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林對風水的迷信,在鴻浩集團算得上是公開的秘密。每年的大年初一,他定會隨着吳先生一起去鴻浩集團的雲臺山祭拜。吳先生也一再叮囑他不要讓死人的氣息進入市委、市集團大樓。死人的晦氣會讓活着的人受累受阻,活着的人是永遠爭不過一個死掉的人。關於這些,孟成林認爲全是真理,儘管一代偉人毛澤東認爲與人鬥,其樂無窮。可與死人鬥,真的就是一種心影,一種魔。這也是他從政以後,最怕擡着死人往家或者往辦公室闖的原因。關於孟成林的這些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密,作爲他的貼身秘書蘇曉陽還是清楚的,他還是從孟成林的支言片語中捉摸得一清二楚。他對市委辦公室主任和集團辦公室主任都講過這件事,無論發生什麼事,對擡着屍體往集團大樓闖的人,一律不允許手下留情。出現任何問題,有老闆擔着。他的話早已讓集團大樓的領導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現在,丁小跳的屍體不管花什麼樣的代價,他一定要讓丁小跳的家人儘快而又順利把屍體火化掉。
蘇曉陽開着車往集團大樓趕,孟思思卻急了,拍着椅背說:“你是不是要去工作啊?你把我和馬哥哥放下車,你一個人去。怎麼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會發生這麼多事啊?”思思不滿到了極點,昨晚自己差點被人用強了,今天又有什麼人跳樓了,這個城市怎麼啦?是不是天天都在發生讓人窩心的事呢?還讓不讓人活了?真是掃興極了。等父親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問問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啦?爲什麼會這麼亂呢?難道真的如馬英傑所言,都是特權主義闖下的禍?可是,真的取消了這樣那樣的特權,誰又願意當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破官呢?天天面對不是死人就是上訪,這種日子,孟思思一分鐘也過不了。當然啦,沒有特權主義思想,她能這麼霸道地指使蘇曉陽嗎?能這麼不可一世地讓馬英傑陪她吃飯嗎?
這時馬英傑說話了:“思思,我要和蘇秘一起去。處理完這件事情後,我們再去吃飯好嗎?”馬英傑儘量溫柔地望着孟思思,孟思思看了馬英傑一眼,兩個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她的臉又是一紅,只是這張臉漲紅的同時,她竟涌出了一種幸福感。這種感覺好象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又好象是她一直設計過的。可是這種感覺剛一升起,蘇曉陽就說話:“馬秘願意和我一起去,真是太好了,多個人手多個幫手。”
話說到這個份上,孟思思的幸福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竟然找不到半句反駁的理由,是啊,畢竟是死人的事情,儘管她並不知道死的人是誰,可畢竟也是一條生命。在這種情況之下,她的兒女情算個什麼呢?她除了扼殺掉後,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跟着馬英傑和蘇曉陽一起直奔市集團大樓而去。
丁小跳跳下去的地方在集團大樓後面,儘管算是比較偏僻的地方,可因爲是快到下班的時間,消息還是很快傳遍了整幢大樓。等蘇曉陽和馬
英傑趕來的時候,丁小跳的屍體旁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羣,蘇曉陽往人羣堆裡跑,馬英傑本想跟上去,發現孟思思也拉開了車門,他趕緊縮回了腳,把孟思思往車裡推,一邊推一邊說:“思思,聽話,好好在車裡呆裡,我們沒來,你不要下車。危險。”
思思本來想問這可是集團大樓啊,有什麼好危險的,見馬英傑一臉對自己的關切,心裡一熱,聽話般地坐進了車裡。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不要出來,聽話啊,你只要聽話,下次你讓我吹什麼曲子,我就吹什麼曲子。”馬英傑再一次扒着車門叮囑孟思思。
“真的?”孟思思一臉天真的望着馬英傑,伸出食指要和馬英傑拉勾,馬英傑心裡急死了,可他也拿這個在蜜罐里長大的女孩沒辦法,只好把手伸到進車裡,快速地和孟思思拉了一下。
蘇曉陽見馬英傑沒跟上來,轉過頭喊:“馬英傑,你幹什麼呢?”
馬英傑趕緊關上車門,迅速去追蘇曉陽。
蘇曉陽之所以要帶着馬英傑來,就是怕他處理不好。馬英傑剛剛在省城處理過一件這樣的事情,馬英傑肯定比他有經驗,再說了,這可是老闆最忌諱的事情,處理不好,他在老闆心目中的地位會大大折扣的。當然,處理好了,他也抹掉剛剛給老闆心裡留下的不好印象,這也是他儘快趕到這裡來的理由。這些理由,他肯定不會對馬英傑說,他也不需要對馬英傑說。他在馬英傑面前,從來就是強勢的。這種強勢一旦形成,是不會因爲目前的處境而有所收劍的。
蘇曉陽和馬英傑剛剛擠進人羣,丁小跳的父母以及親戚都趕過來了,丁小跳可能是頭部先落地,頭部摔得慘不忍睹,血流成河。馬英傑一看這個樣子,心裡堵得異樣地不是滋味。
方揚一見蘇曉陽來了,像是遇到救星一樣,趕緊把蘇曉陽往丁小跳的父母身邊推,蘇曉陽也有些害怕面對丁小跳的父母,畢竟丁小跳的樣子太恐怖了。
馬英傑見方揚和蘇曉陽推推拉拉,很快明白了,他們都害怕面對丁小跳的父母,他趕緊走了過去,叫了方揚一聲:“方辦公室主任好。”
方揚一見馬英傑來了,先是一驚,轉而一喜,趕緊說:“馬英傑,你看看,這事,這事弄的------”後面的話,他沒繼續往下說,是啊,這事說來說去與馬英傑還是有關係的,如果他不推薦何先暉,他是不是就萬事大吉了呢?
馬英傑很難過,倒不是因爲他推薦了何先暉,而是爲一條生命,那麼年輕的生命在瞬息之間就沒了,再說了,白髮人送黑白人,那種痛,是徹骨的痛,是掏心掏肺的傷害。
馬英傑對方揚說:“方辦公室主任,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趕緊通知醫院來人,先把小跳的遺體恢復到他活着的樣子,我去攔住他的父母,先不讓他們看到小跳這個樣子。拜託啦。”說完,馬英傑迅速走到了丁小
跳父母的身邊,他攔住了兩位老人說:“伯父、伯母,我是小跳的同事,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都很難過。可人死不能復生,還請伯父、伯母節哀。現在,請伯父、伯母跟我一起去醫院好嗎?我已經請示領導了,儘快恢復小跳生前的模樣,二位老人,現在就不要看小跳好嗎?小跳如果生前知道自己會摔成這個樣子,我想,他一定不會想不開的。他也一定不願意給伯父、伯母留下這種模樣。”
丁小跳的父、母已經哭得不省人事,他們得知消息後,就一直哭,在親戚的護送下,才趕到了集團大樓。他們想擠到人羣裡去看看他們的兒子,可沒擠進去,現在這位年輕人攔住了他們,他們像是遇到救星一樣,緊抓着馬英傑的手說:“你快帶我們看看小跳,他還沒死對不對?是騙我們的對不對?”
馬英傑的眼淚“嘩啦”地奪眶而去,他緊緊地拉住了這兩位老人,這時有丁小跳的親戚圍住了馬英傑,憤怒地指着馬英傑說:“小跳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跳樓?集團要給個說法,不能讓人死了就白死了。”
馬英傑拿眼睛去找方揚和蘇曉陽,他們遠遠地站着,看着,好象這一切都該屬於馬英傑應該做的一般。其實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方揚是應該負起總責任的。
好在,醫院的救護車趕到了,在武警的幫助下,丁小跳被擡上了醫院的救護車,而那位逼視馬英傑的親戚這個時候站到了救護車的前面,不允許車子發動,他說:“今天不給個說法,誰也別想把小跳拉走。
馬英傑把兩位老人引到了方揚面前,對兩位老人說:“這是方辦公室主任,小跳的領導。你們先跟着方辦公室主任一起去醫院,相信醫生會還小跳生前的模樣的。”
方揚極不滿地瞪了馬英傑一眼,他可不願意讓丁小跳的父母知道,他就是丁小跳的領導。馬英傑其實看到了方揚不滿的眼光,他裝作沒看見,把丁小跳的父母交給了方揚,一轉身向救護車頭走去。
馬英傑把丁小跳的親戚拉到一邊,很小聲音地對他說:“小跳這個樣子,我們大家都很心痛。可鴻浩集團的風俗習慣,您也是知道的,非命而死的人,不宜讓屍體久留,再說了小跳那麼年輕,身上的殺氣太重,會讓活着的人處事不順的同時,而且特別不吉利。按我們農村的風俗而言,非命而死的人也不能進入家門。所以,讓小跳去醫院,讓整形師恢復他生前的模樣,再說小跳的父母看兒子最後一眼,這樣,對小跳的父母而言,是最好的方式。他們已經接不受不了,小跳的死,如果讓他們再看到小跳這種樣子,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瘁的呢?至如您所要的說法,孟董事長和羅總都不在家裡,我相信他們回來後,一定給小跳該有的補助和補貼的。他畢竟在集團工作過,畢竟在這幢大樓裡流過汗、出過力,領導也是人,他們也會爲小跳而難過,相信我好嗎?”
馬英傑說完,很真誠地望着這位親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