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北郭市委書記江正爲的寶貝女兒,江雨菁。此時她完全不像第一次見到林遠方時的那個陽光女孩兒的形象,而是滿臉憂色。江雨菁攙扶的那個中年貴婦,林遠方也認得,是財政廳副廳長李巧琳。當初在邙南縣的時候,林遠方曾經跟隨縣委書記洪顯國到財政廳去辦事,在走廊裡撞到過李巧琳一次。當時洪顯國曾經悄悄地指着李巧琳告訴林遠方說,別看她只是一個副廳長,但是分管着總預算局、地方預算處、稅政處、監督局等要害部門,手中的實權一點都不次於財政廳一把手元強國。所以林遠方對李巧琳的印象特別深,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只是此時的李巧琳看起來已經沒有當時那種雍容華貴的氣度,她眼睛發紅,神情憔悴,看起來只是衣着比較有檔次的中年婦女而已。
“大姐,你怎麼來了?”李東成見到李巧琳,連忙站起身來迎了過去。
“我不來能行嗎?出事都兩天了,你們還拿不出一個解決方案。也不知道這兩天,天倫在裡面受了多少苦……”數落着李東成,李巧琳哽咽起來,眼淚就要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大姨,您別哭了。天倫哥吉人天相,肯定沒事的。”江雨菁連忙拿出手絹,替李巧琳擦拭眼淚。
李東成也覺得沒有照顧好外甥喬天倫,自覺理虧,想勸慰李巧琳,卻又怕再惹大姐生氣,只好在那裡乾站着搓手。
“哭什麼哭?”喬東風沉聲說道,“我們這不是正在跟專家一起商量解決方案嘛!”
“專家?”李巧琳立刻擡起頭,把目光投向林遠方。她實在有點不敢相信,這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竟然是什麼專家?
江雨菁這個時候也發現了林遠方,不由得一臉驚奇,“小官僚,怎麼是你?”
“巧琳,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白牆縣縣長林遠方同志,也是國際著名的建築設計專家,曾經獲得過紐約國際建築節的唯一金獎。”喬東風指着林遠方介紹道,“我和東成專門把他請過來給我們幫忙。”
李東成在一旁見大姐一臉不太敢相信的神情,連忙補充道:“大姐,這個紐約國際建築節四年舉辦一次,一次只評選一個金獎,從一九二零年設立以來,世界上一共只有十八個人獲得這個金獎,說句老實話呢,這個金獎可比諾貝爾獎還要難拿多了。林專家能夠成爲這十八個頂尖建築大師中的一個,水平可想而知!”
“是啊,巧琳,三才書記還專門爲此給遠方同志題了詞呢!”喬東風爲了寬妻子的心,也在一旁添火。
江雨菁在一旁聽着大姨夫喬東風和舅舅李東成的介紹,不由得瞠目結舌,這個小官僚,來頭真有那麼大麼?難道說那個死丫頭向我介紹情況時,還偷偷地打了埋伏嗎?這個死丫頭,鬼心眼還不少。江雨菁恨恨地想道,等下次讓我見到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巧琳見丈夫和弟弟說的如此篤定,心中再無任何懷疑,她撲上去抓住林遠方的手說道:“林專家,這次真的麻煩你了,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我家天倫啊!”
林遠方雖然知道李巧琳的身份,此時也只能是裝作不知,他扭臉望着喬東風。喬東風這時纔想起,自己竟然忘記給林遠方介紹妻子了。唉!看來自己也是被兒子的事情弄亂了分寸,若是在平時,自己又怎麼可能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呢?真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啊!
“遠方同志,這是我愛人李巧琳,在財政廳工作。”喬東風一邊暗自搖頭,一邊爲林遠方做着介紹。
“李姨,您叫我遠方就行了。”林遠方禮貌地說道,“我正在聽喬廳長和李總介紹情況呢!”
“遠方,”李巧琳拉着林遠方的手不放,懇求道:“我和老喬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東成也是個門外漢,這件事情,我們可全指望你了!”
“您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盡力的!”林遠方這個時候也無法推脫,只好先接下這個沉甸甸的擔子再說。
“好了好了,咱們都坐下說話。”喬東風招手說道。
李巧琳就在林遠方的對面坐下,江雨菁則搬過來一張椅子,坐在李巧琳的身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林遠方身上,打算看看這個小官僚是否真的像姨夫和舅舅說得那麼厲害。
林遠方對江雨菁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看着喬東風。
“咱們繼續剛纔的話題吧。”喬東風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着林遠方面前的茶杯,對江雨菁說道:“丫頭,去給遠方同志添點水。”
江雨菁鼻子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走到林遠方的身邊,狠狠地瞪了林遠方一眼,這纔拿着茶杯,去給林遠方添水。
“遠方同志,咱們開始吧?”喬東風眼睛一直盯着林遠方,沒有發現江雨菁的異常,他對林遠方做了一個繼續的手勢。
連李巧琳都到場了,林遠方知道自己肯定是推脫不掉了,就決定來個快刀斬亂麻,不繞什麼圈子。
“李總,你能不能給我交一個實底。你們公司在油庫項目的建設上,有沒有什麼違規操作?”林遠方盯着李東成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李東成連連搖頭,“做國外項目,跟做國內項目不一樣。無論是從材料的採購,和施工的管理,我們都嚴格按照建築規範執行,根本不敢有一絲一毫地違反,不然業主追究起來,我們就無法交代。再者說來,這個油庫項目,沙哈特方面已經給我們留下了豐厚的利潤空間,我們完全也沒有必要冒那麼大的風險去搞什麼違規操作!”
林遠方點了點頭,知道李東成說得都是實情。沙哈特王國以石油立國,特別注重石油設施的建設,加上國庫中充沛的石油美金,在建設石油設施根本不吝惜資金的投入,只要項目承包商能夠保證建設質量,利潤空間還是相當豐厚的。
現在李東成既然能夠保證他們公司沒有任何違規操作,避雷設施當時也建成投入了使用,爲什麼在雷擊時沒有發揮作用,讓雷電擊中了油罐呢?難道說是設計方面的原因嗎?
不過要說是設計方面的原因,林遠方自己也不大相信,大正豐雄事務所可是以油庫設計著稱的建築事務所,倭奴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油庫設計都是出自大正豐雄事務所的手筆。而倭奴國本身又是一個島國,雷電發生的頻率相當之高,大正豐雄事務所在油庫設施避免雷擊方面也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驗。而且林遠方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大正豐雄事務所設計的油庫出現過什麼雷擊事故……如果說不是油庫設計方面的原因,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原因不成?
林遠方沉吟了良久,這才擡頭說道:“如果在施工方面沒有問題的話,那隻能先從項目的設計方面查找原因了。這樣吧,李總……”
他扭頭望着李東成,“我現在需要油庫項目的所有資料,越詳細越好,你什麼時候能夠提供給我?”
“這些資料我已經讓他們準備好了,就放在公司總部,你需要的話,我馬上讓人給你拿過來。”李東成說道。
“嗯,我現在就需要。”林遠方說道,“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事故發生時前後四十八小時的氣象資料,尤其是事故發生時的氣象狀況資料,也是越詳細越好!”
“這個……公司現在只有當地電視臺的氣象預報。”李東成遲疑了一下,說道。
“那你們要想辦法跟當地的氣象臺聯繫上,拿到四十八小時之內的氣象數據,尤其是事故發生前後一個小時內的氣象數據,是必須拿到的。”林遠方目光移向喬東風,“喬廳長,這一切一定要儘快拿到手。然後我們纔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辦。”
“東成!”喬東風就望着李東成。
“姐夫,我這就打電話給向長山,讓他並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氣象資料搞到手!”李東成說着就拿出手提電話,當場打給了飛赴沙哈特處理這場事故的公司副總向長山。
掛了電話,李東成說道:“向長山現在已經和翻譯趕往當地氣象臺了。他那邊一拿到資料,就會立即傳真回來。”
“好!”喬東風點了點頭,問林遠方道:“遠方同志,那我們現在呢?”
“喬廳長,您和李姨先忙其他事情。我跟李總到公司先去看看項目的具體資料。有什麼發現,我再聯繫您們。”林遠方想了一下,說道。
“你是專家,我們聽你的。”喬東風知道自己也幫不了忙,“你和東成先去吧。”
李巧琳那邊就站起身來,緊緊拉住林遠方的手,說道:“遠方,我跟老喬都是門外漢,起不了什麼作用,這件事情,就全靠你了!”
“李姨,您放心好了!”林遠方輕輕拍了拍李巧琳冰涼的小手,安慰道。
江雨菁板着臉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喬東風和李巧琳把林遠方送到走廊上,要揮手告別時,江雨菁才小聲在林遠方身邊說道:“小官僚,天倫是我表哥,你可一定要救他出來。如果辦不到,我叫洪嬌永遠都不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