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妃起身道:“皇后娘娘,這個江貴人怕是和李氏住久了,學了一身不恭不敬的毛病。上一次她膽敢冒犯臣妾,臣妾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沒有教訓她,這次她竟敢當衆對娘娘不敬,這宮裡到底是娘娘做主還是她小小的江貴人做主?”
芳妃懷着身孕氣性越發大了,李氏不在,她料定誰也不敢駁她的話,連皇后也要給她腹中龍胎幾分顏面。
皇后礙着威遠侯府一向不願意和江貴人多計較,擔心旁人議論她是因爲對先皇后有心結,故意欺負江家的女兒。
如今江貴人挑戰了她的底線,又有芳妃在幫腔,皇后索性狠下心,“江貴人,本宮一向念你年輕不懂事沒有嚴懲你,誰知你一次次受罰竟不悔改。今日本宮決不能輕饒了你!你到自己宮外那條石子路跪着,跪一個時辰才準起身,也算是本宮小懲大誡。”
後宮嬪妃一向很少用傷及身體的方式來懲罰,多半就是禁足或者扣月例銀子,像這種跪在太陽地下的懲罰,可謂嚴懲了。
畢竟江貴人最看重顏面,讓她跪在地上人來人往地看着,比讓她死更加難受。
江貴人連忙求饒,“皇后娘娘,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后娘娘饒了臣妾!”
婉常在看她求饒時可憐巴巴的模樣,又看向蘇幼儀,低聲道:“這個江貴人,又沒本事又愛鬧事,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蘇幼儀低聲迴應,“別小瞧了她,她再沒本事母家也不是吃素的。這件事和咱們沒關係,不必開口惹一身騷。”
今日是皇后要處置江貴人,芳妃幫的腔,與旁人無關。
皇后把臉別過去,再無商量的餘地,“來人,把江貴人帶出去。她要是不肯跪你們就按着她跪,本宮倒要讓後宮知道知道,這個後宮到底誰做主!”
皇后很少有如此激奮舉動,衆人看了也不禁拜伏。
蘇幼儀心中有數,想來是賢貴妃倒了,二皇子也被交給別的嬪妃了,皇后心裡這口氣終於出順暢了,難免要做一兩件不同凡響的事。
待人都散了之後,皇后把蘇幼儀單獨留了下來。
皇后親切地拉着她的手,“這次的事你受了這麼大委屈,皇上卻沒有將李氏打入冷宮,本宮倒有些詫異。”
蘇幼儀頓時領會了皇后的意思,“臣妾也很納悶,李氏已經被貶爲答應了,連二皇子都被奪了,這和打入冷宮有什麼區別?皇上就是不肯走那最後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留有舊情。”
皇后頓了頓,“這個問題皇上沒告訴你嗎?本宮還以爲,皇上應該會跟你說這件事,畢竟你是受害之人。”
蘇幼儀搖搖頭,“皇上聖心獨.裁,臣妾也不知道詳細的內容。何況昨晚大皇子在臣妾那裡休息,臣妾也沒見到皇上,哪裡能知道天意呢?”
這件事皇后也聽說了,聞言不禁微微點頭。
“說的也是。只是李氏如今被打壓得這麼厲害,也不知道李閣老會不會罷休,別又弄出百官一起上摺子勸說皇上爲李氏復位的事,那就難看了。”
這是皇后最擔心的事情。
她身爲皇后,自然知道前朝和後宮關係緊密,只要李閣老一日不倒,李氏就不算倒。
蘇幼儀勸慰道:“皇后娘娘,不會的。您看,到今日並沒有動靜,朝臣們都安靜得很,若要上書勸說皇上之前就勸了,不會等到李氏被廢而二皇子已經被交給燕嬪才勸,您說是嗎?”
皇后聞言覺得頗有道理,“這是爲什麼?李閣老怎麼會看着自己的女兒被廢位呢,這實在太反常了。”
蘇幼儀道:“不反常。娘娘想想,那些人親口指認是李氏指使他們去暗殺朝臣的家眷,這是板上釘釘的證據,李閣老如何能辯?如果爲李氏辯護,那那些殺手總歸有人派去,不是李氏,難道是李閣老?”
皇后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看着蘇幼儀,“你,你是說……”
她這下徹底明白了。
這件事若不把李氏填下去,坑只會越塌越大,直到把李閣老也陷進來。
李閣老爲圖自保,就不能保李氏。
皇后更加吃驚的是,“李氏父女連手布了一個死局要你一敗塗地,你竟然還能平安無事地站在這裡,實在叫本宮震驚。”
蘇幼儀心思一動,忙道:“娘娘,臣妾一個沒有根基的後宮婦人,如何有這等本事?說到底忌憚李氏父女的是誰,娘娘心裡比我有數纔是。臣妾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皇上用來做他想做之事的工具罷了。現在事情做完了,皇上把他的工具原封不動地收回來,不是很正常嗎?”
皇后聞言不住點頭。
她和皇上畢竟多年夫妻,因爲她母家不算顯赫,有些心事皇上並沒有瞞她。
她當然知道皇上對李氏的複雜心情。
原先她還擔憂蘇幼儀入宮短短一年多就有這樣的手段和能力,如今聽她這麼一說,心才慢慢安下來。
皇上的工具?
說到底,這後宮哪個女人不是皇上的工具呢?
她笑了笑,擺手讓蘇幼儀退下。
李氏被送回宮中,遷居御花園南角的小小交蘆管。
她回到宮中之後皇上的人看管的便不嚴實了,她得到了外界的消息,這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敗塗地的。
她不是被蘇幼儀害得一敗塗地,而是被她自己的父親。
那些被皇上的人抓住的殺手,明明是死士,一開始也決口不認受誰指使,卻在一夜之間變臉招供,口口聲聲說是她指使。
那些人是李閣老安排的,就算真的招供,也只會供出李閣老而已。
她到這個時侯如果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那就太愚蠢了。
她成了自己父親的一個棄子,所以皇上直接將她廢位,朝中卻沒有一個大臣替她說話,連二皇子成了燕嬪的兒子也沒人提出異議。
呵,好一齣棄卒保帥。
李氏徹底死了心,後宮暑熱難耐,失寵的答應連冰塊的份例都沒有,她便數着漫漫長天一日日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