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步一步前進的花從影顯得勢單力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使得觀者不甚憐惜。
花從影的後方上空,聖龍豪三人如同隱形一般的立在空中,擋住身後的熾亮的圓月,不過由於他們的肉體處於實體和虛體之間,月光能夠穿過他們的身體,變得黯淡一些,不過現在腦海中一片死寂和悲傷的花從影是無法察覺落在身上的月光有點不同的變化了。
“大哥,你看出什麼來了嗎?”血魂低沉着嗓音道,眼睛盯着花從影的背影,看不出什麼不尋常的地方,更不要說被她身體擋住的花天凌了。
聖龍豪皺着眉頭,眼睛裡金光閃閃,像是一條條翱翔在半空中的巨龍,匯聚成種種複雜的圖案,圖案中蘊藏着無窮的奧秘,微微搖頭,對着血魂道:“二弟,你確定下午的時候是將你的力量化作攻擊導入天凌的心口的嗎?”
血魂點點頭,道:“我聽從你的方法,在測試他根骨的時候,把你交給我的那股特殊力量導入他的體內,在感覺到他的肉體發生變化之時,將我的力量送入他的胸口處。”
聖龍豪不解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應該會有變化啊,可是我看不到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是不是大哥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拓跋慶林說道,憑藉直覺,他覺得花天凌的命運軌跡現在已經亂成一團,相互纏繞,找不到順暢的路徑,而且拉扯的太厲害,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斷裂,到了那個時候,花天凌所處的危境已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了。
“按照始祖留下的小札記載,水龍脈不同於其他的絕症血脈,而且水龍脈因爲它的特殊排在第四,落後於乾水枯脈,而又比花火連天、嗜血魔脈強。因爲水龍脈一旦出現端疑便離發作不遠了,那時候,身負水龍脈的人只有半年的時間尋找解決的方法,也是因爲這樣,水龍脈的揹負者幾乎都是懷着怨恨匆匆離世的。天凌應該算是幸運的,遇到我們,更幸運的是始祖小札上記載有化水龍脈爲己用的方法,只是需要知道天凌體內的水龍脈到了什麼階段了。對付水龍脈剛開始就很難,需要知道水龍脈的深入程度,而按照始祖所說,水龍脈的程度又分爲七大階段,沒大階段又有四十九種變化,我們現在就是要靠着感知的能力得出天凌所處的是這三百多種階段裡的哪一種,讓人棘手的是這三百種階段有許多是相似的,難以分辨。”聖龍豪搖搖頭,腦子有點亂,然後接着說道:“現在天凌身上的變化更是讓我不解,因爲不屬於這三百多種階段裡的任何一種,所以我擔心血魂導入他體內的力量並不能讓水龍脈露出身形。”
“始祖小札上是怎麼記載的?通過你和二哥的力量就可以激發水龍脈,讓水龍脈顯露出來?”拓跋慶林不解。始祖小札只有每代族長可以觀看,讓除了族長之外的人觀看似乎是一種禁忌,會有不祥的事情發生。也是因爲這樣,拓跋慶林對水龍脈的瞭解是一知半解,至於怎麼救治,更是糊里糊塗,只能通過聖龍豪的隻言片語進行猜測,得到糊里糊塗的答案。聖龍豪不是不想全部說出來,只是七大絕症血脈位於小札的死劍篇,裡面似乎包含着無窮的魔力與天地相連,更是和觀看者的內心息息相關,一旦觀看者存有刻意透露出死劍篇裡信息的心思,始祖小札便會藉助與天地的聯繫,讓觀看者受到莫名的懲罰,還有可能是詛咒,也是因爲這樣,每一代的族長都對始祖小札十分看重,總覺得小札裡藏有天大的秘密,並不僅僅是其中記載的驚世駭俗的信息,還有比這些信息更加可怕,但也有可能讓人癡狂的秘密。
聖龍豪看着漸漸走遠的花從影,身影一晃,又落在花從影的後上方,依舊將圓月擋在身後,看着緊跟上來的拓跋慶林和血魂道:“始祖小札上記載,探查水龍脈所處階段的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將聖龍一族當代族長以及血魂和鬼手的力量導入揹負者的體內,而我的力量的引子,讓蟄伏起來的水龍血脈從沉睡中甦醒,而血魂的力量激發水龍脈在四肢百骸遊走,顯露蹤跡,只是三弟你知道,立軒已經找到屬於他的兄弟,所以你的力量已經沒有始祖所說的那種可以讓水龍脈分毫畢現的能力了。我想你也明白了,我的力量代表統治,可以喚醒水龍脈,血魂的力量代表活力,能夠讓水龍脈活動起來,至於你的力量代表着知曉萬物,讓我們能夠對水龍脈知根知底。”
“所以說現在?”拓跋慶林低聲問道。
“猜測。”聖龍豪轉過身來面對着拓跋慶林認真道:“只能靠猜測,而且我們現在只能對水龍脈進行壓制,讓它沉睡更長的時間,然後等待真正的時機到來。”
“什麼時機?”拓跋慶林追問,眼睛盯着聖龍豪的面容,似乎隱約明白什麼
一樣。
“等待那個替代你位置的鬼手的出現。”聖龍豪緩緩道,有感而發的將始祖小札中的級數緩緩道出:“只有聖龍一族的族長和血魂鬼手一同努力讓可以驅除水龍脈的危機,讓水龍脈成爲揹負者的驕傲。”
“水龍脈和聖龍一族有什麼關係?”拓跋慶林疑惑的問道。
血魂也專注的聽着,但也時刻注意花從影的步伐,見花從影的步伐開始凌亂,即將倒地的時候,凌空一指,在花從影不可察覺的情況下將一些力量傳入她的體內,可以繼續行走。
聖龍豪低嘆一聲道:“沒有關係,不過天地大道總是喜歡留那一線生機讓世間生靈去盼望和希冀,而聖龍一族很幸運,也很不幸的成爲能夠驅除水龍脈的力量。幸運的是,聖龍一族可能會得到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即便這力量只來源於一個人,不幸的是,聖龍一族的實力可能暫時會有一點影響。不過看在花天凌和花從影的關係上,我們無法拒絕,而且救治他沒有多少後顧之憂,因爲他和他的姐姐相依爲命,算是自己人吧。”
聖龍豪說完,看着站在他書房所在庭院門口,稍稍猶豫一下沒有進去的花從影,道:“走,我們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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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時間不等人,花從影沒有絲毫猶豫的推開大門,看着空無一人的庭院,以及院中石桌上已經冰涼的飯菜和杯酒,渾身發冷,祈求一樣的喊道:“求求你們,救救天凌吧!”
血魂於心不忍,嘆了口氣,望向臉色也有一絲動容的聖龍豪,忍住了不說話,至於拓跋慶林,稍稍走近一些,看着花從影以及被她扶住站在地面上的花天凌,眼睛裡符文閃爍,試圖觀看花天凌內部力量的變化。
一條銀白色的透明水龍從花天凌的胸口處甦醒,然後分化爲九條水龍,在他的體內遊動,或是順着血管,或者沿着筋脈,再或者就那樣如入無物之境一樣肆意穿梭,然後回到花天凌的胸口處,那裡似乎是一個無底的深淵,水龍從那裡出來,然後再回到那裡,水龍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首尾相連。
拓跋慶林皺着眉頭,感到非常棘手,因爲他發現水龍脈循環一圈,花天凌體內的血液就變淡許多。
拓跋慶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又再度看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向聖龍豪,只見聖龍豪點點頭道:“當你發現血液變成透明,且泛着點點金色星光的時候,說明花天凌的壽命快到終點了。”
“那他現在到了什麼階段?”拓跋慶林問道。
聖龍豪走上前去,身體隱藏,花從影感受不到,伸出手,無形的力量到達花天凌的體內,片刻之後,聖龍豪道:“最後一個階段,也就是說病入膏肓,但是不知道具體的階段,現在只有看他待會是不是會有其他的變化了。”
“這樣會不會太遲了?”拓跋慶林道,身體後退一步,因爲花從影有些絕望的準備走出門外。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聖龍豪無奈道,如果能救,更容易的施以援手,他又怎麼會選擇讓花從影處於這種絕望上新的角色呢?
花天凌這時候艱難的睜開眼睛,望着滿眼淚痕的花從影,夾雜着咳嗽的虛弱聲音道:“姐姐,不要白費功夫了,如果能救,他們恐怕早就救了,而且你我知道,我已經走上了絕路,所以還是不做無用功,讓我好好看看你,希望在我閉上雙眼的時候,還能清晰的分辨出你是誰。”
花從影低聲道:“我不許你這麼說。”身軀顫抖,攙扶着花天凌到門檻邊坐下,月光照在身上,清冷的感覺從內而外的蔓延,讓花從影不敢去看花天凌蒼白的面孔。
花天凌好像對自己要死亡的事實沒有多大的感觸,聲音中聽不到多少的悲傷,只是平平淡淡的敘述。
“其實我在三年前便知道自己得的是絕症,不僅因爲發作時候的痛楚讓我恐懼,還因爲體內像是有一股力量在甦醒,那股力量像是一個生命,當它真正甦醒的時候,便是我死亡之時。可是我不敢對你說,不僅是因爲我怕你傷心,更擔心你爲此犧牲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尋找大陸上的強者爲我尋醫治病。這樣,不值得。”花天凌苦笑着說道,望着花從影沉默不語的面孔,笑道:“姐姐,你知道嗎?你一直以爲沒有照顧好我,希望我過上好人家的安穩日子,不用整天的爲食物發愁,還可以有新衣服穿,如果再好點,那就是還有傭人使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讓別人做,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是實際上呢?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因爲有一個愛我的姐姐在。如果讓我在一個一心一意爲我着想的姐姐和安穩衣食無憂的生活間選一樣,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爲什麼呢?”花從影強扯起一抹笑容問道,她不希望自己臉上的悲傷讓花天凌也隨着傷心和擔憂。
花天凌望向花從影,認真的說道:“因爲我知道有一個愛我姐姐的滋味啊!這段日子,我們也算是過上那種山珍海味的生活,可是我並不留戀,感覺受到極爲可怕的束縛。我們都是自由人,不喜歡被人服侍,更不喜歡那麼多的規矩。還好你遇到了立軒哥哥,他也是和我們很相似的人,我能夠感受到,他嚮往的是自由,對自己生來就有的財富地位和力量都不在乎。所以我相信,如果姐姐你和立軒哥哥在一起會幸福的。”
花從影聽到聖龍立軒的名字的時候,身軀顫抖了一下,緊咬嘴脣不說話,眼睛裡泛着淚花,但是微微側身,不讓花天凌看到自己的神態變化。
然而花天凌不用細看也知道,畢竟離得這麼近,低聲道:“雖然說我不知道聖龍叔叔以及血魂二叔他們爲什麼會有這種變化,對我們不聞不問,好像白天的都是僞裝,忽然間就成爲了另一種截然相反地人。不過我還是相信白天的他們纔是真實的,這樣做有他們自己的苦衷。”
“你是爲了我能夠安心的在聖龍一族待下去才這麼說的嗎?難道你對他們沒有怨言嗎?”花從影輕聲道,望向花天凌,滿眼的質詢。
花天凌低嘆一聲道:“說沒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不過很少,姐姐,既然你知道我希望你留下來,爲什麼不去滿足我呢?而且如果你因爲我的緣故離開聖龍一族,這對立軒哥哥也是不公平的,至少要讓立軒哥哥明明白白吧?”
“我做不到。”花從影低嘆一聲說道,然後面對着花天凌道:“你感覺自己怎樣了?體內的傷勢好一點了嗎?”
花天凌悲慼的搖搖頭,苦笑道:“還是老樣子,不過應該能夠撐過今天晚上吧?”似乎知道花從影聽到自己如此說會被悲傷淹沒,搶先說道:“我想看你一直笑着,快快樂樂的,不是我們一直以來的追求嗎?而且你說過,母親和父親在死前都囑咐過你,要讓我不帶傷感的幸福活着,這件事,你做到了,那麼我也要給你一個囑託,那就是你要幸福的活着,勇敢的追逐自己心中的幸福!”
聖龍豪等人靜靜地看着這對悲慘的姐弟兩人淡淡的說着,臉上似乎看不到多少動容,但是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已經被觸及。生活了幾十年,他們經歷的已經夠多,可能是因爲身居高位,起點很高,導致他們的情感只會對着最親近的人表露出來,面對外人的時候總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沉着面孔,久而久之,對着自己的親人也不再那麼真情畢露,或許是習慣自然,有意無意的開始隱藏自己,但是不可否認他們對於自己的變化厭惡,不過沒有那個心力去更改,在他們的心中總是認爲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需要改變這些影響不大的事情。但是久而久之,人人都這麼想,導致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上一副表情姿態各不一樣的面具,有的整天笑呵呵的,有的平靜如深淵寒潭中的冰水,還有的喜怒無常,無法讓自己的情緒和表現相符。聖龍豪三人雖然並沒有到這種程度,但是已經不遠。隨着歲月的流逝,本來不是問題的問題開始成爲天大的問題,本來無傷大雅的玩笑動作成爲阻礙保持威嚴的絆腳石。聖龍豪血魂鬼手三人,天地認可的兄弟,或許有些可笑,假如沒有感情,兄弟兩個字又有什麼意義呢?儘管如此說,卻無法否認聖龍豪三人之間的深厚友誼關係。只是有了段雲芝這位女子的存在,就讓三者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雖然無法影響三人的關係,卻還是有點讓每個人或多或少的掩藏自己。拓跋慶林和聖龍豪一樣,都喜歡段雲芝,而最後段雲芝和聖龍豪在一起,獨留拓跋慶林一人孤苦伶仃,本來幾乎勢同水火,但是最後拓跋慶林叛出拓跋家族,在衆人大掉眼睛的驚訝表情下加入與拓跋家族不共戴天的聖龍家族,而且看樣子,這種決定並不是心血**,因爲他在聖龍一族中的角色也是非同一般。鬼手,也是一種傳奇,至少在聖龍家族統治神聖大陸的十萬年間也是站在頂點,無人能夠撼動他那回首可見歲月往事,擡頭即可見未來千般變化的神奇地位。至於血魂,三人中最小,對段雲芝有依戀的感覺,就像此時花天凌對花從影的這種屬於弟弟的關愛之情,且他和拓跋慶林的關係,如果真要說起來,要比聖龍豪要深一點。
聖龍豪三人互相望了望,笑了笑,不說話,但是都懂得心中所想,一些隔閡自動消失,一些想說又不願說的矛盾在一瞬間化爲烏有。
花天凌閉上眼睛,緩緩地呼吸,似乎就要睡着,花從影沉默着不說話,看着天空的月亮,似乎窺探到月亮的意志,柔聲道:“如果真的有希望,就讓我知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