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玄的聲音通過音響傳出來真的很動聽,當然,他一直都是這麼完美的,我低頭瞧着手機,是齊歡,一忙都忘記了,他們怎麼還沒有來呢?難道是路上堵車嗎?
這裡太吵了我有點聽不清楚,所以就拿着電話去走廊裡接,遠遠地聽見盛玄的聲音說:“可能大家不太瞭解我跟陸總的關係,認爲我們只是合作關係?朋友關係等等,實質,我認識他的時候,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迄今也是十多年來了,他對於我而言,不僅僅是朋友,更像是親人……。”
好不容易走遠了,齊歡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但是似乎不太好,她打着哭腔,我問:“歡歡,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你們怎麼還沒有過來啊?”
“思奇姐……嗚嗚嗚……”她好像哭得很傷心,我說:“歡歡,你別顧着哭啊,出什麼事兒了?是不是子悅情況不太好?你們今天過不來了是嗎?”
“思奇姐,大少爺他、他……”。
“子明怎麼啦?”我聽到子明的名字就緊張起來了,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邊彩雲過來喊道說:“小少奶奶,您趕緊過來啊,少爺要喊您一起上臺呢?”
彩雲直接就扯着我朝裡面跑,我邊跑邊問道:“歡歡,到底怎麼啦?是不是子明出事兒?你別哭啊!”
“思奇姐,大少爺他、他的眼睛又看不見了……”聽到這一句,我砰的一下就停住了腳步,剛好就落在門口,正對着盛玄。
這一刻我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寂靜,子明的眼睛看不見了?怎麼會這樣?
那邊盛玄的聲音如同游龍一樣一點點朝我靠近,他說:“我今天感覺自己特別的幸福,因爲我有了一個完整的家,我有了自己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女兒……而且這一切都是我的妻子莫思奇給我的,我想在這裡,借用我好兄弟婚禮,跟她說一聲:我、愛、你……。”
與之同時,齊歡在那邊說:“大少爺一直都不讓我們告訴你,其實他從醫院裡醒過來眼睛都看不見了,醫生說他上次做手術留下了後遺症,現在已經轉變成了眼癌,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需要快速做手術,但是他、他怎麼說不去……,思奇姐,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你過來幫忙勸勸他好不好,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我瞧着舞臺上的盛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轉身就跑開了,隱約還聽見盛玄在喊我的名字:“思奇……”。
我急忙趕到了醫院,齊歡在等我,我質問道:“你們不是告訴我說,子明沒有問題嗎?不是還告訴我,他去接子悅了嗎?不還說子悅已經接回來了嗎?不是說一切都好好的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齊歡捂着嘴說:“他不讓我告訴你、不讓我告訴你……他不想讓你擔心……。”
“所以說,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他突然死掉了,我也可以若無其事的嗎?他到底怎麼想的?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癌細胞擴散很快,這幸好是因爲摔到了腦袋然後做掃描發現了,問題還不是很嚴重,需要放射治療,但是如果情況不好的話,需要摘掉眼球。”
“摘掉眼球?”那不是永遠也看不見了嗎?聽到這話,我只感覺整個身子都站不住了,他好不容易纔恢復光明的,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令人高興,也沒有什麼比“得而復失”更令人悲傷。
“子明,他、他現在怎麼樣?”
“他現在還在醫院,但是說什麼都不願意去美國做手術?”
“爲什麼要去美國呢?國內的技術不行嗎?”
“大少爺上次做手術是在美國做的,醫生建議去同一家醫院,他們瞭解大少爺的病情,這樣勝算會更加大一點。”
我說:“帶我去見他。”
“好!”
我去病房的時候,花心正在勸子明說:“但是如果不做手術的話,問題會更加嚴重啊?子悅我們會好好照顧,你不用擔心,你別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你擔心擔心你自己好不好?”
子明從容淡定地說:“可是我要是死在手術檯上怎麼辦?我沒說不去,但是你等我把事情安排好,好不好?”
“你怎麼可以這麼咒自己?從前你也總是擔心這個,但是你上次做手術,不也挺過來了嗎?”
“凡是不還有個萬一嗎?你等我想一想。”
花心怒了說:“你還想什麼想啊?醫生不是說了,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層危險,你不爲你自己想,你爲我們想一想怎麼辦?沒有了你,你讓我跟齊歡兩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還有子悅,怎麼活下去啊?我給你說,你必須聽我的,你的命不僅僅是你的自己,還是阿俊的,我容不得你這樣……。”
說着說着,花心就哭了,眼角餘光一掃看見了我,驚訝道:“思奇……快、快來勸勸他。”
子明愣了一下,臉色也變了,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冷冷說:“不是囑咐你們不要告訴他嗎?”
我靠病牀走過去,我說:“沒事兒的,你別想得那麼多,你要相信醫學,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去美國治療好嗎?做不做手術這件事情,我們在去美國的時候也可以想啊!”
子明讓齊歡跟花心現行出去,等着她們走了,他才說:“子悅的情況現在很不好,我很擔心她,永信的案子還沒有開始審理,她現在這幅樣子,如果我出事兒了,她怎麼辦啊?”
我說:“花心說得沒有錯,你別擔心這麼多,子悅,我們都會照顧的,事有輕重緩急啊,你現在是最要緊的。”
我知道他的擔憂,他擔心自己會在手術過程中出現意外,然後留下這個攤子無人理會,可是他怕,我們就就不怕啊?
我們更加害怕他這樣拖下去,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期,他說:“除了擔心子悅,我也擔心你,盛玄怪你了嗎?他相信我們是清白的嗎?”
“他信,雖然他不信我,但是他信你,他說宋子明是正人君子,在跟我是正當夫妻關係的時候,都沒有碰我,這種情況更加不會碰我的……”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哭了,我說:“我跟你說,你就是太操心了,你要是從前去治療眼睛,也許根本就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別等了,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等的。”
我的哭泣聲,他的沉默,充斥在病房裡的每一個角落,不管我說什麼,他只是不說話,如果不做手術,癌細胞擴散,也許他不僅僅會被摘掉眼球,還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如果去做手術,他極有可能死在手術檯上。
這好像是個無解的題,不知道怎麼樣纔是最好的?
很久很久之後,他才說:“思奇,我真的很害怕,萬一我再也醒不過來,子悅怎麼辦?花心、小俊、齊歡、甜心他們都怎麼辦?萬一我醒過來眼睛看不見了,我不僅僅不能照顧她們,我還要成爲她們的累贅,思奇,我不怕黑暗,但是,我害怕自己成爲累贅,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寧可少活幾年,阿俊不在了,我一個人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啊。”
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
這話說得真的很讓人心疼,我說:“你別這麼想,即便你的眼睛看不見了,你也不會成爲累贅,即便你真的成爲了累贅,我們也願意你活着,你不能就這樣放棄了,不能讓我們覺得連最後的努力都沒有盡。”
“你別哭,哭多了不好。”他擡手幫我擦着眼淚,我還記得阿俊臨死前,對我說,我家少爺,拜託你了,求你……。
他用自己最後的力氣把我推出車,讓我抱住了性命,我怎麼可能辜負他的期望,我抓着子明的手說:“子明,你別害怕,我會陪你一起去美國的,我會一直陪着你,我曾經說過的,我會陪你去做手術的,我要讓你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我,你不會有事兒的,即便你真的眼睛看不見了,那麼將後我就會成爲你的眼睛,我跟阿俊一樣地去照顧你,我會陪着你撐過一世的。”
“你不要這樣……”。
“我要!”
“可是我不想你這樣……。”
“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就,但是這件事情我不能聽你的,求你了,我們所有的人都不能失去你的。”他在我的生命裡已經紮根了,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子明,你不是我的男人,但是,你是我的親人啊!算我求你了,求求你去做手術吧!”
子明笑了說:“爲什麼你們都覺得我做了手術就可以好了一樣呢?你們真的不怕我死在手術檯上嗎?如果不做手術,我好歹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也許我可以把你的後事安排得好好的,這樣我就算是死了,我也沒有遺憾了,你們爲什麼非要逼我呢?”
他這麼說,其實我也很害怕,但是我不能害怕,我堅信地說:“不會的,你忘記了嗎?你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呢?你還要爲宋家傳宗接代呢!老天爺不會讓沒有完成任務的人去死的,何況,我們都是命大福大的人,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都沒有死,這一次,也絕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