊無際的淚水,不要說他不忍心,就是毫不相關的醫生,也忍不住嘆氣。
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安槿辰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糕,不要說走路,就他稍稍露出被子的肩窩也能看出來現在的他渾身都跟吸食了大煙似的,根本只剩下了骨頭。
大煙!
安槿葉心一顫,大概從未想到過原來這東西跟她還能扯得上聯繫。
上一回安槿辰戒毒還是四年前,那時候小傢伙信誓旦旦的跟尹俊浩保證說非戒了不可,她還因此而欣慰。
這才四年過去,他的毒越發中得深,當年說要爲他戒毒的尹俊浩已經不在這裡,當年因爲一個男人的諾言而興奮得好幾天睡不着覺的她,也已經不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