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信彥拉着秦天進了屋子。
進去後,他鬆開秦天的手,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急躁煩亂的神色,過一會,才從桌上的書本下找出一個小本子出來。
他低下頭,手拿着炭筆,在本子上寫下,“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只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本來就不多,除了我母親外只有月娘和海富,之前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所以才瞞着,我準備成了親以後,就會告訴你。”
寫完後,他遞給她看。秦天接過炭筆,本來想在本子上寫字,可是想起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她走到桌子邊,將本子放在桌上,轉過身看着莊信彥問道:“大少爺是不是會脣語?”
莊信彥點頭。
秦天有些驚訝,這種事情只在電視中看到過,她真的沒想到一個聾啞人能學會看脣形,那該是多麼艱難的事?可見莊信彥的聰穎和毅力!
在洞庭山上的時候,秦天就已經覺得奇怪了,他明明聽不到自己的話,卻能很快地根據她話中的意思做出反應,只是當時,她沒有細想,可是就在剛纔,在大太太屋子裡的時候,他也是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聯想起山洞的那一次,秦天便什麼都明白了。
秦天看着他,緩慢地說道:“是不是因爲成了親後,我這一輩子都會與你利益相關,所以你就能相信我了。”
莊信彥怔了怔,半晌沒有回話,因爲實情確實是如此,這個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信任?
秦天笑了笑,說不出的感覺,不能說他錯,站在他的立場上,他完全有道理,可是爲什麼她一定要去遷就他的立場?用她的所有來換取他的信任?他們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他們認爲沒有必要,因爲她是奴婢。
可是他們沒想到,她並沒有奴性。
她敢肯定,如果這一次,她真的妥協,默認了他們對待她,擺佈她的方式,不用說,這樣的事情以後陸續有來。因爲她相信不論古今,人一旦看輕了自己,那麼她身邊的人,哪怕是關心她的人,也會毫無顧忌地輕賤她。
仔細想來,這並不是誰的錯,她本不該奢求別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她好,如果不是她有這麼些利用價值,或許根本就得不到這些青睞。在所有人的眼中,她真的不過是一個卑微的下人而已,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秦天漸漸心平氣和
“大少爺,秦天很感謝大少爺和大太太的厚愛,只是,秦天是個簡單的人,不適合這種複雜的生活,不是大少爺不好,也不是大少爺的錯,只是我不適合。”
秦天看着他輕聲說。
之前面對秦天那種略帶憤怒的情緒,莊信彥雖然焦急,雖然恐慌,但還有些希冀,如今她忽然的平和,卻讓莊信彥無措之極,有種不知該說什麼,說什麼都不對的感覺。
他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她那雙明澈的眸子像是隱藏了很多心事,可是她卻將它們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像是和他隔着千山萬水,他根本無法觸及。
心中的焦躁越來越甚,他漸漸控制不了這種情緒,不由自主的,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想着是不是謝霆君給過她什麼許諾?那天他們失蹤了那麼久,說過些什麼話?可隨即又否定了這些想法,謝霆君不可能娶秦天,秦天又不願意做小,他們之間應該沒有可能……
難道……難道是因爲她嫌棄自己……
想到這個可能性,莊信彥神情暗淡下來,什麼都沒說了。
如果真是如此,他不願意逼她。
秦天說完這些話後,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她沒法讓他們瞭解她的想法,相隔千年的思想差異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她更不可能說出一些話去傷害他,所以她選擇用最簡單明瞭的理由,接下來,就看他們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以秦天對大太太的瞭解,她不可能因爲這件事而重責她,如果她真是這般容不下人,也不會縱容二房到如此地步,更不可能用一些手段來威脅她,因爲當家的位置並非小事,大太太肯定明白“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但自己讓她失望,處罰總是少不了的。想起這些,秦天也有些膽怯,但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後果她會承擔。
秦天轉過身去收拾屋子。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說過什麼話,靜悄悄地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月娘和翠微服侍着大太太去茶行。月娘一邊給大太太梳頭,一邊嘆息,“本以來等大少爺他們回來,太太就不用如此硬撐了,沒想到……”看着大太太憔悴的臉色,月娘心中一酸。
大太太笑了笑,“月娘,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沒有月娘的幫忙遮掩,她絕對隱瞞不了這麼久。
“奴婢辛苦什麼,太太才辛苦。”月娘別轉臉,抹去眼角的淚水,“周大夫說,太太必須長時間的靜養,將肝臟養好,眼睛纔有可能復明,可是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大太太沉默了很久,才道:“爲今之計,只有抓緊培養信忠,讓他協助信彥了!”
“可是三少爺那性子,再加上那樣的娘,哪裡扛得住二房?”
“扛不住也要扛,人都是逼出來的。”大太太沉聲道:“月娘,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得撐到兩人可以接手茶行的那一刻,萬不可露出半點馬腳。”
“是。”月娘看着大太太那雙無神的眼睛,心中滿是心疼。
這時,丫鬟碧絲忽然進來報:“太太,二姨太太有急事求見。”
月娘心中一凜,回道:“就說大太太要出門了,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爲了遮掩大太太已經失明的事實,這段時間大太太已經取消了昏定,儘量避免和那些人見面。
卻沒想到,二姨太太卻穿過明堂,站在房間外,大聲說道:“大姐,我真的有急事見你,你晚上老說不舒服不見我們,現在又不見我,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你呢?”她堵在門口,大有不見到她誓不罷休的架勢。
大太太見再這麼躲下去,勢必引起對方的懷疑,她想了想,握緊月娘的手,輕聲道:“別急,就照往常那麼做。”
月娘手心發涼,她深吸口氣,握緊大太太的手。
“一大早的,吵什麼吵!秀梅,你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怎麼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大太太提了一口氣,用很自然的聲音大聲說了句,然後在月娘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去。
出去後,月娘便見到二姨太太,她走到近處的時候才福了福,叫了聲“二姨太太。”這是在告訴大太太二姨太太的方位。
大太太朝着月娘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竟是半點不差,“走吧,去大廳裡坐。”
二姨太太一點懷疑都沒有,笑着跟在大太太身後。
雙方在大廳上坐下,翠微上了茶。
月娘將茶遞到大太太手上,大太太看着手中的茶,慢條斯理地說:“到底是什麼事啊?”
二姨太太看向大太太,笑道:“大姐,我知道你貴人事忙,也不耽誤你的時間,我就直話直說了。我想向你要一個人!”
“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想在我這裡要人?”大太太稍稍擡起頭,看向二姨太太的位置,面帶微笑。
“是這樣的,上次胡大人在這裡見過秦天后,對秦天很有好感,喜歡這丫頭的聰明伶俐……”說到這裡,二姨太太曖昧地笑了笑,“胡大人的意思,想必姐姐也明白了?”
二姨太太知道,如果直說要來做陪嫁,大太太必是不肯的,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所以只有打着胡大人的名號。這件事,她已經和胡大人和姐姐都通過氣,也得到他們的應允,最近胡大人幾乎有求必應,什麼事情做起來都是順風順水。想到這裡,二姨太太滿臉得意。
大太太面色沉下來,“別人倒也罷了,可是秦天是什麼身份,難道你會不知?”
“誒喲,我的好姐姐,不就是個通房嗎?有什麼大不了!”二姨太太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兩聲,“將來秦天要是哄得胡大人開心了,還不是你的好,說不定啊,這茶引的事情也有着落了!”接着她又沉下臉:“可要是姐姐連個下人都捨不得,只怕是將我姐夫大大的得罪了!”
大太太喝了幾口茶,片刻之後,便笑道:“秀梅,這可不巧,你要是早來幾天就好了,秦天這趟出去的時候,求了我贖身,我已經允了,這不,衙門的手續都已經辦好了,現在秦天不再是莊家的人,可由不得我做主了!”
“贖身?”二姨太太驚叫一聲,站起身來,“她既是大少爺的通房,你怎麼可能讓她贖身,你莫不是誑我?”
“你若不信,儘管到衙門裡去查。”大太太氣定神閒地笑。
二姨太太臉色一白,跌坐在椅子上,
秦天若是贖了身,就是良民,奴婢可以隨意轉送,良民卻不可以。若是秦天不願意,胡大人絕不會做出強搶民女的事情。那麼他們該拿什麼給謝家交差,和謝家的婚事會不會因此泡湯?
一時間,二姨太太急得出了一背的冷汗。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吵鬧,伴隨着此起彼伏的“咯咯”雞叫聲。月娘皺了皺眉,向前兩步,大聲詢問外面,“怎麼回事,何事吵鬧?”
話音剛落,卻見七八隻肥壯的雞撲哧着翅膀“咯咯”叫地衝進來,後面跟着幾個婆子,氣急敗壞地追着雞後面跑,撮着嘴抓雞。月娘認得,那是廚房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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