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書房燈火通明,燭火隨着人的走動輕擺搖曳。
蔣小花看着燭臺邊的賀大叔,好半天也沒點上手裡的菸袋鍋子。
大約是感覺到蔣小花的視線,回過頭,郝然一笑。
“年紀大了,不重用。”
蔣小花這才發現,賀大叔手抖得根本對不準火苗,還談什麼點菸。
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賀大叔悻悻的快速將菸袋重新收好。
在座的幾乎都是熟人,哪怕不熟悉也是打過照面的。
窗邊的燭臺下,此時多了張書案,幾十本卷宗碼放的整整齊齊。
燭光下,鄭琛煜清晰的側臉隨着燭火時隱時現。他似乎更本不關心書房裡發生的事情。
只是獨自翻看手裡一本本厚厚的卷宗。
“賀大叔,今日最後一次看見賀儀是什麼時候?”
“約莫是辰時,因爲最近府裡忙碌,他孃親就說早些來給大家做吃食。”
賀大叔陷入了回憶,浮腫的眼圈和耷拉着的眼皮看得出他今天過得該有多不好。
“他說來找他孃親,我跟了一路,臨了快到城主府,不知從那來了個孩子。”
“孩子?多大的孩子?”蔣小花右手托腮,輕問。
“瞧着模樣比賀儀高一些,這兩人該是在一起玩了好些日子。可我幾乎對他沒有任何印象。他一出現賀儀顯得很開心。說是要和他一塊玩一會。”
蔣小花覺得自己好像一隻鑽進迷宮的螞蟻,一環扣着一環,環環都是死路。
按茅草屋牆上的擺件,賀儀上一個見到的孩子該是劉元樂。
可如果是劉元樂,明明能出來,他爲什麼不回家?
不是劉元樂,那小孩又該是誰?他在那裡?他的目的是什麼?爲什麼沒有在茅草屋裡找到他?
原本渾噩的腦袋,因爲這接踵而至的疑惑更加痛漲欲裂。
“那孩子有什麼特徵嗎?”木槿瞧着衆人不知尋摸什麼,都不說話。
“特點?那孩子帶着一張面具。感覺很有教養的樣子。衣着打扮倒是普通,行爲舉止很有世家氣度。所以我才放心賀儀和他一起。”
幸好孩子是找回來了,不然自己怕也是該和那瘋癲的鄰居一樣了。
心裡免不了又是一陣心悸後怕。
衆人心裡開始勾勒戴面具的孩子模樣。
“他的面具什麼樣?”聲音來自窗邊的鄭琛煜。
賀大叔尋聲看了看聲音的來源,後者依舊翻閱手中卷宗,根本不曾擡頭。
這讓人不免對剛聽到的聲音產生懷疑。
“啊?這。回鄭公子,如果沒看錯大概是是龍三太子。”
與此同時,鄭琛煜合上手中的卷宗。黑密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漆黑的眸子如夜梟一般神光漣漣。
“近年來,北聯城共計錄在案的失蹤幼童三十一人。其中男二十二,女九。根據親眷回憶,有一十九人提到同齡的幼童,有八人見過戴面具的孩子。有六人能認出面具是龍三太子。”
書房此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整齊劃一的聚集在鄭琛煜身上。
而他彷彿置身事外,變成單純的訴說者。
“龍三太子,年少成神,一些鄉野覺得他是幼童的保護神。小孩帶這個面具定然也是有這個含義在內。”
此時,收拾黑影茅草屋證物的衙役們剛好回來同木槿應差。
“兩位差大哥可有瞧見面具?”
“蔣姑娘可真神,你瞧這。這兩個面具藏的可夠深的。”衙役邊奉承邊手腳麻利的從一旁的口袋裡掏出兩個大小不一的面具。
衆人一瞧,還真是龍三太子。
“如果說,他們想做孩子的保護神,可孩子最後爲什麼又死了?是那個環節出了分叉?”
蔣小花手指輕輕摩挲着小小的面具。入手粗糙,顏色也並不鮮亮。
“面具有兩?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如果是兩個人各自一個?那他們什麼關係?”
書房像是炸開了鍋,一時間在場的人,議論紛紛。
木槿只覺得,腦漿子都開始沸騰開來。不由低呵道。“閉嘴!”
大約是覺得衆人目光疑惑,又只得腆着臉。“阿煜繼續說。”
“現在要知道的事情有三件,從城裡拐走的孩子到了荒山,最後又去了哪裡?黑影知不知道誰帶走了孩子?他們之間是怎麼交流了?”
蔣小花瞧着他,不悲不喜,不嗔不怒好似周遭一切與自己並無瓜葛。腦海裡又回放着那晚山村喋血的他。
“不如,我們去看看那黑影,或許他知道點什麼?”開口提議的是北聯城的趙提刑。掌管北聯城的巡防治安。
這些年出的這檔子事,不可謂是他的心頭刺啊。
木槿瞧着眼下也沒有其他直面的線索,遂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
城主府的監牢,設在北邊。常年不見陽光,隔的老遠就能聞見那股子腐朽的氣味。
鄭琛煜看着蔣小花,張張嘴,想說的話如鯁在喉。
瞧出他的心思,蔣小花指了指,牢房上首漆黑骯髒的匾額。“木槿說過,這城主府我哪裡都可以去!”
說完側身從鄭琛煜身邊泥鰍似的劃過。
地牢昏暗潮溼,那怕還沒進入,也能感受這些氣息撲面而來,將人包裹的嚴嚴實實。
此時,一陣陣詭異暗啞的笑聲斷斷續續飄出,蔣小花瞬時覺得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火光隨着風搖擺不定,將監牢映襯的陰森恐怖。
此時的黑影已被衙役結結實實捆在粗木樁上,動彈不得。
原本坑窪粗糙的臉,因爲掙扎傷疤更加恐怖醜陋,彷彿地獄逃至人間的惡鬼。
這副光景讓原本準備隨木槿進來的人頓住腳步。
黑影更開心了,笑聲在空曠的牢房更叫響亮刺耳。
木槿原本舒展的眉眼此時劃過戾氣。
倒是鄭琛煜顯然是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表情森寒如常。
刑具旁的獄卒覺得威嚴受到挑釁,在城主面前失了面子。
哪個被帶到地牢來的犯人不是哭爹喊孃的,再硬的嘴有個兩三天不就什麼都說了。
手裡長鞭向上空甩,在空中發出一聲脆響,惡狠狠道。“笑什麼笑,嚇着貴人,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黑影好似完全沒聽見,依舊在笑,只是沒了之前刺耳的聲音。
他似乎很開心,可在場沒人懂他內心的愉悅。
“你們別想從我這知道任何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