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柔和如綿,伴着細膩而昏暗的燈光,佇立在人行道兩旁的樹木微微和着晚風輕輕地搖曳着,地上撒着微弱而斑駁的黑影,糾纏在一起,黑漆漆的一大團,有些蒼冷。
一彎清澈的江水平靜如一面明亮的鏡子,半圓的月亮悄悄地倒影在江面上,江面上頓時鋪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和,泛着盈盈的幽光,靜謐而神聖。
江邊並沒有什麼人,及腰的扶欄上點綴點點幽藍的彩燈,微弱的暗藍色燈光下,一張長椅就那麼安靜地擺在那裡,長椅上,坐着一個蒼老的身軀,背影有些蒼涼,空氣裡甚至還飄蕩着一股壓抑的悲涼感。
‘蹬—蹬—蹬!’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沁着一身的風塵僕僕。
“外公……”清淡如蘭的聲音染着濃郁的擔憂從身後傳了過來。
“外公。”
風起那枯瘦的身軀微微一顫,偏過頭,漆黑的眼眸盯着並排而立的兩人一眼,欣慰而和藹的流光迅速的瀰漫了雙眸。
“你們來了。”
風起的語氣出奇的平靜,沒有什麼起伏的波瀾,而星夜就忽然感覺這一刻,她的外公頓時蒼老了很多歲一樣。
“我以爲可以這樣隱瞞下去的,沒想到還是讓你們知道了。”風起無奈的笑了笑,有些落寞的轉過頭,黯然的垂了下去。
星夜有那麼一瞬間,是感覺自己有些眼眶灼熱的,扣在戰北城手裡的五指在輕顫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外公?鍾叔叔說您這半年其實都是在國外治病,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您到底怎麼了?”
精緻淡雅的容顏已經沒有了什麼血色了,蒼白得很。
緩緩地將那抹落寞悵然的視線收了回去,星夜低下了眼簾,又深深的看了看已經熟睡的風起一眼,才低着頭站了起來,一聲不吭的走出了房間。
“我們先回去了,這邊就交給你了,鍾叔叔。”戰北城禮貌的微微朝鐘文博輕點了一下頭,將手裡的帽子往頭上戴了去,很快的大步跟了上去。
“他們都回去了吧?”
星夜跟戰北城剛剛離開房間,本來雙眸緊閉的風起已經睜開了那雙銳利的黑眸,蒼老的嗓音緩緩的傳了過來……
鍾文博連忙繞過牀尾,提步走上前,“老爺,您醒了?”
風起搖了搖頭,低緩的開口,“沒有睡着,越是想睡,卻越是清醒着,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傳來,鍾文博頓時臉色大變,連忙熟練的拿過櫃頭上的水,一邊輕輕的拍着風起的後背,“老爺,您喝點水!”
揮了揮手,風起有了一些固執,“我自己來,我還能自己來的。”
其實,也不過是在想證明着些什麼東西吧。
“老爺,您就先躺下來繼續休息吧!姑爺跟小姐都剛剛回去,他們說明天還會過來,您放心吧,您一定會好起來的,現在……”鍾文博低聲的安慰道。
風起卻擡手阻止了鍾文博,精銳的眼眸裡充斥着逼人的光芒,“不,阿博,我知道你想要說些什麼,雖然我也想不承認,可是事實就是這樣的殘酷,已經由不得我不接受了,蓮娜去得早,阿玲也沒有跟着我享過幾天福,星兒也是在孤獨中長大,在別人的眼裡,我風起風光無限,其實,不然,唉,我風起一生命運多舛,活到現在,還有什麼苦頭沒有吃過?”
“老爺!”
落寞的笑了笑,風起似乎已經很平靜了,“沒事,老了,忽然就想感慨一聲而已,對了,明天跟下面的人說一聲,後天全公司開會。”
“老爺?”
“星兒有你們的輔助,一定會讓風氏更上一層樓的,我現在只想好好地休息,什麼也不用想了,落個清閒了。”風起笑道,“星兒將會是風氏的新一任總裁,雖然年輕,閱歷淺薄,但是,我相信,我風起的外孫女,絕對不會差,況且,有你跟查理他們,我很放心。”
“老爺是打算讓孫小姐接管公司嗎?”鍾文博疑惑的問道。
“嗯,這風氏,原本就是送給她的禮物。”
“老爺,您是想?”
“我老了,阿博,在我化爲灰燼之前,還想好好的享受一下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光,在有生之年,能抱上我的曾外孫,這人生,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老爺,您一定可以的,您還很硬朗呢。”
“我自己的身體,我還是知道的,阿博。”
黯然落下這麼一句,風起將手裡杯子擱回了櫃頭上,又緩緩的躺了下去,空氣裡,瞬時瀰漫着一股淺淡的蒼涼。
……