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聖尊神情哀傷,胸口又一陣說不出的脹痛,頹然說:“芙幽她是北溟雪宮宮主,是師尊千里憶的長女,也是我深愛的妻子。師尊對我恩重如山,而她當時又因自殺身負重傷,並懷有我的身孕,我怎麼能忍心殺她?”
麗涯的心微微一抽動,道:“你們的孩子……”
北溟聖尊神傷了好一陣,才道:“因她流血過多失去了。”
聽到此,麗涯的心也隱隱作痛,“對不起,我不應該問及你的傷處。”
北溟聖尊嘆息道:“沒事,都七千年了,痛也該麻木了。”
想起許諾被惡靈所咬,含痛而死,麗涯傷感地說:“千里許諾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她雖已長眠冰室,可心中還是放不下聖尊您與她姐姐千里芙幽之間的恩怨。”
亞旭卻道:“可她的姐姐爲什麼就放不下仇恨?”
北溟聖尊惋惜地說:“其實芙幽的心也曾是美好的,不然她也不會寧願犧牲自己也不讓我和雷卓旭殘殺。是我的冷血與無情激起了她心中的仇恨。雷卓旭的死,讓她痛不欲生,孩子的失去,讓她對人世徹底絕望。眼看着這一切悲劇的發生,而我卻不能彌補什麼,是我的過失與無能啊。”
麗涯道:“你不應該娶她,而應該讓她和雷卓旭在一起。”
北溟聖尊失落嘆息道:“是,我太自私了,以爲北溟聖尊與北溟雪宮宮主的結合是天經地義。我以爲只要芙幽嫁給我,她就會忘記雷卓旭,只要她成爲我的妻子,我就可以給她所有的、全部的幸福。可是我錯了,她始終忘不了雷卓旭。因爲忘不了,我也不能把我的快樂與幸福強加給她。”
麗涯不禁問:“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啊?竟然可以讓仇恨跨越七千年,許下七千年後復仇的誓言。七千年後,她是否已經白髮蒼蒼,是否已經容顏衰老?
北溟聖尊道:“不,芙幽有萬年不變的照人的明豔,卻不妖冶的高雅的氣質。她袖口的芙蓉,零星綴落着金色花瓣,華麗得讓人感覺不到一絲陰森與猙獰。七千年前,她是普修綴爾聖域第一美女。”
第一美女?麗涯心中有質疑,聽東藥兒說,雪緹女神也是生活在那一時代,心想,她的容貌也一定超乎尋常,不比千里芙幽吧!
北溟聖尊繼續說:“在七千年前的那場紛亂中,芙幽站在雪域高原,看着我和雷卓旭在空中廝鬥,她高呼,讓我們住手。她說,看到我們這樣,她飄忽的靈魂已覺出了軀殼的重量,連閉目的力量都沒有了,如果我們不住手,她就用尖刀插入自己的胸膛,與冰雪長眠。”
“她的聲音如敲繁鐘,如吹急管,天風吹送着,十分的錯落悽緊。臨走前,她決絕地問我,是什麼讓她的戀情如落紅般凋謝,覆蓋於皚皚白雪之下,從此幸福永失。她說就是因爲我無情的破壞。說着她留下了七千年後復仇之約。斷劍爲證,指天爲誓,說就算她死,她的復仇之魂也會伴隨我一生。“
聽着,麗涯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也不由地爲之一震。聽着她的言語便可以想象她是一個多麼美麗及充滿詩意的人,爲什麼仇恨卻在她心中熾熱地燃燒?難道她不覺得她的大師兄,她的丈夫風前落也是那樣深深地愛着她嗎?
亞旭道:“既然你知道她懷有身孕,當她拔刀自殺時,你爲什麼不住手?”
北溟聖尊面有慚色,“這是我一生的遺憾,也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可我當時正用內力與雷卓旭比拼,我們力量相當,只要誰心軟,誰先收手,都會被對方的內力擊成重傷。我只能看着她把刀刺入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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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樣傷人的一幕啊!
懷孕的她竟可以不顧及肚裡的孩子,用生命來讓風前落與雷卓旭停下廝殺。當她看到自己受傷,而他們卻繼續拼殺,無動於衷時,可以想象她心中的傷痛與絕望。一個是她心愛的人,一個是她丈夫,而他們卻都無情地對她,她怎會不生恨?
亞旭道:“她真的對你恨入骨,連你的親生骨肉都想丟就丟,想不要就不要。可你最後是怎樣打敗雷卓旭的?難道你真的不重視她?”
北溟聖尊道:“我不得不說雷卓旭對芙幽的愛甚於我。他看到芙幽受傷,不顧自己的性命,毅然停下與我比拼,去看芙幽,收手的那一刻,他口中的鮮血噴灑出來,受了重傷,於是我贏了,並殺了他,殺他是北溟聖尊應盡的責任。”
麗涯道:“當她知道雷卓旭是爲她而傷,爲她而死的時候,她對你的恨意定漲滿心胸,充斥神經。她會將失去的一切都記恨於你,包括她的愛情,她戀人的生命及她未出世的孩子。可我真的想象不出這麼美麗優雅的女子,心中充滿仇恨會是什麼樣子?”
聖尊道:“無論她有怎樣的仇恨,在我心中她都是那樣明麗典雅,溫柔可人。”
亞旭麗涯不由地暗自一笑。這話應該是應了那句“情人眼裡出西施”。同時他們也不得不佩服北溟聖尊的心胸氣度,竟然如此誇一個要報復他的人。
北溟聖尊道:“從此,芙幽成了普修綴爾傳說中的最妖冶的復仇女神。相傳,這七千年內,她破壞了無數熱戀的情侶,更荒唐的是傳聞她可以讓海誓山盟的戀人走入血海深仇中。至於她用了什麼邪術,無人知曉。”
麗涯想,這怎麼可能?愛是互相給予的事情,既然可以山盟海誓,爲何又仇不共天?
亞旭心想:以他對愛的執着,無論別人怎麼破壞,也絕不會有此事在他身上發生。
北溟聖尊神情慘然:“想起那個寒冷的晚上,經過一夜救治,自殺的她終於恢復了意識。但她拒絕吃任何東西,一個人在芙蓉圓月下跳舞,從雪宮一直跳至踏雪橋。”
“她的手腳冰涼如雪,因重傷所致,禦寒的內力也失去了。我扶她進房,她竟對我笑,說要跳完在北溟的最後一支舞,跳完了,我們夫妻的恩情便結束了,她便不再是我的妻子。她還說,從小到大都是我寵着她,比雷卓旭對她還好,但她卻被我寵嬌了,慣壞了。說着,她的身子旋轉起來,手臂也慢慢伸展開來,一圈一圈,在呼嘯的寒風中舞動。金色的外套隨風飄落,露出鵝黃色的單薄的衣裳,然而她沒有顧及,仍在旋轉,而且越旋越快,我想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舞動。鵝黃色的綢緞在寒風中舞出一圈又一圈淡淡的光芒,如蓮花的開落,如金色芙蓉最芳香的花瓣。然而她的眼神中卻透着無盡的哀傷。淡色的染血的脣瓣分外豔靡……”
亞旭毅然開口:“身心皆巨創,受了重傷的她,做出這麼反常的舉動,她的神智一定不正常了。”
北溟聖尊痛心說:“我就這樣看着芙幽越來越快地旋轉,最後消失在我面前,只留下一件金色外套。她發間的金色芙蓉花瓣,零星灑了一地。”
麗涯不覺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位復仇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