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天魔演法，勾人心魂的力量，源自先天道文——衰。
申公豹以先天道文爲根基，開創壽元之衰與道心之衰兩種神通，前者針對肉體，後者針對心靈，試圖誘惑出心中最深層，最壓抑的情緒。
人們容易原諒別人的錯誤，卻很難原諒別人的正確。
同理，一個道心堅定的修士，可以承認自己的錯誤過失，卻無法直視自己的正確。
申公豹的一言一語，看似蠱惑人心，實際上正確無比，是在一點點剖析事實，加以引導。
真正的心魔，不是虛幻，而是真實，不是錯誤，而是正確。
神道的的確確是一條康莊大道，出過太一天帝這種強勢人物，威壓了一個時代，哪怕是紀元更迭，時代變遷，依舊有諸多神道大佬高居九重天。
如紫微勾陳，兩位大帝便是星神一脈的代言人，如后土皇便是幽冥鬼神，社稷之神的代言人，乃至人道五帝，他們的血脈依舊號稱神族，五色神族。
神與仙並立，是仙道不想獨尊，徹底消滅神道嗎？
並非如此，任何一家勢力的掌舵者都想要一家獨大，唯我獨尊。
神道之所以保留下來，是因爲神道的力量太過強大了，強大到神仙二道無法分開，徹底糾葛在一起。
如今許多的仙道大佬，在上個紀元本身就是神道高層，在紀元變遷的關鍵節點，搖身一變，跳下神道這條破船，登上仙道這艘新船。
最爲明顯的例子，就是西崑崙金母，上個時代是古神，在這個紀元是女仙之首，有登臨天庭，入駐凌霄，分割天帝權柄，成爲大天尊的趨勢。
甚至，在某些洪荒的古老傳說中，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最初就是一尊古神，所以闡教門下多神仙。
神與仙並列，不是虛妄，而是切切實實，可以看見的事實。
接過三千大千世界，承載如來寶藏，走財神之路，登太乙，證大羅神仙，這是一條無比正確的道路。
拜入慈航道人門下，修行清淨自在之道，成爲玉虛門人，同樣有一線生機，證道大羅天仙果位，同樣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不是打敗錯誤，而是選擇正確。
而是，在兩個正確之間抉擇，何其艱難，何其考驗道心。
申公豹輕聲一笑道：“選擇財富，並不是偏離道路，反而是堅定你的財神之路，這是一個無錯的選擇。”
“接受三千大千世界，你能立地成神，快速修成散數帝君，乃至登臨真流，何其快哉。”
“拜入慈航道人門下，要苦苦煎熬，不知道何年何月方能修成金仙，證道不朽。”
“同樣是正確的道路，一快一慢，如何抉擇，可想而知。”
龍女敖靈的心靈在這一刻盪漾，是啊，同樣是正確的道路，我爲什麼不去選擇快速的那一條，若是拜入慈航道人門下，要遵守清規戒律，要小心翼翼，不知道何時才能得到真傳。
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我又不蠢，爲何要選一條充滿困難，滿是荊棘的道路。
神之道，仙之道，殊途同歸，都可以通向終點。
龍女敖靈一咬牙，正準備答應下來的時候，手中赤色真龍寶珠微微收斂光華，緊接着一股清涼之意涌上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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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一道慈祥，溫柔的聲音在呼喚：“靈兒，可曾記得龍宮爾虞我詐，可曾記得修行爲何……慢慢來，不要太急，娘不急，你也不要急。”
龍女敖靈猛然一顫，在一片混亂的思緒海洋中抽絲剝繭，見到一道清澈的靈光，回憶起在龍宮飽受凌辱歧視的不堪記憶，感應到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
母親離世之後，失去庇護的敖靈在龍宮有一段極其艱難的心路歷程，雖然龍宮財大氣粗，不曾在物資上短缺過龍女。
但，旁人的一言一語，侍女護衛不經意的一句議論，兄弟姐妹鄙夷的目光，那些姨娘似笑非笑的面容，都化作一道道鋒利的劍，將敖靈稚嫩的心靈戳成千瘡百孔。
萬關易闖，心關難過。
自己追逐力量，是爲了擺脫龍族那種令人窒息的氛圍，是爲了離開神道踩低捧高的環境，是爲了活出自我。
如今爲了力量，捨棄自己的追求，化作高高在上的神靈，或者百年，千年，萬年不會變質，但，十萬年後，百萬年後，自己是否會變，變得跟昔日厭惡的龍神一模一樣。
屆時，我還是我嗎？！
剎那間，她驚出一身冷汗，眼瞳卻無比清明：“我是爲了獲得清淨自在，纔去追求力量，不是爲力量求清淨。”
“若是收下寶珠，那纔是本末倒置，失了初心。”
若是忘記了初心，或者可成太乙帝君，但，到了大羅一關必死無疑。
連道心都丟了，還證什麼道！
一念起，萬念滅。
龍女頓時捧起手中龍珠，獻給慈航道人，一拜三叩首，斬釘截鐵道：“請慈航大聖垂憐弟子向道之心。”
申公豹見狀，心頭一動，十分配合地放出大法螺，奏響大法音，讓龍女的聲音傳播虛空，無比莊嚴空靈，神聖縹緲。
慈航道人手中捏起法印，頷首示意道：“雖非己悟，終究是明瞭菩提心，得見己身元始本性，也算難得。”
“汝可願爲我座下侍者？”
“算得上記名弟子，日後若得正果，可爲真傳。”
大法螺讓慈航道人的聲音，無比莊嚴空靈起來，但，申公豹總覺得缺少什麼，思索片刻之後，他祭出玉清慶雲，招來天際邊道道霞光，凝聚一朵朵金花，金燈，讓龍女問道的這一幕美輪美奐。
元始天尊乃是元氣之祖，混沌無極，門下的玉虛弟子，掌握天道解釋權，並且親近元氣，感應虛空，通過慶雲締造出重重異象，渾然天成，絕美無比，沒有絲毫作假的痕跡。
申公豹會心一笑，掌握天道解釋權，不僅能當律師，還能當場景師！
“弟子願持。”
望着重重異象，龍女如何不願，自是千恩萬謝，喜極而泣，納首就拜。
“善哉，善哉。”
“入我門來，爲汝授記。”
慈航道人微微一笑，捏起那枚蘊含三千大千世界的真龍寶珠，朝着龍女眉心授記而去，留下一朵赤紅蓮花印記，綻放無量光，孕育無量慈悲。
在一側負責捧哏，兼職編劇，導演，燈光，美術，攝影，錄音，場景的申師傅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元陽界飛昇時候。
似乎有一朵婆羅花墜落，金色無暇，宛如琉璃，同樣蘊藏了三千大千世界，朝着自己的眉心飛來，同現在這一幕何其相似，彷彿如來端坐寶蓮，伸手一指。
“原來這特麼是授記啊！”
申公豹這纔回歸味來，神色一黑，難怪那朵金蓮什麼福德也不要，還送給自己寶物。
原來不是看上了自己的福德，而是看上了自己這個人。
人都歸了佛門，區區福德還用說嘛。
“這洪荒真險惡。”申公豹心中嘀咕一聲，一不小心就要變成和尚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自己一定要高舉三清旗幟，堅持以玉虛宮爲核心的仙道發展思想……把弘揚道門精神，打倒佛門禿驢作爲宗旨……
正在申公豹胡思亂想的時候，龍女眉心赤色蓮花印記大放光明，以此功德願力，忽轉佛身，具足菩薩行。
剎那頃住於琉璃赤龍無垢寶珠世界，坐寶蓮華中，成正等覺，佛光普照，揮灑三千大千世界，普爲十方一切衆生演說妙法。
申公豹瞠目結舌，失聲道：“就這麼成佛了？！”
就這麼兒戲，就這麼草率，沒有一點點徵兆？
道門開掛，還講究一個章程邏輯，循環漸進。
伱們佛門開掛，能不能講究一點規則！
這可是佛陀果位，不是什麼外道明王，打手金剛，也不是什麼羅漢菩薩，是正兒八經的佛位。
慈航道人淡然一笑道：“我爲其授記，龍女敖靈當於未來星宿劫成佛，號無垢清淨如來，有佛國琉璃赤龍無垢寶珠世界。”
話音剛落，只見原本秀氣瘦弱，平平凡凡的龍女，端坐寶蓮上，頂上有肉，隆起如髻形，兩眉之間有白毫，柔軟如兜羅綿，長一丈五尺，右旋而卷收，以其常放光……如此種種，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乃是佛相。
三千大千世界當中，無量菩薩、聲聞、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皆遙見而歡喜敬禮。
寶珠世界衆生，齊聲禮讚道：“南無未來龍女佛，南無未來無垢清淨如來……”
申公豹頓時麻了，只覺得佛門福利要是這麼好，他也不是不能出賣一點並不存在的節操。
反正封神之劫後，三教弟子都要過去混日子，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望着龍女成佛，申公豹思索片刻，正準備開口，突然打了一個寒顫，想起了什麼，試探性問道：“師姐，我記得西方教義中，女子不能成佛吧？”
小乘佛教認爲女子垢穢，非是法器，罪業深重，不得成爲梵天、帝釋天、魔王、轉輪王與佛，並且淨土之中也無女人。
此等觀念，皆與大乘佛教說一切衆生皆可成佛的思想相矛盾。
“我來之前，女子不能成佛，我來之後，衆生皆可成佛。”
慈航道人淡然一語，卻充滿了霸氣，直指小乘佛教，也就是如今西方教的根本教義。
他要變革，或者說，他們要改變佛門。
申公豹頓時覺得汗顏，不禁問道：“那二聖能同意嗎？”
慈航道人很強大，以及他背後普賢，文殊，燃燈，乃至多寶道人，截教三千紅塵客，哪怕在洪荒中也是一支強橫的力量，匯聚了三教精英。
可，西方二聖，那是混元大羅，是聖人！
普通大羅與西方二聖一比，差距宛如天淵，甚至比凡人與大羅的差距還要大。
萬古歲月匆匆，天地間永恆的主角就那麼幾位，西方二聖便在其中。
慈航道人嘴角微微上揚，雙手合十道：“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世尊纔是佛門之主，佛祖同意，二聖便無法阻攔。”
釋迦牟尼！
申公豹眼瞳一縮，這位大佬也在洪荒，這位是真正意義上的佛門始祖，同太上肩並肩的存在。
這位要是在洪荒，又是以什麼樣的形式駐世？！
法身，報身，還是應身？！
“若是釋迦在世……”申公豹不解問道：“多寶師兄過去，似乎無用？”
有釋迦在，不要說多寶，就是玄都大法師過去也沒辦法，阿彌陀佛都無法跟釋迦搶佛門之主的位置。
“師弟，可曾見過太上？”
慈航道人沒有回答，反問了一句。
太上？！
申公豹微微一愣，剛想回答太上道祖，不就在八景宮中嗎？
可是稍微一回神，頓時陷入沉思之中。
八景宮中是道德天尊，太清道人，太上一氣化三清，難道說，道德天尊是不完整的太上。
“太上，釋迦……不在洪荒？”
申公豹沉吟許久，不禁問道
難道說，這兩位大佬，以某種難以想象的姿態存在，不可揣測？
“其實我也不知曉。”慈航道人微微一笑，雙手一攤，不像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得道的仙人，反而像某個耍無賴的猴子。
“哈？！”申公豹頓時愕然，只想說一句，師姐你玩我啊。
“但，最起碼在靈山上坐着的，不是釋迦牟尼。”慈航道人意味深長道：“釋迦牟尼是人，釋迦牟尼佛是神，一個高高在上的神像。”
“一個誰都可以入駐其中的神像。”
“就像一個玉璽，誰都可以拿來蓋章。”申公豹若有所思道：“二聖可以拿來蓋章……我們也可以。”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慈航道人笑了笑道：“有釋迦牟尼佛同意，我們就可以稍微改一點教義。”
“比如……”申公豹望向寶珠世界中的龍女佛，不假思索道：“女子成佛？”
“不是女子成佛。”
慈航道人搖搖頭道：“是女身成佛。”
“這有什麼不同？”申公豹不解問道
慈航道人解答道：“女身成佛，是成佛身，而不是成男身。所謂的男身，接近佛身，卻非佛身。”
申公豹懂了，就像妖族化形成人，看似化形成人，實際上是化作先天道體。
人族號稱先天道體，但，大部分是後天道體，成仙之後，形體看似沒有變化，依舊是人族，實際是轉化成先天道體了。
“那……師姐你現在究竟是什麼相？”
申公豹望着慈航道人，不禁犯了迷糊，女身佛相，還是女身女相，還是男身女相。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慈航道人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