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明朝 123章 對策
大劫?蘇謹又是一怔,“如此嚴重麼?爹爹,稅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別胡說!”蘇士貞瞪了她一眼。
孫毓培代爲解釋,“是皇上特派的稅使,大多由太監充任,因而叫稅監。”
“這麼說,這些稅監是在現在稅課司之外,也就是說,慣常稅賦的名目之上,再加些名目?”蘇謹沉思片刻擰眉問道。
“是……”蘇士貞嘆息一聲,“只是你不曉是這太監的厲害。這些人又貪又狠,攔路把守,巧立名目,重徵迭稅,連那窮鄉僻壤地的方都要去徵稅。早年我去湖州販布,聽聞那裡年老的商戶們說,當年蘇杭湖州松江等地,因爲稅監橫徵,商戶大批離開,機戶、染房也都全部歇了業。
還有些稅監,哪裡顧什麼名目不名目?連那等敲詐勒索的勾當也幹得出來。”
“早年咱們歸寧府也曾來過一位馬稅監,此人貪婪成性,車船、房屋、糧食、車馬,甚至雞狗也在徵本稅範圍之內。有的商人不敢駐歸寧府,寧肯棄水路走陸路……府城內原有的店鋪,歇了十之七八……”
蘇謹倒吸了一口涼氣,“鋪子都關門了,朝廷明年收誰的稅去?這不是殺雞取卵麼?”
孫毓培和蘇士貞同時一愣,又都笑起來,氣氛略有些緩和。
“怎麼,我說的不對麼?”蘇謹疑惑。
“自是對的。”孫毓培神色緩了下來,向她投去的目光中,舍着異樣的神來,“蘇小姐一語驚醒夢中人。”
蘇謹不明所以。孫毓培也不解釋。
反而轉向蘇士貞道,“因而晚輩一接到寧波的書信,便趕來知會。……稅監到達的準確時間不知。即早得了消息,您還是早些做防範。”
防範?!蘇謹心頭一沉,望着孫毓培,“是要歇鋪子麼?”
“若消息屬實,歇鋪子是最好的法子!”蘇士負嘆息一聲,望向孫毓培。
孫毓培沉吟片刻,道,“消息當是屬實的。不過,穩妥起見,您再略等等也可,晚輩已回信到總號,想必近日會再有消息傳來。”
歇鋪子?!蘇謹苦笑一下。
她因不知道這稅監的厲害,一時並沒有想到孫毓培帶來的這個消息對他們家意味着什麼,而蘇士貞卻是清楚的。
這等重大機密,一般的商戶怎可能得到消息?有些甚至稅監上了門,尚還不知究竟發生了甚麼樣的事情。
這顯然是孫毓培的刻意着顧。
想到這兒,看了眼女兒。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孫毓培。
良久,暗歎一聲。孫家公子爲何經常到蘇家來,他並非不知原因,只是,不知女兒是不知?還是刻意迴避?
“沒有比歇鋪子更好的法子麼?”蘇謹思量許久,終是不死心.看向二人。
這兩人都一齊搖頭。
她也知道沒有!只是不甘心。
孫毓培將她的神色看在眼中,也曉得她這鋪子做的不易,自去年一雙幾十文的小生意,到如今剛剛做得了一筆五千兩的大生意,雖然家中的生意都不上規模,卻是她和其父一點一點用心做起來的。此時要歇,肯定萬分不甘。
想了想,低聲解釋安撫道,“這消息是我大伯花了大價錢探來的。現今只有少數的幾家商號知情。現在歇鋪子歇坊子,或轉手賣出去,尚能賣個好價錢……留得本錢在手,等這稅監之事過去,到時趁機可買幾間大鋪面……若不早些將鋪子出清,到消息散開時,大家紛紛出售鋪子,到時,便是再賤的價錢,也無人問津……”
這倒是,消息散開,各家鋪子紛紛歇業,商品低價傾銷,誰肯再拿多拿出一文錢去買貨?那將是一個怎麼混亂的局面?蘇謹沒經歷過這種事情,但這大概和前世的經濟崩盤差不多?
她萬分不捨地點點頭,“即如此,爹爹就拿主意罷。”
說着站起身子,“勞孫公子特特來送信兒,我去叫奶孃準備晚飯。”
“嗯,去罷。”蘇士貞點頭。
聽小姐來說留孫公子吃飯,常氏很是高興,一連的道,“我就這去街上置買幾個大菜來。小青,走,你和我同去……”
蘇謹笑了笑。
在廚房前面小片空的長椅上坐了。望着西斜的夕陽感嘆,世事的無常。
只是歇了鋪子她幹什麼?雙手在眼前晃了晃,繡花?彈琴?
畫畫?
六月的上弦月升起來,清清渺渺的光輝籠罩着蘇家小院,結束了晚飯,蘇謹爲二人倒了茶,出了正房,鍍到東廂房窗前的小花壇前,那一簇簇的月季花開得正盛,在渺渺清輝中隨風微功。
如此安靜無波的夜,讓人怎麼也想不到,不久的將來,這歸寧府會是另外一番焦躁不安的模樣。到時,有多少商人會爲了稅監的到來而夜不能寐?又有多少人因爲貨物滯銷而焦慮奔波?這繁華的府城真的會來蘇士貞所本內容於55ab社區說的那樣,商人十之撤離七八?
思量良久,無奈嘆息,這就古代,這就明朝!
身後投來一道暗影,蘇謹回頭,笑了,“晚飯用得可好?”
“嗯。”孫毓培應一聲。聲音低沉。
蘇謹嘆了一聲,伸手扯過一片月季葉片,在手中輕輕扯着,突然擡頭,問道,“你們孫記沒事麼?”
終於想起來了。孫毓培笑了笑,“怎麼可能會沒事?不過.孫記可不能歇……”
是啊,不能歇!老字商號怎麼可能說關門便關門。蘇謹問道.“那,你們可有對策?”
“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孫毓培望着眼前的個花壇,“舉國上下,大商號不止我孫記一家。爲之今計只能聯合那些大商號,託官上疏,陳明利害關係,嗯,便是方纔你說的,朝廷此舉可是殺雞取卵。……此舉想象,只能減免一些,少出些銀子,若想叫朝廷收回成命,怕是不行的……”
“能少受些損失便好!”蘇謹鬆了口氣。
“我,近日便要回寧波……”孫毓培沉默了好一會兒,在她身側輕聲道。
“回去麼?”蘇謹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可是去幫助你大伯解決此事?”
“嗯。”孫毓培點頭。
“那你打算何時啓程?”蘇謹直覺這事不太容易解決,哪怕是大商號聯合起來,也有些難,也不好再問回程,只問,“那你走後,這歸寧府的分號誰來掌管?”
“啓程的日子等寧波的書信到了再定,我在歸寧府還有事沒做完。”
“什麼事?”蘇謹有些好奇,“商號不是運轉的很好麼?”
孫毓培沉默了一會兒,搖頭,“無事。今日的事先不要說與任何人知道。”
轉身向正房朗聲道,“蘇伯父,我先告辭了。”說完帶着張茂全大步走了。
留下蘇謹一臉的莫名其妙,立在花壇前看着在影壁處消本失的身影發愣。
蘇士貞走出正房,叫她,“謹兒,你進來。”
“哦。”蘇謹應了一聲,跟着進了正房,“什麼事,爹。”
“坐罷。”蘇丟貞指了指椅子,“孫公子帶來的消息大概是屬實的,盛夫人那鋪子,你最好趕快寫信去問問她。若她同意,早早將鋪子轉了手,別讓那鋪子砸在手裡。”
蘇謹點頭嘆息,“這纔剛剛經營三個月的鋪子,實是捨不得賣呢。”
“捨不得也要賣。記着,那本不是咱們的!”蘇士貞唬臉兒斥道。
“我當然知道不是咱們的。”蘇謹有些氣餒失落的笑了笑,“可,這裡面也有女兒的心血呀,若早知會有這場禍事,我幹嘛費那麼勁去推新品?”
“有這些新品,有這幾個月來掙得的名頭,不正好能賣個好價錢?”蘇士貞好笑的瞪了她一眼。
蘇謹點頭,這倒是!“好,明兒我便給盛夫人寫信。可是,爹爹,咱們的鋪子真的要全部都歇了嗎?”
“歇了罷。明兒就清點存貨,看看還有做鞋的布匹,將這些做完,便不再打布。”
蘇謹深深的嘆了口氣,“好。就這麼辦罷!”
突然想起了什麼,“常叔叔那裡……”
蘇士貞擺手,“現在不是與他說的時候。等孫公子再來遞信兒,確定稅監來的時間,再想辦法暗示他罷,明示卻不能,你常叔叔認得的人多些,萬一……總之,我們不能露出已知情的樣子,得想個別的由頭做這件事。
若叫人知道我們早知此事,而且瞞着大家,那些相熟的人家說不得會記恨上我們。”
蘇謹點頭,“好,我知道了。”
“謹兒,你和……”蘇士貞突然話頭一轉,說到一半兒又停了下來。終是不知該如何問,擺手,“罷了,你去罷。”
蘇謹連忙點頭。出了正房。
次日一早起牀,她寫了封本信叫曹掌櫃給丁氏寄去,到鋪子裡轉了一圈兒,有些無精打彩。終於是又回了家,進東廂房看書解悶兒。
樑小青很是奇怪,“小姐,你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蘇謹提不起精神,擺手,“苦夏,去熬些清火的湯來。”
“哎!”樑小青笑了笑,匆匆去了廚房。
蘇謹拿着書,看了幾頁,眼皮發沉,不如何時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已快正午,正房裡似是有人說話,她起了身,對鏡整整衣衫,未到門口便聽見常貴遠的聲音傳來,“……士貞兄,你說若去大食、波斯那邊,該打些甚麼貨物好……”
蘇謹擰眉,莫不是開海禁有眉目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