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焦急地喊出聲來是忠誠騎士長巖塔法。他清楚我處境,以及太陽王對我惡劣程度。
其餘國家臣子們這才紛紛地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麼,面面相覷後,同時極度愕然地看向我。
除了不明真相民衆,所有官員都知道。
我和雷奧,互相厭惡。
即使太陽王傲慢自大,不屑說出口;即使騎士王沈默寡言,不會說出口。
──無數場合,無數衝突。
都不是打情罵俏拌嘴鬧脾氣,
是男人和男人之間,
對彼此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徹底蔑視。
四周一片譁然時候,我看到,一直靜靜站水龍疆聖騎士隊伍前方藍色頭髮特使,擡手摘下胸前聖騎士徽章,鬆開五指,任它滑墜到了地上。
華美而威嚴,鑲嵌著銀龍圖飾胸章砸到地磚上,
碎成了好幾塊,
散落了一地。
胸章主人卻無動於衷地轉過身去,
毫不停滯地邁步,
沿著長長聖龍長廊,離開了嗡嗡討論聲不休火龍疆正殿。
背影高大而寧謐,藍色頭髮隨步伐起伏,像是安靜海。
所有火龍疆臣子都被我消息震得緩不過神,竟沒有一個人阻攔他。
羣臣之間議論聲久久不能停歇。我面朝他們,
雙手交握,靜默地坐自己王位上。
我能聽到,那個藍髮男人越走越遠,
離開。
但是,隨著他腳步聲越來越輕,那一步一步節奏,卻像是踏了我心臟上,而且踏得一步比一步重。
──迫使我沒辦法坐著不動。
當著兩國人面,
我雙掌撐膝,站起身來。
──所有臣子驚訝眼神中,
我擡腿跨下了神壇,擡起手臂,
將所有擋路人、阻攔人隨手遠遠撥到一邊,
朝著那個男人離開方向追了過去。
跑出火龍疆正殿會議室後,
我彎曲迴廊間追了許久,才左廳正中皇室舞廳中找到了他高大修長背影。
巨型水晶吊燈從頭頂筆直懸掛下來,
舞池地面上鑲嵌滿了黃金和象牙。
搖曳璀璨燭火下,藍髮特使背向著我,站舞池中央,高大身型四周早已經開始模糊不清,如同消融雪塊一般逐漸消失。
他果然也是穆底斯叔叔以聖騎士徽章和水汽塑成魔法人偶。
現徽章已經碎裂,
這個人偶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開始了一層一層崩潰瓦解。
月神王作爲執政王,無法如同王儲時那樣隨意外出。
所以,
他用化身塑成了這名水龍疆特使,帶領著一千匹純血獨角獸和一千名貞潔聖騎士,穿越了水龍疆、風龍疆、火龍疆遼遠廣闊疆土。
──遵循千萬年前遺留下古禮,
來娶我。
聽到我呼喚,他沒有回頭。周身水蒸氣不停地氤氳揮發,繼續向前走去。
我一把捉住了他向後飄起長袍後擺,
攥住不放──就像三百年前,我還是孩子時所做一樣。
他停住了腳步。
“對不起。”我說。
穆底斯站原地,沒有說話,
也沒有回頭。
“謝謝,對不起。”
我攥著男人逐漸消融後擺,掌心中逐漸盈滿了魔法消褪所產生水蒸汽。
“──我必須留下來。”
水蒸氣洇溼了我軍用手套,滴滴答答順著掌紋淌到了地上。
“我退位後,風龍疆就沒有了守護王龍。這次,太陽王爲風龍疆戰爭了一個月。我必須補償回去,爲他加冕──沒什麼可說,
這是我責任。”
水是無法掌握,漸漸地,我手中就什麼都不剩了。握著滿掌空無,站沈默月神王身後。
“叔叔,
我不想去水龍疆。一個月後也不想去。永遠都不會去了。”
幸好,男人是背著我站那裡,讓我可以順利地將話說出口。
“雷奧和我毫無感情,我可以出於責任,
爲他加冕。繼承人問題,我和他解決。”
“……”迴應我是沈默。
“您總說您不乎神後是我,
但六百多年了,直到現,
您還是戴著面具。”
“……”迴應我仍然是沈默。
男人始終沒有出聲,我便一直說下去。
“您護了我三百年,這次輪我。找一個溫柔嬸嬸吧。”
說到這,我頓了一下,
不知道爲什麼,
又想起神祭日那天,女祭司雪白手腕。
那天,她握住燭臺,說:
“殿下您是很好。”
過了這麼久,
她臉上堅定表情,我還記得。
後我對穆底斯叔叔說:
“該爲您摘下面具人──不是我。”
等我擡起頭,看向月神王時候,
我面前只剩下一大片逐漸消融水漬。
他早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