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汪小米在韓琦的拖拽下準備離開的時候,常洛已經氣沖沖的繞到了一旁,對着路邊的一塊小石頭惡狠狠的一腳,小石頭飛得不見了蹤影。
汪小米挽着林瑞亞的手,在大家羨慕和嫉妒的目光中離開的時候,定然不會感覺到遙遠的一邊,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神。而在那歡呼起鬨的大吵大鬧中,顯然不管是汪小米還是林瑞亞,都無法聽到常洛含在口中那句仇恨的詛咒:“汪小米,你他媽的是個什麼東西!”這個時候,常洛的心裡,復仇的怒火已經點燃,在他看來,戰爭開始了。
汪小米迎接畢業的第一件事,是請好友陳翔吃散夥飯。
“對了,你們看見我們的碑了麼?”陳翔在席間問。其實,他還沒看見呢,只是聽說。“一塊條石”,汪小米當時形容。就是學校的畢業紀念,每屆都留點土木工程留在校園裡。去年是一座橋,前年是一口鐘,我們的,我們先畢業了,就沒看到。
陳翔今天回來了,說想看一看。下午,陳翔在學院院門口,等人領他去看。在門口,又看見那一池花,待放。他和汪小米走着,汪小米忽然說:“看見沒,那就是了。”廣場邊的一塊草坪裡,有一條大石頭,上面有兩行字,下角的字是“四十七屆全體畢業生贈”。陳翔現在想起大一時曾在這裡坐過一次,當時全想不到這些。他望着這石頭,有些驚愣。就像看見另一個自己,站在對面的陽光裡。
陳翔下了決心,走過去,觸摸它。厚重。
石頭的厚重。
陳翔把手掌緊緊地貼進它,感受,那石頭裡,有翻滾的精血,有渴望的幽魂,我久久不得鬆開,那裡有陳翔的,有陳翔們這一代人的不甘的青春。石頭,陳翔開始迷戀,它所代表的,堅硬、不朽。最後僅僅能用它代表的,妄圖的,永恆。
“青春之墓”,陳翔喃喃而出。“什麼?”汪小米笑了一下。
“這就是我們的青春之墓,我們只是把青春留在了這裡。”
石頭、碑,人們爲什麼會喜歡這些東西?校園裡靜得可怕,舊的自己被隔在那石頭裡,隨他去吧。碑上的字是“青春爲大,至誠爲學”(惡搞某大學,請勿對號入座)。呵呵,但願如此吧。陳翔已離去,輕鬆。
畢業,是所有大學生的墳墓。然而這個墳墓是必須要進的,誰也阻止不了。第一個走出這個校園的,是陶夏。
所有人都不知道夏陶到底去了哪裡,只隱約的知道她又個很有錢的親戚,開了家很大的公司,她畢業實習過後就留在了那裡。不過,這個消息沒有經過證實,因爲確實自從畢業實習以來,就再沒有人見過夏陶。
林緒福和高墨東已經坐上了回來的火車,狄亞美和趙成已經完成了論文答辯,寢室裡的其他人也都將要順利的結束自己的大學生活,四散在全國的珍珠正在閃着光芒聚集到林瑞亞的身邊。
就在畢業的前一個晚上,常洛覺得如果再不行動,就要失去最後的機會了,於是他撥響了瑞亞的電話:“瑞亞,我是常洛,恩,上次那個招聘會我去了,嗯,我覺得還好,我上班的公司找到了,嗯,不錯,明天晚上有時間麼?行,我在六號教學樓門口等你,恩,我得謝謝你給我介紹的招聘會啊,一食堂的麻辣燙,我請,嗯,不見不散。”
常洛的計劃很簡單,製造一個汪小米不在的環境,藉着林瑞亞對自己的歉意,半推半就的把林瑞亞挾持出學校,自然出了學校後,就是他常洛的天下了,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即使林瑞亞恨自己,自己也會成爲林瑞亞生命裡最重要的男人,而情敵汪小米根本就是可以忽略的存在了。常洛看了看從化學系實驗室偷出來的半瓶乙醚,下了最後的決心。
計劃似乎進行的很順利,林瑞亞自然不會將這個約會告訴汪小米,就在第二天的晚上,林瑞亞準時地赴約了,隨意的穿了件肥大的天藍色上衣,下身是一條寬鬆的白色長褲,頭髮被胡亂的挽了起來,這打扮讓常洛覺得不舒服,常洛覺得瑞亞的長髮披散着才最有味道,不過這些不足以成爲常洛打消邪惡念頭的理由。
當然,兩個人寒暄了一陣,一起去吃飯,常洛自然而然的買了單,瑞亞還惦記着去打球的汪小米,順便叫了一塑料袋的燒賣,想着一回帶給那個大傻瓜。
就在走出食堂後不遠,常洛有意無意的提起了那次誤會:“還記得那次麼?你可把我害慘了。”
林瑞亞一愣,確實常洛還沒原諒自己,於是跟着開口:“確實,你還記得啊。”
見瑞亞上鉤,常洛繼續他的陰謀:“去外面走走吧,可能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兩個人就這樣向着學校的大門走去。
就這麼的湊巧,汪小米在籃球場上突然覺得餓了,他沒有去食堂,而是直接奔了校門口的賣煎餅的攤子,隱約的看見了熟悉的背影,那個相處了快整整一年的背影,是他最熟悉的女朋友林瑞亞的背影,汪小米覺得很是奇怪,瑞亞今天晚上的活動並沒有告知他,雖然瑞亞從來不讓汪小米觸及有關她的私人空間,但是像這樣在外面意外的撞見,着實讓汪小米吃了一驚。
更讓汪小米吃驚的還是林瑞亞身邊有一個男人的身影,這個身影的存在,顯然讓汪小米萬分的不舒服,於是汪小米決定跟着他們,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常洛顯然不是神仙,他在氣氛比較融洽的時候忽然抓住了林瑞亞的手,而林瑞亞沒有料到常洛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愣了一下,而這一瞬間讓就在他們身後的汪小米看了個清清楚楚,如果說剛纔汪小米還理智的決定一探究竟,而現在,剩下的就只有怒火了。
三步並兩步,汪小米攔在了林瑞亞和常洛的面前,這可嚇壞了常洛,他並沒有計算這樣一個情景,不過他很快發現了汪小米的不悅,而更緊的抓着林瑞亞的手,林瑞亞這時才陡然發現她的不自然的動作已經被汪小米誤會,猛地掙脫了常洛的手,尷尬的叫了聲:“汪小米。”而汪小米的眼睛卻始終盯着常洛和瑞亞的手,直到他們分開,這足有十秒的耽擱,讓汪小米無話可說。
其實就當看到瑞亞拉着常洛的手的時候,汪小米的智商已經退化乾淨了,氣憤和壓抑完全的掩埋了理智,猶如暴風雪前的寧靜一般,俗套的汪小米也同樣沉默了,呼吸聲就好像一個殘忍的拷問者,拿着滿是狼牙的皮鞭,一遍一遍的摧殘着汪小米的防線,終於,汪小米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常洛,你他媽的還是個爺們?操!”汪小米上前一步。
“汪小米,你幹什麼?”瑞亞本能的一把護住了身邊的常洛。
“好啊,你還護着他,今天我不打他……”汪小米揮拳便打,常洛自然不是傻子,他也正要用簡單的方法解決這個汪小米,於是也舉拳迎上,兩人就撕打起來。這樣兩個野獸一樣的傢伙讓林瑞亞感到陌生,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連上前拉架都沒想起來,那袋燒賣散落一地。
當然,1米84的汪小米要是打不過1米75的常洛,便是一個十足的草包,那林瑞亞也不會喜歡汪小米了。武鬥的結果再正常不過,兩個來回過後,汪小米就一拳揍到了常洛的肚子上,常洛頓時就覺得兩眼冒金星,汪小米也絲毫沒有要放過常洛的意思,上去就又是一拳,正輪到因爲疼痛走神的常洛臉上,常洛就結結實實的躺到了學校的板油路上,伴隨着一聲不大的呻吟。這個時候林瑞亞方纔醒過神來,止不住的眼淚和喊聲同時來到:
“汪小米,你給我住手!”
汪小米怔了一下,衝着地上的常洛狠狠地補了一腳,走到林瑞亞旁邊想一把拉起瑞亞,然而林瑞亞卻鬼使神差的打飛了汪小米的手。汪小米先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是大概幾秒之後,汪小米覺得胸口的痛苦實在忍無可忍,那瀰漫在他體內的涼意實在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而他心裡的傷疤,也絕非痛打了某個人就能撫平。
何況不明就裡的瑞亞顯然沒站到他這一邊,汪小米扭曲的面孔在路燈下讓林瑞亞感覺到似乎哪裡不對,但是正要開口,汪小米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酒,是一個好東西,讓人忘記痛苦,讓人放棄思考。第二天下午,林瑞亞找到了酩酊大醉的汪小米,因爲他身無分文,在一個小飯店裡喝下了整整一箱啤酒,實在不敢多問的老闆撿起了汪小米的手機,撥了汪小米手機上的第一個號碼。
就這樣一杯一杯,汪小米訴說着他的不幸,對着的,卻是來找他的瑞亞,昨天的一幕一幕,汪小米含着眼淚,向着這個熟悉的臉龐傾訴,他太愛林瑞亞了,其實他從來不曾懷疑過林瑞亞,他的心裡只是無助的重複着他對林瑞亞的愛,這些東西他似乎沒有和林瑞亞提起過,現在卻一股腦的倒給了林瑞亞,讓林瑞亞坐在那裡有些受寵若驚。
就在第四次嘔吐過後,林瑞亞終於伸出了手攔住了汪小米的酒杯,她消氣了,而且也原諒了汪小米的野蠻,汪小米的酒後傾訴讓她覺得這個男生還有些許的孩子氣。她覺得對面這個汪小米和前天的汪小米一樣的可愛,一樣的讓人着迷,一樣的讓人不忍心怪罪,也一樣的讓人覺得好欺負,汪小米忽然起身,一個踉蹌抱住了林瑞亞,稀裡糊塗的喊道:
“走,一起,一起唱歌去,我,我請客。”
就在林瑞亞正迷惑的時候,汪小米又一把將她推開,醉眼稀鬆的看着她喊道:“你是誰?我,我的瑞亞呢?你不是,你不是!”
這讓林瑞亞覺得好氣又好笑,有點弄不清他汪小米到底是喝的太多了,還是根本就沒醉。也不知道汪小米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不過,就在林瑞亞糊塗的時候,汪小米證明了他的酒量確實很小,他一頭栽了下去,摔了個大頭朝下,就好像一具屍體躺在了那裡。
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反正兩個人似乎是和好了。常洛,自然是被髮配邊疆,從此了無音訊,至少,林瑞亞不想再被誤會,而汪小米,自然更不願再見一次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