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新月漸漸升上枝頭,透過烏雲,將皎白的光華灑落在大地之上,映出點點銀灰。
回到宿舍的江弗瑤,一推開門就感覺到一團白影朝着自己胸前蹭來。
下一秒,還沒待她搞清楚究竟是什麼情況的時候,耳邊便爆炸開了如爆竹一般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姐姐不要包子了!姐姐你幹什麼去了?嗚嗚……包子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還要被那個臭傢伙欺負!嗚嗚……”
小白胖子一邊在江弗瑤的懷裡蹭來蹭去,一邊鼻涕淚水一把一把的抹在了江弗瑤紫色的長袍之上。
被人欺負?被誰欺負?
江弗瑤聽聞了小白胖子的話,眉心不禁爲之一蹙,眸光深斂。頓時感覺到,房間內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氣息存在。
只是,這股氣息,卻是沒有讓她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反而是莫名的熟悉。
“丫頭!”
就在江弗瑤還在暗自思忖來人之時,身後那個吊了郎當的聲音,驀地在耳畔響起。
伴隨着略帶痞意的聲音落下,果不其然的,如江弗瑤所預料到的那般,騰蛇那張如刀劍鐫刻過棱角分明,俊朗不凡,似妖孽一般絕美的容顏,赫然出現在眼前。
四目相對,江弗瑤只覺得自己一顆懸在半空無處安放的心臟,緩緩降落,歸於平靜。
面色上依舊波瀾不驚,清冷淡漠的朝着嘴角噙着盈盈笑意的騰蛇白了一眼,江弗瑤抱着小白胖子朝着牀榻邊走去。
“一個大男人,堂堂上古神獸,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什麼!”
一邊說着,江弗瑤一邊緩緩迴轉過頭,眸光一暗,冷冷的望着騰蛇。
雖是聲音不大,卻也足以讓騰蛇挺清楚這其中的嗔怪揶揄之意。
小孩子?
“丫頭,你說那小白胖子?”
聽聞了江弗瑤的話,騰蛇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一雙漆黑的眸子,擡起手,朝着依舊隱隱啜泣的的包子指了指:
“他是小孩子?”
“難道不是麼?”
對於騰蛇的問題,江弗瑤有些不解的挑了挑黛眉,反問了一句。
這光用看的,也知道的吧!
而此時正坐在牀上掩面啜泣着的小白胖子,則是趁着江弗瑤背對着自己面對騰蛇指責逼問的時候,朝着騰蛇兩眼一翻,做了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鬼臉!
“丫頭,你看他……”
騰蛇本想讓江弗瑤看一看小白胖子僞裝的面具下那張頑劣不已的臉。
可惜,小白胖子似是早就猜測到了他的意圖,待到江弗瑤迴轉過頭,他已然又是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樣。
“我跟你說丫頭,你可千萬別被這臭小子騙了!他可是活了幾萬年的靈石……”
騰蛇還欲要開口解釋,可江弗瑤卻是顯然不想再聽下去了。
“好了!好了!
不管是什麼事!你一個堂堂上古神獸,就讓着點小孩子嘛!”
說到此處,江弗瑤驀地停頓了一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話鋒一轉:
“你白天去了哪裡,怎麼……連個招呼都沒打?”
怕騰蛇察覺到她話語之中過分的在乎之意,江弗瑤故意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低啞着的聲音,從齒尖緩緩溢出。
騰蛇聞聲,深邃如海般的眸,幾不可見的翻涌着諱莫的浪潮。
微微垂了垂眼瞼,不想讓江弗瑤看見自己眸中那絲絲複雜。薄如刀削一般的脣輕輕張啓,片刻,才緩緩吐出幾個字:
“沒事,出去轉轉!”
“哦!”
明顯的,騰蛇的樣子,像是有什麼事情隱瞞着不想告訴江弗瑤知道一般,她又怎麼會看不出這其中的端倪。
只是,既然騰蛇不想說,驕傲如江弗瑤,又怎麼會開口逼問。
神色微一斂,江弗瑤復又看向了牀榻之上還在隱隱啜泣着的小白胖子:
“包子,今晚姐姐有事,不回來睡了,你去和這個……哥哥睡一晚好不好?”
“什麼?”
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騰蛇和小白胖子朝着江弗瑤一齊大聲的,不可置信的吼道:
“讓我和這小白胖子睡一起!開什麼玩笑?我不同意!”
騰蛇劍眉一橫,雙眸元瞪,完全是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而小白胖子聽聞了江弗瑤的話,自然也是止住了啜泣,一雙大眼珠子瞪得滴溜圓的,可憐兮兮的望着江弗瑤:
“姐姐,不要讓我和那個老男人住在一起啊!”
老男人?
江弗瑤聞聲,眼角不自覺得開始抽搐起來。這小包子還真的是會找人痛楚下手。
騰蛇素來最不喜歡別人說他老,而“老男人”這種稱呼,就好像是他的死穴一般,不能被碰觸。
偏偏,小白胖子一邊說,還一邊煞有其事的朝着騰蛇嗤鼻,儼然一副嫌棄至極的模樣。
“你說誰呢?臭小子,說誰是老男人?”
果不其然的,如江弗瑤猜測的那般,騰蛇一聽說“老男人”三個字,立即炸了毛。叉着腰,吹着眉毛,朝着小白胖子怒斥道。
“說別人對得起你麼?這屋子裡屬你最老!幹嘛,老還不讓人說啦!”
面對騰蛇,小白胖子一改之前的軟膩,像一隻炸了毛的小刺蝟一般,毫不示弱的回了一句話給騰蛇。
殊不知,他一口一個“老”字,已經讓騰蛇忍無可忍了!
“好好好……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一下你!”
騰蛇說着,竟然真的擼起胳膊挽起袖子,儼然一副要教訓人的架勢。
“姐姐你看,這老男人又要欺負我!”
“你還說?”
“說怎麼的?我就說!就說!老男人!”
……
江弗瑤見狀,不禁扶額掩面,終於明白了,原來活的年紀越大,人越童心的這個道理。
面前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形器靈,可都是活了上萬年的,此刻卻好似兩個孩童一般掐架。
最主要的是,她還要被硬生生的拉着摻和在中間。
看來,以後有的頭痛的日子在後面了。
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幾不可見的輕輕籲出一口氣,美眸微斂:
“好了!好了!都不要鬧了!我今晚是真的有事!”
看着江弗瑤凝重認真下來的神色,兩個磨刀霍霍的傢伙,也頓時收斂了氣焰。
“丫頭,你有什麼事?”
“姐姐,你要幹什麼去?”
兩個人一句話出口,都互不想讓的互瞪了一眼,纔將視線又轉向江弗瑤,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今日在冷教士的課堂上和別人動手,所以被罰晚上在聖德學院上空,凌空飛行守夜一個時辰!”
薄薄的脣,輕輕張啓,江弗瑤似是漫不經心的淡淡說了一句。
“被罰?”
騰蛇聽聞了江弗瑤的話,一雙飛揚入鬢的劍眉,不禁隨之擰結了起來。
他只不過才短短一日不在身旁,怎麼江弗瑤就不安分了起來。
龍軒在幹什麼?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什麼都不做麼?
“姐姐,因爲什麼事情懲罰你啊?”
一旁的小包子倒是沒有騰蛇那麼多心思,只是單純的好奇了起來。
江弗瑤菱脣微抿,莞爾一笑。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不提也罷!”
“哦!”
小包子似懂非懂的琢磨着江弗瑤的話,肥嘟嘟的小臉上,卻是出現了難得的乖巧。
“那好吧!包子聽姐姐的話!去跟某個老男人講究睡一晚吧!”
然而這一次,在聽聞了小白胖子有意無意的挑釁之後,騰蛇卻是沒有像之前一樣橫眉怒目,反而是毫無徵兆的,朝着江弗瑤冷聲一問:
“你動手的時候,龍軒在幹什麼?”
他倒是不相信以江弗瑤的性格,會在聖德學院吃上什麼虧!
可是,他卻擔心自己明明已經囑託過了,龍軒卻依舊照顧不好江弗瑤。
這讓他,到時候如何能夠放心離開?
關龍軒什麼事?
江弗瑤聽聞了騰蛇的話,驀地眉心微微一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一臉凝重的騰蛇。
方纔還嬉笑怒罵的騰蛇,此刻卻儼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深邃如海的眸子,翻涌着諱莫的浪潮,一波一跌,卻是讓人根本無法捉摸到一絲痕跡。
薄薄的脣,如刀削般死死的抿成了一條直線,下顎微微收緊着,顯露出了硬朗的線條。
而江弗瑤,卻是分明從他深邃的眼底,察覺到了一抹抹哀傷。
怎麼回事?
見狀,江弗瑤心中不禁騰昇起一陣疑惑。爲何提及這件事,騰蛇會問起龍軒,會有這般凝重帶着哀傷的表情?
“騰蛇?”
菱脣微微張啓,低啞着的聲音緩緩從齒尖溢出。
騰蛇聽聞了江弗瑤的話,心神不禁隨之一斂。之前清冷的眸光,也漸漸消散。
只是,那眼底濃濃到化不開的惆悵和憂傷,卻是揮之不去。
“沒事了!”
驀地話鋒又是一轉,騰蛇旋即垂了垂眼瞼,朝着小白胖子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走了!小胖子!”
小白胖子雖然心下憤憤的,可是看見江弗瑤臉上那不尋常的神色,他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巴,憤憤的朝着騰蛇俊美的臉龐瞪了一眼。只好訕訕的跟着他轉身離開了江弗瑤的房間。
江弗瑤定定的站在原處,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騰蛇那挺拔肅殺的脊背,心下卻是再肯定不過了一件事。
騰蛇,一定有事情瞞着自己!
現下看來,這件事,怕是和龍軒還有幾分關係了!
想到此處,江弗瑤不禁眸光一暗,兩道晦澀的光芒,乍現顯現。
心底,卻是驀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鋪天蓋地,不可抑制。
騰蛇踱着步子,不急不慌的走出了江弗瑤的視線。雖是沒有回頭,卻是清楚此刻背後兩道灼人的眸光,正在死死的盯着他。
心下驀地一個鈍痛,騰蛇卻是強忍着沒有回頭。
“丫頭,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