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存了必須去潘家園的念頭,這頓飯就吃得很從容。于思平還是一如既往地會鑽研,直接把含光帶到了又一個高級會所,都不帶有一絲猶豫的就點了一大桌子菜。“吃在京都這句話再不會有錯的,我也就只有在北京才吃到過像點樣子的中餐了。”
“嗯,是都沒了以前的那股味兒,現在的環境污染太厲害,走到哪裡都躲不開,連米的味道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含光要挑剔起來當然也是很有說頭的,“倒是西餐,以前沒吃過也無從比較,還覺得挺不錯的。”
兩人邊吃邊聊,于思平吃相矜貴,食量卻並不小,吃飯時談天說地時有妙語,由於刻薄得不是自己,含光也覺得十分有趣,要不是一會還要去逛街,她都想喝點酒了。前後這兩世,身爲一個淑女和一個好學生,她都從來沒有喝過正兒八經的酒——那種軟綿綿糖水似的米酒不算。電視裡廣告打得如火如荼的那些酒水牌子,對她還是挺有吸引力的。
于思平雖然看起來很五毒俱全的樣子,但本人據說其實是儘量滴酒不沾,“酒會迷惑心智,再說,喝多了手抖,誤事。”
他總是在某個時候非常的放浪形骸,然後在另一個時候又自制得讓人吃驚。含光對他的來歷真是越來越好奇了,她想知道,這男人心心念念想要回去,到底是爲了什麼呢?就他這能耐,在現代過的可不得比以前的皇帝還要逍遙自在啊?有這麼大的能耐,在她那個時代卻只是籍籍無名……
他真的是昭明末年的人嗎?她有點懷疑,但又不好問,只好聳肩,訕訕然地道,“反正我也肯定不會酗酒的,有機會嚐嚐鮮料也無妨。我在電視上看到酒吧裡那些雞尾酒什麼的,花花綠綠的好漂亮,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天南海北無所不聊,一頓飯吃了有兩個多小時,于思平也是抽空給含光介紹了一下古董文玩這個圈子內部的一些情況。——像是秦教授、李年這樣的人,因爲有個官方身份,很難進入到真正的圈子裡頭,頂多算是外界的權威,參加個公開拍賣會就算是完事了,要知道里頭的一些內.幕,還得於思平這樣的權貴來爆料。
如今的古董文玩圈子,可以說是異常的火爆,所謂盛世古董亂世金,結束了日本戰爭以後,秦魯兩國組成了堅實的聯盟,這些年來交往日多,經濟上互相促進,雙方的國民經濟都呈現欣欣向榮之勢。當然,作爲很好的投資品,古董文玩,乃至是美玉寶器,這幾年來是越來越受寵。拍賣價屢創新高,大把發了戰爭財的暴發戶,急於找到新的投資渠道也好,急於洗.錢也好,急於附庸風雅也好,對於買賣文玩,都有極高的熱情。而其中就猶以魯國的名門世家最爲熱衷購買秦國的本土古董,于思平的雙面凸繡萬壽節賀禮,也就是藉着這股子東風,又經過前後幾個月的精心運作,纔在魯國拍賣出了這個駭人的高價。主要也是因爲,凸繡法在海外的名氣很大,本身手藝早已失傳,各種藏品在時間中漸漸湮滅,這藏品不但意義非凡,品相良好,而且又是極爲難得的雙面繡,纔會引來各大藏家爭相競拍,拍賣會上甚至還出現了歐洲人的身影。
“現在國內的古董市場,主要分爲兩條線,一條是較爲冷門的海外文物收藏,當年各式各樣的殖民戰爭期間搶回來的,乘亂剝奪擄掠回來的都有,這大概是百五十年前的事了,基本持有這些文物的都是老牌豪門,除非維持不下去局面,否則不會輕易變賣,一經流出,必定會拍出驚人的高價,歸宿往往就在歐洲。”于思平抽了抽嘴角,“這背後少不得針對歐洲人想要買回祖上肖像的心理,不過因爲和我無關,所以沒有深入研究。”
含光對這種古董也嚴重缺乏興趣,概因根本不懂,無法當成自己的賺錢工具,“這個pass,你繼續。”
“第二條就是正統的國內文物買賣了。”于思平說,“還分,分小件和大件。能公開合法交易帶出國的,都是小件,不能的那就都是大件……大件最主要的流出地,還是在魯國。”
這也很正常,自小的教育自然就決定了買家自然而然會傾向於本文明的藏品,再說這也更容易精通,含光點頭道,“這個國內買賣,又分拍賣會、黑市和潘家園這樣的市場……我知道了。”
“嗯,還有親自去鄉下掃貨的,不過這個太累了,和我們沒什麼關係。”于思平整了整襯衫的袖口,續道,“拍賣會不必說了,反正可以隨便說話,出價都是保密的。黑市也還好,以我非凡的領悟力,即使你一句話不說,我也能從你臉上看出來哪件該買哪件不該買——”
含光瞪起眼睛,正要說話,于思平又修正了自己的說法,“正好你也不算是蠢到家,心思不至於都放在臉上,上次的配合,打得還是可以的。不過在潘家園這樣的地點,魚龍混雜,各種騙術聚集,有時候買賣古董不但是看眼光,也得鬥智鬥勇,玩心理戰術。這個我覺得你實在是勝任不了,你自己覺得呢?”
含光想了下上次的撿漏,她雖然覺得自己做得還算不錯,但平心而論,如果哪怕那店主意識到一星半點這簪子的價值,比如說不覺得這是贗品,覺得這是不值錢的真品云云,很可能她都沒法以低價買下,因爲她實在不是個熟手,一開口就特露怯。因此雖然不情願,還是點了點頭,“那該怎麼辦啊。”
“先約定一套暗號吧。”于思平也不嫌她笨了,細緻道,“你覺得貨好也別聲張,叫我的時候嗲點兒就行了。我想要問這個值多少錢,就會過來拉你的手和你膩乎膩乎,你正好在我手心裡畫圈圈,一個是可買可不買,三個是必須買,箇中分寸你自己斟酌就行了。”
含光點了點頭,有點不大高興,“難道每次都要被你吃豆腐?”
于思平似笑非笑,“要不然你解釋一下,我爲什麼每回都帶你去逛潘家園,解釋好了也行。”
好吧,孤男寡女,看起來又完全不是兄妹,根本沒那麼熟悉,不裝情侶,裝什麼都挺惹人疑竇的。再說,有個情侶的假象在,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含光思忖再三,還是點了點頭,“成吧,那就這樣了。——話說回來,你看到古董,真的不會頭暈嗎?”
“我的反應在靈氣上比較劇烈。”于思平心不在焉地說,“現在針對有靈氣的佛珠,還有另一套行動方案,我說說,你記一下……”
對有靈氣的佛珠,于思平定下的政策是他來決定買不買,含光來配合,由於佛珠這東西,除非是名僧大德的法器,不然大部分不會特別貴,所以對於一些普通的佛珠那就直接買下,遇到好貨規矩競拍,這都沒什麼。需要含光配合的就是撿漏,她因爲對圈子特別無知,所有黑話都聽不懂,天然就是個外行人的形象,扮個無腦小女友,也許能收到奇效。
用於思平的話說,就是,“哪怕實在是講不下價錢來,你分散一下他們的注意力也是可以的。”
分散注意力要做什麼,那還用問?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可於叔叔一看就不是君子,想做什麼簡直是昭然若揭。
兩人商議了好一會兒,終於初步計議妥當,于思平對外是魯國的神秘貴族,含光就是他從海外帶來的小朋友,兩人關係雖然親密,但卻還不算是戀人。所以平時言行舉止也不必太親暱,但又可以隨時隨地咬耳朵也不會引來外人側目。至於含光的身份,由於買賣古董,這個實在都是很有錢又很有知識素養的人在做,年輕一代中會玩這個的不多見,再加上她從前雖然上過電視,但也只是地方性、時效性的小名人而已,現在女大十八變,認得她的人也不會太多的。露餡的可能,並不是很大,再加上兩人也不可能每次都撿到漏,大部分時間可能只是一起遊逛而已,這個完全不必擔心別人誤會,含光有過一次撿漏經歷,對古玩市場十分熱衷,合情合理合法,誰也說不了什麼。
一切商議停當,兩人便啓程去商場,給含光采買一些‘海外殷實大小姐’風格的衣物。含光這才知道爲什麼上回于思平要給她買衣服了,說不定是早就打了這個主意,害怕自己穿得太寒酸,看起來太跟班,就是裝他女友都沒有人會相信……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她再也不要和于思平一起逛街了。
——三個小時以後,手裡大包小包都快拎滿的含光氣息奄奄地想:靠,合着不用自己花錢,他就開始狂買了?這比女人還購物狂是怎麼回事啊?而且還容不得人插一句嘴的,買衣服的明明是她,而且她還是個女孩子,男人不都是在店外頭等着的嗎?哪裡和他一樣,根本就是把她當娃娃看待了,走到一間店,不由分說地就挑了衣服,然後試出來也不管她的意見,看一眼就決定買還是不買……
“走了。”于思平雙手空空,神清氣爽地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還愣着幹什麼?這才把你衣服買了,包、鞋還沒開始呢。”
誰來賜他一道驚雷,把這個人劈回古代去吧!含光淚流滿面地想。
“還不走?”于思平挑起一邊眉毛,“是衣服還沒買夠?”
“沒有沒有!”下一秒,某個人便一躍而起,很狗腿地小跑了過去,“買夠了買夠了,現在來看看包和鞋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驚喜早更,而且先更孤女哈哈哈
小女朋友的名頭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